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惨遭出卖
一阵山风吹过来,匡怡的头发乱蓬蓬的,跟她先前的新娘子模样判若两人。“转眼间,我匡怡成了孤家寡人。”匡怡才感叹道,便有人应答道,“别伤心,还有我覃作衡陪你啦。”
匡怡回转过身,故作镇定地说:“说不定有人在找我们呢。”“就怕这次没这好运气,从龙镇的支富才这会儿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来个赶尽杀绝。我们的人死了很多,没死的也逃得远远的。”匡怡绝望道:“眼下,我们没处投奔,这黑夜里真的不知跑向何方。”
覃作衡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人还得赶紧离开这里。”匡怡只得说向北边的山头跑去。两人跑了好一会儿山路,才在一个破落的山神庙住宿下来。
天亮了,匡怡带着覃作衡找到一些果树,摘下了不少的野果。吃好后,匡怡说上从龙镇,覃作衡不住地摇头,“你这不是羊落虎口吧?支富才死心塌地投靠了日寇,已经成了铁杆汉奸。你手上没一个兵,怎么对付得了他?”
匡怡说:“那么,依你往哪走?”“这样吧,你跟我回老家,到永乐县城里先安身下来。我家父亲丢下康宁堂药房,我回去还开了起来,你就做我的假老板娘。好不好?”覃作衡这么一说,匡怡马上说:“我事前声明一下,事后你别要说我不曾告诉你,我跟你回去,覃家媳妇礼仪我做了去,但不跟你同床。至于要到什么时候才真正做了你的女人,至少要等半年。你如若依我,那我就跟你走。”
覃作衡拍着胸口说:“行啊,你把我当着什么人啊,我保证一切随你所愿。”
跑了两天,才来到永乐县城。到了覃家客厅,匡怡跟覃作衡一起跪在覃母脚下。覃母高坐在椅上,说道:“作衡啊,这么长的日子,你不蹲在家里把你爹爹留下的药房开起来,在外面作什么死啊。”覃作衡说:“现在回来,尊母命把药房开起来。”“起来呗。”老太婆松了口,两人这才爬起来。
“作衡啊,你媳妇她叫什么名字?”覃作衡回道:“她叫李蛇红。”覃母吩咐道:“蛇红呀,你做了我家儿媳妇,把个头梳梳,要把个鬏儿盘起来。一个女人要守妇道,三从四德做起来,我覃家才兴旺发达。”
匡怡——眼下的李蛇红毕恭毕敬地说:“是,婆婆,蛇红谨记你母亲大人的教诲。”她跑到自己住宿的屋子里的梳妆台,取出怀里的假儿,梳妆打扮。
李蛇红这才又去拜见覃母,“婆婆,蛇红拜见。”覃母张眼望了望眼前的丽人:妈妈鬏儿梳得四角铮铮,俊俏的脸蛋惹人喜爱。一身的蓝色衣裳十分合身,绣花鞋鲜艳夺目。“跑上来,婆婆给你一个见面礼。”李蛇红跑上去,婆婆一把抓起她的手,随后摸了摸她的头发。老人从怀里取出红纸封儿,交到儿媳妇手上。李蛇红甜蜜蜜地叫了声:“奶奶好!”
