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2024-03-20 作者: 江枫愁眠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 熟悉的哨声吹响,宓茶还没完全睁开眼,又是一轮新的一万三千米。

今天来森林的是李老师,不一样的老师, 一样的日程。

他们重复着昨天的内容, 跑步、休息、寻找吃的、回来乖乖比赛。

在王景煊和慕一颜、付芝忆合作过后, 男女双方打开了组合的大门。

宓茶在晚上和班长组了一次队, 她看得出来, 王景煊是他们这群人中体能消耗最多, 但是吃的最少的学生。

他尽量把自己的食物和水让给同组的朋友, 优先照顾女生和法科生。

宓茶趁着比赛的功夫,和一同开启, 悄悄地帮助班长恢复一些体力。

她私心里希望班长能够留下来, 即使男女分赛,他们不是一个队伍里的同伴,她也希望好人能有好报。

王景煊从没有感受过牧师的, 并不知道宓茶做的小动作, 只觉得一场打完,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一天的疲惫都被抹去了一半。

如此这般,在班长的带头下,男女双方跨过了中间的空地,迅速熟悉了起来。

可学生们的改变并没有令老师脸上出现什么欣慰的表情, 他们依旧冷着一张脸,或者用不屑鄙夷的眼神对着他们, 仿佛在看一群没救的废物。

第二天是难熬的一天,负分没有拉回来, 没有人吃到一口食物,消耗却一如既往的巨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水就成了弥足珍贵的存在。

跑完一万三千米后,柳凌荫一歪身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对着严煦伸了只手,“我渴了 。”

严煦歪在树干的另一侧。

她的脸色和柳凌荫截然不同,并非运动后的绯红,而是呈现出了一片病态的青白,嘴上毫无血色。

听到柳凌荫这句话,严煦嘴唇动了动,刚要从储物器里拿出法杖,本还在扶着宓茶慢慢走回来的沈芙嘉就一步冲了上去,一把打掉了柳凌荫的手。

“啊疼,你干嘛!”柳凌荫吓了一跳,瞪着她。

“没看见严煦的样子吗!她现在还有什么水!”沈芙嘉大吼出声,这声音扩散得整个场地都听得见,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柳凌荫被吼得愣了愣,待看见严煦痛苦的模样后,心虚了一下,“我、我也没让她现在给,你干嘛那么凶。”

“没事,”严煦吸了口气,口腔里一股血沫的气味,“还…”话未说完,她便被沈芙嘉在底下握住了手腕。

紧紧地握住了手腕。

严煦勉强睁开了跑得流泪的眼,她回眸看了眼抓着她的沈芙嘉,就见沈芙嘉眯了眯眼睛,极为不赞同地压住了她的手,示意严煦不要动。

“柳凌荫,”她很快复面向了柳凌荫,拔高了声音喊道,“做人别那么自私!”

柳凌荫诧异地睁大了猫眼,不懂沈芙嘉这是发什么神经,“我说你有病吧,我又不是故意的,不给就不给嘛,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别…别……”宓茶小跑过来——她以为自己在小跑,其实是在蜗牛挪动,走了好几步也没能完整地说出句话来,“别、吵架……”

“我上纲上线?”沈芙嘉扬眉,“大家连口水都喝不上的时候,是谁逼着严煦给你洗脸的?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就是瞧不惯你大小姐的做派,从高一就瞧不惯了!”

“你!”柳凌荫打直了背,从树下走了出来,动了动双肩,抬着下巴怒视着沈芙嘉,“就你关心严煦?就你关心同学?全世界就你一人是好人啊!”

沈芙嘉冷笑一声,“至少比你这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要好点。”

“沈芙嘉!”柳凌荫彻底怒了,“你想打架是不是!”

话音刚落,沈芙嘉便一拳挥向了柳凌荫的右眼,她们刚刚从睡袋里紧急集合,连衣服都没穿完整,更别提防护服。

没有站去擂台,没有拿着剑,柳凌荫本以为自己这句话最多不过是上场和沈芙嘉打一架,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出手。

一个反应不及,柳凌荫的右眼眼眶一阵剧痛,跑完步后发软的脚没有站稳,踉跄着往后坐倒了在地上。

“嘉嘉!”宓茶急了,从后扯住沈芙嘉的手,“你干什么,这是凌荫呀。”

“打的就是她。”沈芙嘉胸口起伏着,像是气得不轻。

柳凌荫在地上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沈芙嘉打了后,怒不可遏,一个鱼打挺站起来,气得双眼通红,“妈的,沈芙嘉你找死!”

