98.第九十八章

2024-03-20 作者: 江枫愁眠
98.第九十八章

沈芙嘉醒来的时候, 通体温暖舒适,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动了动左脚,记忆中被穿透的脚没有丝毫的痛楚。

沈芙嘉想要坐起来看看伤口,可她刚一动作, 便被旁边的什么东西压住了。

压着她的是宓茶。

宓茶睡得不深, 沈芙嘉稍一动作, 她立即爬了起来。

黑暗之中,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沈芙嘉, 看管要犯一般。

沈芙嘉一愣, 随后面上露出几分欢喜, 伸手搂住了宓茶的腰,想要和她蹭蹭, “茶茶, 你今晚来找我睡觉了……”

最近宓茶陷入,每晚都通宵训练,她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才不是!”宓茶推开了她, 面上没有一点笑意。

她一说话, 宿舍的灯啪的一下被打亮,沈芙嘉的床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扯开, 露出了柳凌荫怒气冲冲的脸。

仔细一看,严煦也站在下面。

“沈芙嘉,你在搞什么?”柳凌荫率先开口,“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

她们在训练楼里迟迟等不到沈芙嘉, 电话也打不通,柳凌荫于是回了八楼寻找。

当她打开门, 看见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的沈芙嘉时,几乎以为她猝死在了里面。

可再一看, 沈芙嘉身上多处冻伤,皮肤皲裂,显然是她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柳凌荫当即背她回寝,又叫上了宓茶严煦,花费了好一通功夫才将沈芙嘉收拾妥当。

“没关系的,”面对她的怒火,沈芙嘉不甚在意地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笑着答道,“训练室到时间就会自动关闭,仅凭我自己释放出来的冰枝不会冻死我的,我有分寸。”

“你才没有分寸!”

一声怒喝,刚准备骂沈芙嘉的柳凌荫都不禁愣住了。

几人望向床上的宓茶,她气得双眼发红,揪着沈芙嘉的衣领,一副想要揍她的模样,可对上了沈芙嘉愣怔又茫然的双眼,宓茶的手抖了又抖,最后猛地将她按进了自己的胸前。

“你吓死我了……”她哽咽着,将沈芙嘉抱得死紧,“为什么要那样训练,那么冷…你睡过去了怎么办……”

沈芙嘉被埋在柔软的温热之中,她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宓茶。

半晌,她半瞌了眼睑,低声回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样才能追上你。”

她不想示弱,可这话语中的沉闷清晰可闻。

几人一愣,严煦不可置信道,“你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赶上宓茶,所以不惜以身犯险?”

她虽然也努力,但绝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能力可以慢慢提升,但是命没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止是这样,”沈芙嘉稍稍后退了一些,从宓茶怀里退了出来。

她对着严煦,缓缓开口,“严煦,你该理解我的。”

“我们这个寝室里,茶茶有天赋、有导师;柳凌荫有财力支撑,唯独你我只能靠拼命。”

严煦自下望着她,“我理解你,可你不该轻慢你自己。”

“能力者的道路上,本就是九死一生,不是变强就是死。” 沈芙嘉反驳了她的话,那双美眸本是柔美的,可装载了一腔狠戾,变得决绝无比,其中的野心欲.望,超越了一切。

她不在乎,为了变强,她什么都不在乎。

“我忍受不了这么缓慢的进步,长痛不如短痛,这两个小时,我得到了以往两个月才能拥有的成果,有什么不好?医务室就在旁边,我死不了。”

拼命二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双手不被割得鲜血淋漓,谈什么登顶。

自踏入锦大附中起,沈芙嘉就有往上爬的觉悟,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变强。

柳凌荫和严煦一时哑口无言。

沈芙嘉自己算好了训练强度,兼之又有言老师在校,她确实死不了,不管伤到什么地步,都可以复原。

这种训练方式狠则狠矣,但回报率也极大,如果沈芙嘉打算这么训练,她们也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她。