“蛇红呀,明日吃过早饭,跟作衡到你公公墓前上坟。”婆婆吩咐了,李蛇红只有照办的份儿。
翌日,李蛇红发鬏上绕的白布,穿了一身素衣,颈项里挂着长白布。她一只手搀拄着拐杖的婆婆跑到了坟地,另一只手拿着挎篮,挎篮里放着草纸、蜡烛以及鞭炮。覃作衡则拎了一篮子的祭品。
到了坟前,覃作衡弯腰摆放祭品,在坟墓上插上飘钱纸。点上蜡烛,李蛇红便跟夫君一起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覃作衡随即点火烧了草纸。婆婆说了声,“再磕三个头。”火光里,假夫妻两个一同磕头。
李蛇红一直跪着等草纸烧掉,完全熄了火。婆婆这才发话道:“起来吧,再作个揖。”李蛇红尽了儿媳妇的本分,她这会儿看清了碑上的文字:“覃公永和之墓。”
下午,李蛇红又跟着覃作衡跪拜了覃氏宗祠。族长在覃氏家谱上添上了覃李氏三个字,说道:“覃李氏,你进了我们覃家,要守妇道啊。”李蛇红鞠躬道:“是,太爷,蛇红一定谨守妇道,循规蹈矩。”
李蛇红过了关,从此便是覃家儿媳妇,身份是康宁堂药房覃师娘。夫君覃作衡坐堂经营,李蛇红便是烧煮主妇。她一早起来,将药房打扫了一下,烧好了早饭,这才梳妆打扮。
吃好早饭,她提着篮子出去到街市上买菜。她借着这个机会到各个巷子里徜徉,很想跟人接上头。可是,跑了五六天,根本没人跟她接头。
终于有一回,她在五羊巷走动,嘴里说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忽见一个富家女人出来说:“千里江陵一日还。覃师娘,你念李白的诗句的呢。”李蛇红笑着说:“我没事,出来跑玩的。谷夫人,你好。”
“覃师娘,到我家陪陪我们打麻将。”谷夫人邀请道。李蛇红吱着嘴说:“我不曾来过麻将啊。”“你这说什么话儿,不曾来过,哪不会学吗?学学就会了。”谷夫人上前拖住她的手。
进了里屋,转了个弯儿,便来到西厢房。里面坐了两个女人,谷夫人介绍道:“这是全师娘,那是甄太太。你们两个晓得她是覃师娘。”甄太太笑着说:“覃师娘,我们三缺一,你来了,我们就玩成了麻将。”
李蛇红坐了西家,谦恭地说:“麻将怎么打法,你们要教教我。”谷夫人便拿着三个麻将说:“这一万,跟二万、三万连成一体,就叫一个靠儿;如果你手上有四万、五万、六万这个靠儿,又有七万、八万、九万这个靠儿,就是一条龙,算两翻牌。”
甄太太说:“最起码的牌是平符、缺一、幺头一对,胡下来是三翻牌。清一色最大。当桩是六翻牌。”
经过三人的解说,李蛇红便尝试打了三四牌。随后便是正式搓洗麻将了。
一场麻将打下来,李蛇红才摸清了三人的底细。谷夫人名叫宣看巧,她的男人谷胜治是永乐县县长兼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甄太太名叫陆小兔,她的男人居然是号称插翅虎甄焕高,这会儿当伪七十一团团长。全师娘名叫牟云芳,男人全庶澄是本县城里全氏金店的掌柜。
第二天下午,李蛇红来到谷家,正好遇见了谷胜治,马上鞠躬致意道:“谷县长好!”谷胜治转脸问谷夫人,“她是哪家的师娘?”“是康宁堂药房掌柜覃作衡的师娘。”谷胜治端详了李蛇红一番,说道:“标致得很,人见人爱啊。”
李蛇红赶紧跑进麻将屋里,甄太太、全师娘两个一跑进来,方城便摆开来了。
甄太太说:“覃师娘啊,我说你呀,把个鬏儿剪掉,跟我们一样烫发。早上起来多省事啊。”谷夫人说:“我虽然没有烫发,但梳的如意鬏儿,随手一绕算事。”全师娘望着李蛇红说:“覃师娘呀,你还梳个妈妈鬏,人们一望,就晓得你是山里的人,土得很。明儿到金锡华剃头店里把鬏儿剪掉,烫起发来肯定既漂亮又时髦。”
李蛇红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说:“好的,你们哪个肯陪我烫发。”全师娘说她陪。