班长王景煊眼见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对劲,当即冲过来拦住了柳凌荫。

“冷静点!”他拦着柳凌荫,被柳凌荫跺了好几脚,“多管闲事,傻大个你给我滚开!”

“柳凌荫!”王景煊低喝,“私下斗殴是什么处罚,你难道忘了吗!”

408这边乱作一团,另外三个小组茫然地看着,没想到这个天天黏在一起的组合竟然会第一个承受不住压力分裂。

“打得好!”另一边的付芝忆为沈芙嘉喝彩,“就该收拾她!”凭什么她们渴着,柳凌荫还有水洗脸,真是暴殄天物,她看着也想打人。

“这是怎么回事?”慕一颜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突然打起来了?”

她身旁的陆鸳低着头喘息,平复跑完步后的气息,一边咧了咧嘴,这笑容无端的讽刺。

周瑜打柳盖,愿打不愿挨啊。

童泠泠冷眼看着这一切,在今天上午,她终于也把自己的睡袋挪到了锦大附中女生大家族,和大家并在了一块儿。

看着不远处的那场闹剧,她和陆鸳都清楚沈芙嘉是为了什么。

杀鸡儆猴。

她拿最嚣张的柳凌荫开刀,告诉所有人:谁都别想觊觎严煦的水。

将睡袋并到一起、取消以寝室划分阵营的说法是沈芙嘉提出的,在提出“一家亲”的理念后,408若是还只给自己的组员分水,而不管其他女生的死活,那沈芙嘉的脚跟便站不稳。

她将成为众人眼中,说一套做一套的吝啬小人。

趁着所有人都闲着休息的功夫,她对着自家的组员出手,无非就是在告诉大家:

她会做到公平公正,不会比任何人多喝一口水。

“可惜柳凌荫了——”陆鸳凉凉地道了一句,伸了个拦腰,懒得再去看沈会长立威。

柳凌荫受的那一拳,可是实打实的真打。

“什么?”付芝忆疑惑地看向陆鸳。

“没什么。”秦臻一巴掌拍在了她脑后,“留着你的口水。”在陆鸳开口后,她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秦臻对沈芙嘉的做法不置可否,她清楚沈芙嘉的为人。

另一边柳凌荫还在嚷嚷着要上台比试,严煦被吵得头疼,吼了一声,“闭嘴!”

上一秒还气得炸毛的柳凌荫顿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严煦的脸色。

“你们两个……”严煦喘了口气,费劲地张口说话,“打,有什么意义。”两人势均力敌,不仅会消耗大量体能,最重要的是,不管谁赢谁输都是损害了408的整体利益。

这是严煦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沈芙嘉见闹得差不多了,遂扭头就走,抛下一句,“我不和你争。”

柳凌荫连忙伸长了脖子,趁着沈芙嘉还没有走远大喊一声,“我才是不和你争!”一句下风都不肯让。

沈芙嘉没有理她,兀自离开了场地,连宓茶也没有打上一声招呼。

陆鸳猜到了沈芙嘉一半的心思,另一半是陆鸳未必想得到的。

仅仅两天时间,人就走了十多个。

闻校长十分狡猾,狡猾到了让人生气。

既然这些学生每一个都是好苗子,挑不出个好坏优劣来,那他就不挑,让学生们自己选择——

沈芙嘉拧眉,在昨天下午她便发现了:这场选拔不仅是在挑人,更是在选人。

积分不能兑换赠送,但是食物和水可以。和谁分享食物、和谁相互搀扶组队,完全由学生自己决定,如此一来,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变得非常宽阔。

方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408想要让方琴留下,严煦可以替方琴补充水分,她们的食物也可以分给方琴一口,宓茶更是可以替方琴吟唱和。