沈芙嘉扭头,回看向了身边的宓茶,她脸上的严厉如冰雪消散,倏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来。

“不要担心我,茶茶,如果你可以超负荷地坚持整整一个月,那我坚持两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

她向前倾了身子,将宓茶搂入怀中,安抚地来回抚摸她的脊背,下巴抵住了她的头顶,柔柔道,“我会变强,我会保护好你,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宓茶的哽咽在沈芙嘉开口之后停了。

她沉默到了诡异,一声不吭地被沈芙嘉抱着,神情晦涩不明。

这样的宓茶,安静得让人心慌。

良久,她在沈芙嘉的怀里开口,道,“抱歉,嘉嘉,凭你这样的训练方法,是赶不上我的。”

不是嘲讽,不是责骂,她只是在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沈芙嘉安抚宓茶的手一顿,“什么?”

“我说,凭你这样的训练方法,是赶不上我的。”

她抬起头,静静地直视沈芙嘉,“你的身体已经冻伤很多次了,你的肌肉、关节里都是寒毒,再这样下去,你顶多修到五级,五级之后,你再也爬不上去了。”

“什么……”柳凌荫一惊,猛地看向沈芙嘉,“宓茶,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心高气傲如沈芙嘉,若是被钉死在了五级之上,她绝对会发疯,那会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我没有开玩笑。”宓茶摇头,“你如果不信,可以去任何一家牧师院询问。”

“能力因心而生,你的能力是为了保护你,如果它时常破坏你的身体,你体内的能力元素就会失衡,转而开始噬主。”

“以自身的血肉饲养能力,当你的能力长大之后,它的胃口膨胀,吃的就不止是一滴两滴血那么简单了。”

宓茶很少如此严肃地谈论一件事情,她望着沈芙嘉,搭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

顷刻,她倏地对着沈芙嘉喝道,“我是不会和一个五级的剑士在一起的!就算我愿意,我家里也不会同意。区区五级,配不上我的辅助。”

“宓茶!”严煦微骇,这话说得太伤人了。

沈芙嘉如此拼命,一大半的原因便是为了减轻宓茶的负担,可现在宓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沈芙嘉该如何作想。

柳凌荫拦住了她。

果真如宓茶所言,这是杀鸡取卵的方式的话,此时不痛个彻底,日后也就再没有痛的机会了。

宓茶平时软绵绵的,很好相处,别人欺负她她也不会放进心里,依旧傻乎乎地和人说话。

唯有一点——生死,是她身为牧师的逆鳞。

沈芙嘉今天回来的那副模样可谓是惨不忍睹,浑身紫红,皮肤大面积开裂,脚上明晃晃有着一个对穿的窟窿。

她踩在了宓茶的底线上,以一副傲慢的姿态诉说着不在意,将自己的身体视为儿戏。

这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宓茶。

面前的沈芙嘉一动不动,似是愣怔得没有回神,似是在和宓茶怄气。

两人僵持了半分多钟,谁都没有低头的趋势,整个卧室里静得可怕,容不下第五道呼吸。

终于,宓茶有了行动。

她一把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不,等等!”见她真的要走,沈芙嘉终于慌了。

她破开了傲骨,勾住了宓茶的腰,慌忙承诺,“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茶茶,你别走,我会循序渐进,我会慢慢提升,我会变变强的,你不要走。”

她顾不得还有严煦柳凌荫在场,连声恳求,“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以后训练都听你的,不要走…原谅我……”

宓茶这才回眸,望了她一眼,“真的?”

沈芙嘉立即点头,“真的!”