第二天,李蛇红在全师娘的陪同下,在金锡华剃头店里烫发。金师傅笑着说:“你年轻得很的,今年多大呢?”“我属鸡的,你说多大?”“哦,你十八岁。”
李蛇红回到覃家,覃作衡两眼不住地打量她。李蛇红说:“进乡入乡,进城入城。看什么看?”覃作衡咂着嘴说:“我品尝一下,总归不为过分的吧。”
饭后,她跑到谷家,三个女人又是一阵欣赏。“蛇红头一烫,还就蛮漂亮的。家去你家覃作衡一定会抱住惯的呀。”甄太太笑着说。
谷夫人看了看,摸着李蛇红的脸说:“你这细女匠跑出去人见人爱,哪个不夸赞你呀。”
李蛇红招架道:“你们三个人合起心来捉弄我李蛇红,好手也招架不住呀。”
甄太太说:“我们天天打麻将,倒有点单调感觉。明儿我们四个人到大街上逛逛。好不好?”三人都赞成。
李蛇红这天上身穿的红袄,敞开着,里面是白色旗袍,脚蹬绣花鞋,显得小巧玲珑。谷夫人搭着她的肩膀,深黄色披肩,天蓝色裙子,明显是大娘打扮。甄太太穿着咖啡色披风,像个官太太,额头上蜷曲着一大块头发。至于全师娘却有点保守,青布大户头衣裳,鞋子没有绣花,但也不乏美丽。
她们在一家茶馆歇脚,跑堂的上来殷勤地询问:“你们来点什么?”谷夫人撇着嘴说:“我们是来玩的。”甄太太说道:“我们四个人到你家茶馆里,是替你家撑台口的。你就别跑得来噜里噜嗦的。”
李蛇红见她们都没有掏钱的意思,便说道:“跑堂的小老弟,过来,你给我们来一壶雨前好茶,一盘红果子,一盘大红枣,一盘花生米。”跑堂的便高声重复了一下。时间不长,茶水上来了,碗筷摆放好,三盘食物端了上来。李蛇红随即付钱给了店小二。
她们正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忽然间大街上枪声响起。大兵们端着枪冲了过来。四个娘子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有十几个匪徒朝这边不住地打枪。大街上的人脚步匆匆,不一会儿,人们就像被大风吹走了似的,全都不见了。
“不好,今日遇见土匪来县城里抢劫。”全师娘失声叫道。谷夫人镇定地说:“我们就蹲在这里,不上大街,等平静了下来,我们这才走。”
哪里料到,过了一会儿,一伙人闯进茶馆里。有个匪徒高声嚷道:“哪个是掌柜的?快点给大爷把钱拿出来,否则就放一把火烧掉这个茶馆。”
跑堂的战战兢兢地说:“在、在里面。”一个家伙看到四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便嚎叫道:“把这四个女人带走!”李蛇红眼见灾祸避免不了,便走上前抓住一个匪徒就是一个绊脚,甩出去好远,栽倒在地。再伸手抓住一个匪徒往前一推,另一个正准备行凶的匪徒也被撞倒。
有个家伙端起长枪要开枪,李蛇红飞起一脚,踢得他咧着嘴叫,“没得了。”李蛇红顺手抓过长枪对大街上的匪徒扣了扳机,其中一个应声倒地。屋子里的倒地的匪徒什么也不顾,爬起来就卖命地奔跑了出去。
不知谁喊了声,“赶快跑,这茶馆里有个真本事的女人。”一阵“笃笃”的脚步声消失,大街上也就宁静了下来。
李蛇红搀起趴在地上的谷夫人、全师娘两人,笑着说:“没事了,抢劫的匪徒都被我打跑掉了。”谷夫人站起身,如意鬏儿全散落下来,心有余悸地说:“晓得有这灾事,我说什么也不到这大街跑呀。”甄太太摸着牙齿说:“我的牙齿磕到墙上,血倒磕出来了。”
全师娘庆幸地说:“我不曾遭到匪徒打,大约匪徒当我是乡下人,身上没多少钱。”谷夫人激动地说:“要不是蛇红出手有力,你个牟云芳也躲不掉。说不定匪徒还看不上我,看你牟云芳少壮,不晓得要有多少个野男人趴到你身上呢。”全师娘摇着头说不谈。
四个人上了甄家,甄太太这会儿大方地说:“今儿在我家里下面条打蛋。”谷夫人说:“不要,你就烧个粥给我们吃一下就行了,主要的是把脸洗洗,身上穿戴弄好。回家不能露出狼狈相,省得说出去让人嗤笑。”说着便自个儿梳头。