可408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们都认定组里的巫师一定会是陆鸳。

408否定了方琴的价值,成了这座森林的帮凶,最终驱逐了方琴。

每一个学生的离开,背后都是另外一批学生对他们的否定。

未来的队友是谁,完全掌握在这批学生自己的手中。

如果今天童泠泠已经走了,沈芙嘉倒是不介意让严煦把水分给剩下的所有女生,但童泠泠还在,那她就不会白白把水送到童泠泠口中、让童泠泠有动力继续前行。

事实上,在沈芙嘉眼中,陆鸳的存在和童泠泠相仿,都是不利于“她的”队伍稳定的人。

从训练开始,沈芙嘉便发现,407的另外三人不管说话做事首先都会去看陆鸳的脸色,陆鸳点头,行;陆鸳摇头便是不行。

昨天拉睡袋时,沈芙嘉那一脚踢的是付芝忆,为的就是想看看在付芝忆心中,她和陆鸳孰轻孰重。

结果令她心沉。

但沈芙嘉不会阻扰陆鸳,陆鸳本身的实力过硬,少了陆鸳,她们根本没有打入决赛圈的可能。

童泠泠则不同,柳凌荫完全可以代替她的角色,她并非必要的力量。

今天她打了柳凌荫,断绝了408自己喝水的可能,也断绝了童泠泠喝水的可能。

沈芙嘉摸透了这道题,她和陆鸳的做法不同,并不急着解开,而是利用其中的难点刷掉于自己不利的其他考生。

除了以上两点,打柳凌荫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柳凌荫太狂傲了。

所有人干渴难耐的时候,她还在摇着严煦的手臂让严煦想办法给她弄洗澡水。

洗脸的水顺着她殷红的美甲淅淅沥沥地没入黄土,别说是那些没有水喝的学生了,沈芙嘉就是不渴,看得也想揍她。

付芝忆那一句喝彩,必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法,而沈芙嘉清楚,这个场地上不止有一个付芝忆,多得是瞧不惯柳凌荫奢侈浪费的人。

这样的举动不仅令柳凌荫自己成为公敌,严煦的处境也会变得非常尴尬。

但凡下次有人来问严煦讨水时,只要说上一句“你都有水给柳凌荫洗脸,难道就不能给我喝一口么”严煦便不能拒绝,一旦拒绝,她将受到所有人的排挤,整个408也将被扣上自私自利的标签。

第一天也就罢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水喝,往后的日子愈发艰难,沈芙嘉不能再让这种情况蔓延下去。

于公于私,她都得委屈点柳凌荫。

沈芙嘉负气离开,宓茶站在树下,看了看气鼓鼓的柳凌荫,又扭头看了看沈芙嘉。

嘉嘉离开,却没有带着她走,再联想到沈芙嘉打柳凌荫前故意拔高的音量,宓茶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去追沈芙嘉,从储物器里拿出了法杖走到柳凌荫身边。

“凌荫,我帮你治愈一下。”

“不用,走开。”柳凌荫推了她一把,她现在看见宓茶就想到沈芙嘉,心里更气。

宓茶跑完步,本就双腿打颤,自己一个人都差点站不稳,被轻轻一推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她跌在了柳凌荫的脚边。

柳凌荫愣了下,火气消了些,啧了一声后,烦躁地伸出手去拉她,“都一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弱不禁风。”

“我、我……”宓茶咽了咽干渴到发痒的嗓子,好半晌才挤出两个气喘吁吁的字来,“我累。”

见她这幅模样,柳凌荫都懒得生气了。

宓茶搭着她的手,努了努力,使劲站了起来。

法杖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她趴在柳凌荫的肩膀上,小声地和她说,“你别生嘉嘉的气,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宓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柳凌荫听着,瞅了她一眼,“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相信她。”

宓茶弯眸,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笑了,“我也相信你和大家。”

柳凌荫瞅了她两眼,像是被层凉丝丝的云包裹住身体,再也发不出脾气来。

宓茶是宓茶,沈芙嘉是沈芙嘉,对着宓茶她心里又再大的火气也总能奇异地消下,只能不悦地哼哼两声,然后站直身体,让宓茶靠得舒服些。

被宓茶治愈的功夫里,柳凌荫还在气恼地想:要不是宓茶没骨头似地挂在她肩上,叫她离开不得,否则她一定冲出去扇沈芙嘉两巴掌。

严煦愿意给她水,关沈芙嘉什么事。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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