严煦和柳凌荫舒了口气,还好今天这事被宓茶指了出来,否则沈芙嘉的前途将会毁在高三。

“行了,既然知道错了,以后不犯就行了。”柳凌荫见沈芙嘉有些可怜,遂替她向宓茶求情,“宓茶你也别再…”说她了……

后半句还没出口,她便看见宓茶脸上的严肃、沉重全都瞬间消失,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她在得到沈芙嘉的承诺之后,一秒都不耽搁,立马扭着身子扑进了沈芙嘉的怀里,续上了之前的啜泣,埋在沈芙嘉的颈窝里呜呜地哭,“不许这样吓人,嘉嘉,我会很难过的。”

脸色转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她一哭,沈芙嘉也跟着红眼睛,“茶茶刚才也好吓人,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我最喜欢嘉嘉了。”

宓茶扬起下巴,泪眼朦胧的,什么都看不清,可她顾不上拭泪,先亲了亲沈芙嘉的唇,“对不起,我刚刚凶了你。”

唰——

柳凌荫面无表情地把床帘拉了回去。

白痴恋爱脑,有碍观瞻。

“她们是和好了吗?”严煦问。

“都快做.爱了,你说呢?”柳凌荫挑眉,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过去把卧室的灯关了。

闹了半天,没她们什么事。

“安静点!”回来的时候她敲了敲沈芙嘉的床栏,发出当当当的敲击声,“我要睡觉了,你们不要弄出奇怪的声音来。”

两人顾不上回答她的话。

方才的气氛一触即发,两人双双受惊,一个气对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一个以为要被抛弃,虚惊一场后,皆处在失而复得的情绪当中,急需真真切切的相互触碰来弥补心中的后怕。

沈芙嘉扶着宓茶的肩膀,不必多言,宓茶便乖巧地顺着她的力道往后躺下。

没有人知道,在看见沈芙嘉遍体鳞伤的那一刻,宓茶有多少惶恐。

她见过死人,在战火纷飞的地区,死尸司空见惯,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更容不得身边的爱人出现任何的伤亡。

宓茶左手抚上了沈芙嘉的心口,她摸着沈芙嘉的心跳,闭着眼加深了这个吻。

再近一点……再深一些……

让她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她不想再看见那样奄奄一息的嘉嘉。

手掌之下心脏的跳动健壮有力,让宓茶无比安心。

要好好的……嘉嘉要好好的……

沈芙嘉按着宓茶的双肩,直到那具柔软的身体被她锁在了身下之后,她才稍稍安心,可以腾出手来,抚着宓茶的脸庞,偏着头急切地和她相吻。

两人躺下之时,沈芙嘉披散的长发有几缕落下。

发丝落在了宓茶的脸上,带起一片微痒。

不用沈芙嘉动手,宓茶便替沈芙嘉将垂落的长发别去耳后,熟稔的仿佛这是属于她的头发。

在这途中,她的唇瓣依旧没有和沈芙嘉分离,乖乖地吞咽着沈芙嘉口中渡来的津.液。

她张着双唇,想要喘息,却又被沈芙嘉含住了舌尖,得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主权。

可宓茶不讨厌这样,那只替沈芙嘉挽发的手在她耳后停留片刻,随后,慢慢向后摸索,最终覆在了沈芙嘉的脑后,轻轻按压她的后颈。

那力道很轻,但方向是明确向下的。

她在释放出欢迎的信号,柔软地舒展身心,告诉沈芙嘉:

她属于她,所以她还可以更近。

宓茶讨厌压迫,惧怕强势,可此时亲吻她的不是别人,是沈芙嘉。

不论沈芙嘉对她做什么,宓茶都不会拒绝。

她喜欢嘉嘉,她愿意和她紧密地挨在一起,越近越好。

少女们偏头交吻之际,漏出了两声细微的呜咽。

半晌,当虚惊一场的波澜平复之后,沈芙嘉才心有余悸地退开几寸,趴在了宓茶的肩窝处,靠着嗅闻她的气味来平复凌乱的心绪。

黑暗的夜晚安静了片刻,因这一吻绵密得夺人心神,以至于结束之后,两人一时缓不过劲,皆是无言的细细喘息。

良久,密闭的床帐里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蚊吟,匡着一汪浅显易懂的委屈:

“不要用分手吓唬我。”

“嘉嘉才是,不要那样吓唬我。”宓茶翻了个身,和沈芙嘉面对面躺着。

她们靠得极近,呼吸相缠,亲密得几乎融为一体。

“如果连嘉嘉自己都倒下了,谁还能保护我,”她伸出手,指腹轻轻柔柔地勾过沈芙嘉的下颚轮廓,勾得沈芙嘉心醉神迷,目光之中,只剩下了宓茶的身影,“嘉嘉不可以有事,我还在你的身后等着你保护呀。”

沈芙嘉捉住了她的手,“可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我想尽快强大起来。”

她都不敢想象,十二月份这么冷的夜晚,宓茶只穿着一件睡衣,是怎么在电梯里待了一夜的。

每当想起那个画面,沈芙嘉就忍不住地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软弱。

如果她能更强一点、如果她没有在宓茶面前失败过,如果宓茶认为她足够的强,那宓茶是不是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一直以来,沈芙嘉在宓茶面前露出的都是软弱的一面,她被宓茶扶着去医务室、被宓茶抱在怀里安慰,甚至被宓茶撞见哭泣的场景。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太过废物,才令宓茶担忧。

是她没有给宓茶安全感,是她这半个学期以来太过松懈,既然如此,那她就加倍地补回去。

一模和期中考将至,她不想让宓茶失望。

“我知道嘉嘉很要强,”宓茶抬手,用拇指拂去她眼下的泪痕,“嘉嘉,这个寒假你有空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话题转变太快,沈芙嘉一时没反应过来。

“之前我听严煦说了,你在雪山冰川训练会更好对不对?”两人盖着的被子底部鼓起来两个小包,其中一个动来动去地往另一个挪。

“嗯,怎么了?”

宓茶勾住了沈芙嘉的脚,把她受过伤的左脚拉到了自己两条小腿中间。

这只脚虽然已经被治愈,但是血管生生断了两个小时,现在还未缓过劲来,比右脚的温度要低一些。

宓茶屈膝,用小腿肚上软软的脂肪夹住了,包裹着不让她离开。

“其实我上个礼拜问了爸爸,他有个朋友在滑雪场开旅馆,那片滑雪场后面就是一片雪山,可以让我们过去住一个寒假。”

“那费用……”

“那片滑雪场是新开的,还没有彻底开业,所以没有客人,空房间很多,我们可以免费去住。”宓茶想了想,思忖道,“不过旁边的餐厅也没有开始营业,但是没关系,嘉嘉想吃什么我都会做给你。”

沈芙嘉一滞,片刻,闭上了眼,攥紧了宓茶肩上的衣裳。

“茶茶,不要用分手吓唬我。”

她是何等的得天独厚,才能将这样的女孩搂进怀中。

她知道她要强,她便想方设法地助她变强。

那天严煦有关提高冰质的方法,包括沈芙嘉自己都不过是听过放过,可唯有宓茶,她悄悄记了下来,转头就去问爸爸妈妈。

沈芙嘉被她放在了心上,她念着沈芙嘉,想着沈芙嘉,事事都愿意考虑她。

沈芙嘉没有谈过恋爱,可她知道,这份幸运,一生至多只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那嘉嘉也要答应我,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了。”宓茶贴着她的额头,要她对着自己,再认认真真地回答一次。

“我答应你。”沈芙嘉从被子里伸出了手,“拉钩。”

“拉钩。”

……

夜渐深,当沈芙嘉熟睡之后,宓茶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她面向了沈芙嘉,望着那姣好的少女,宓茶眸中的神情却带上了两分忧虑。

半晌,宓茶倾身,吻了吻沈芙嘉的额头,接着转身拉开了床帘,独自离开。

她拿上了法杖,推开了宿舍的大门。

不管是为了408,还是为了嘉嘉和她,她都必须早日突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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