女人们梳妆打扮花了好长功夫,李蛇红却简单地梳了头。掸了掸红袄,对着镜子望了望,便跑了开去。
甄太太将四碗面条端上桌子,放上筷子。谷夫人坐下说:“今日蛇红请了喝茶,小兔请了我们吃中饭,哟,碗里还真打了蛋。”全师娘说:“今儿我云芳吃上蛋打面,还是第一次这样吃法。”
吃好了面条,李蛇红收拾碗筷到提湸里洗涤。甄太太说:“蛇红呀,不要你洗,我来洗。”“你洗,我洗,不都一样吗。”李蛇红抹着筷子说。
谷夫人心有余悸地说:“今日在茶馆里,匪徒进来,真的把我给吓杀了。”“真怕人呀,说实话,我心口堂到现在还别别的跳。”全师娘捋着烫发说。
甄太太眼望着李蛇红,问道:“你怎有那么大的武功呢?”李蛇红杜撰道:“我生在大山猎人家里,从小跟着爹爹打猎。我跟过山匪交过手的,所以还有两下子。”
谷夫人说:“后日,卢会长做六十大寿,城里凡有名望的人都得前去祝寿。”“你听哪说的?”全师娘问道。“我家县长男人说的么。”
李蛇红说:“按规矩,后天我们四个人都得跟自己的夫君同去,让不掉的。”
李蛇红穿着浅黄色旗袍,颈项里挂着一圈白玉项链。她挽着覃作衡的膀子,右手提着坤包。跨进了卢府大门,卢家大儿子迎接道:“覃掌柜、覃师娘,请到里面坐。”
覃家夫妻两个跑到正厅里,卢会长接待道:“覃掌柜、覃师娘,请进!”李蛇红从坤包取出大红封儿交给卢会长,浅笑道:“不成敬意,请笑纳。”卢会长笑着接了过去,转身交给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拆开了封儿,随即大声喊道:“覃作衡掌柜,贺礼两吊钱。”
一个知客先生随即将这夫妻俩安排到东边一张桌上,那首席上已经坐了谷胜治、宣看巧夫妇两人。谷夫人致意道:“覃掌柜,你家师娘今日换了一身打扮打扮,太漂亮了。来,坐到东边来。”李蛇红谦卑地说:“我家两人就坐在这桌子西边。”谷夫人站起身说:“我说呀,覃师娘,你就别要谦卑了,坐过来吧。”覃作衡、李蛇红夫妻两个才坐了过去,甄焕高、陆小兔夫妻也坐了过来。
谷胜治说:“甄团长,你家两人坐上来,我家两人坐南面。”甄焕高连连摇着手说:“你坐,你坐,不管怎么说,你是县太爷。我虽说当个团长,带的兵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连的档次,哪里比得上你老兄的地位,你甚至还是县党部的书记长。”
全庶澄、牟云芳两人坐在另一张桌上,谷夫人说:“牟云芳她家两人怎么不跟我们坐在一起呢?甄太太,你去把她家两人拉过来坐。”陆小兔便走过去叫坐过来,牟云芳说:“他家知客先生安排我们坐这张桌子的,我们不能违背主人的意向。”
陆小兔马上说:“我找知客先生说一下。唉,知客先生,全掌柜、全师娘两人跟我们坐在一起,你给挑一下。”谷夫人声援道:“我们姐妹四个人经常在一起打麻将,今日成全我们,那就是巧合。”知客先生答应了,全家夫妻俩便坐了过来。
甄焕高瞅着李蛇红,李蛇红随即站起身致意道:“甄团长,小女子叫李蛇红,这番有礼了。”说着便鞠了一躬,而后坐了下来。甄焕高再次望了望,说道:“覃师娘烫发,你的脸型我好像在哪里望见过的,只是说不准。”李蛇红笑着回应道:“我也经常把人认错了,喊了人家名字,到了近前却是一个大黄腔,最后只好向人家打招呼。”
酒桌上免不了敬酒,覃作衡、李蛇红两人肩并肩敬了谷胜治夫妇一口酒。谷胜治大度地说:“我们在自己桌上敬酒表示意思,要敬其他桌上酒呀。”
覃作衡、李蛇红夫妻是本桌最后上卢会长桌上敬酒,夫唱妇随。两人将酒杯举了起来,卢会长笑哈哈地说:“作衡呀,你和年轻美貌的娘子敬酒,我一定干掉!”四个人一齐喝了酒。其他三对夫妇也一一敬了酒。
李蛇红的脸红扑扑的,回到位上,说道:“我今晚不能再喝了,脸上热烘烘的,从来都不曾喝过这么多的酒,看来今日晚上跑不走了。”牟云芳笑着说:“喝的热茶,能解解酒。”
酒席散了,宾客离去。李蛇红让覃作衡搀着走,她娇滴滴地说:“我酒喝多了,夫君不搀住我走,我东南西北都不认得。”可是出了卢府大门不远,她就抛开覃作衡的手,“不要你拉住我的手。”“你在卢府怎么要我搀的呢?”“我那是给你面子的,要不然,人家要说我不像个覃家的儿媳妇。现在,你倒当真的呢。”李蛇红这番话说得覃作衡哑口无言。
第二天,宾客改变了花样,不再是夫妇坐在一起,而是男宾跟男宾坐在一起,女宾则在另外的房子里。宣看巧、陆小兔、牟云芳、李蛇红四个人同坐在一张桌上,却有另外四个女人同桌。
一个叫金网英的女人高声说道:“我给各人倒茶。”蒋桂心说:“先给谷夫人倒。”李蛇红发现了蒋桂心,便哑着喉咙说:“你是哪家夫人?”金网英说:“她呀,钱国田钱团长家的太太,她名叫蒋桂心。”“原来是钱太太,喝茶呀。”李蛇红掩饰地说。
“那两个呢?”金网英示意道:“南边这个是沈春红,她的夫君庞吉成是庞庄的团总。这边是牟芸香,她夫君熙春炳是全县城的粮行大老板。”李蛇红心想,富人跟富人玩,这里根本找不到一个穷人。穷人、富人怎可能同烧一炉香呢?
吃过饭后,七八个男宾跑到东厢房里喝茶。钱国田呷了一口茶说:“今日来的女宾,哪家的女匠是第一号的漂亮?你们说说看。”汤本立说:“仇云的婆娘姚美玲数得上上等的漂亮。”“不不,我们要说最漂亮的女人是哪个。”赵鉴说是水在苹,庞吉成说是牟芸香。
张全奎指头点了点桌子,说:“唉,覃作衡呀,你家婆娘最有姿色,一等一的漂亮,凡来卢吉平会长作客的女宾没有一个超过她。”熙春炳说:“覃作衡你家师娘既生得漂亮又会打扮,确实标致得很。唉,你老兄艳福不浅。”
丁洽说:“覃作衡呀,你跟女匠做交易,屌子怕的老在结蹦蹦的。”全庶澄笑哈哈地说:“覃作衡老兄,你的枪一定很好使的吧?”张全奎总结道:“大凡是一个人,总喜欢找个无比漂亮的女人做自己的婆娘。有的人不如意,就找姨太太,二房、三房、四房,只要家里有钱,就一直找下去。我看呀,覃作衡老兄才不想找姨太太的。一个李蛇红多出色啊!”
覃作衡歇斯底里叫道:“你们都说李蛇红多漂亮多漂亮,我连她的匹边子也摸不到啊。”大家一听,全都愣了。还是赵鉴反应过来:“李蛇红这女人武功了得,一般的男人是打不过她的。向前的那一天,十多个强盗竟然被她一个人打跑了,还开枪打杀了一个。”
汤本立说:“身边有个女人,却不能叫上家伙。这简直如同一碗肉烧得香喷喷的,叫人多馋的呀。依我说,覃老板,你要想办法,李蛇红这匹马再凶,你也要动脑筋想办法骑上去。”
熙春炳说:“李蛇红这女人细皮嫩肉,打扮又十分漂亮。这朵鲜花不叫她盛开,实在可惜。”张全奎笑哈哈地说:“女人是块荒田,男人不去耕种,哪来的大米呢?嘻嘻,覃作衡老兄,一定要让李蛇红怀上你的种。”
大伙儿见覃作衡低沉得很,也就不再说李蛇红了,改说其他的女人。“姚美玲,这个女人的屁股头大得凶呢,跑起路一歪一歪的。”钱国田嬉笑着说。“嗯啦,还有刘马宝的女匠,屁股头也大得很。这女人屁股头一大,养起小鬼就多。”张全奎接过口说。
李蛇红烧好了饭,喊道:“覃作衡覃老板,你吃饭呀。”覃作衡闷着头走到后边堂屋里,叹着气说:“你表面对我好得不得了,可就是不想跟我成真夫妻。”“你哪就等不得呀,再过三个月,我一准让你上我的床。”“等等等,等得我胡子都白了。”李蛇红不理睬他,径自跑出去打麻将。
忽一日,李蛇红睡在自己的床上,覃作衡悄悄进了她的房间,上去就趴在她的身上。李蛇红惊醒了,覃作衡急切地说:“求求你,遂了我的意。”“滚开!”覃作衡发疯似的脱她的裤头,惹得她一蹬腿,覃作衡身子飞了开去,瘫倒在南墙边上。李蛇红爬起来,穿了衣裳,望着趟在地上的覃作衡,无情地说道:“活该!”
覃作衡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扶着墙跑出店堂,大门敞开着。他咬着牙说:“匡怡呀,你无情,就别怪我不义。”
晚上,汤本立带着十几人来到覃家,敲开了李蛇红的卧室门。随即涌上五六个人将李蛇红五花大绑起来。李蛇红大声质问道:“你们私闯民宅,为什么绑我?”汤本立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额前头发说:“为什么抓你?你是土匪头子匡怡,取了个李蛇红的假名字,隐藏在覃家,跟覃作衡假扮夫妻,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过了三个多月。不绑你,绑哪个呀?嗯!——带走!”两个汉子把她推得穿穿的。
匡怡暴露了身份,当即被绑到柱子上,两只手绑得高高的。双脚被迫踮了起来,两个腿子也绑了起来。汤本立目露凶光,上前说道:“你带人到从龙镇劫了支富才粮食、枪支,胆气大得很的。那个时候,我汤本立也被你的人捆绑。今日夜里,你就给我大爷好好呆在这里。”他一挥,“你们给我把她的嘴堵上,省得她说话。”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很快就塞上匡怡的嘴。
永乐县警察局里坐了四个人。办公桌跟前坐着甄焕高,似有苦衷地说:“前些天,卢会长你拜六十大寿,第一天晚上一顿,匡怡还跟我同桌,当下我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女人竟然还就蒙住了我。”
左边长凳上坐着卢吉平、赵鉴两人,一个说:“妈的匹,那细女人见到我恭恭敬敬的,想不到她原来竟然是个土匪婆。”一个道:“漂亮很的女人就是变化的妖精,这匡怡怕的就是个白骨精投的胎。”
右边椅子坐的是汤本立,这会儿摇头晃脑地说:“她白骨精化身,这一回我非叫她彻底露了原形不可。”
卢吉平坐直了身子说:“明日要把匡怡这个妖怪弄出来示众,也让大家看看她还神气不神气。”
甄焕高拍着巴掌说:“卢兄啊,你这个永乐县商会会长提的这个动议很好,给上当受骗的人上一堂好课。至于执行的人自然是你赵鉴,你是警备队总队长嘛。”
赵鉴说:“匡怡这个女土匪头儿,武功厉害的。必须给她手铐脚镣,不然,她凶起来,可不得了,死伤的人无数。”
甄焕高心有余悸地说:“匡怡上麒麟山寨,不晓得有多少人都被她打趴下来。不把她手铐脚镣起来,也不能审问她呀。”
汤本立说:“要给点她怕罪,明日早上把她放下来,随即给她来个手铐脚镣。等她吃了东西,再解个馊。这时我们带她到刑讯室望望,拷打犯人是什么样子。回来再审讯她,她如果不老实,就给她上大刑。”
赵鉴摆着两手说:“这次一定把她的头捺下来。识相的话,我们可以保她,哪个有艳福,可以弄了去做自己的姨太太。”说到这里,四个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卢吉平揩着眼泪说:“这女人人模人样,乖觉起来,还就惹人怜爱的。……就是这个匹女人流落江湖变野了,一定要好好管教,做我们当中哪个人的小妾,再好不过的了。但我年岁大了,不跟你们争。”
赵鉴说:“匡怡在覃家做儿媳妇,覃永和的婆娘还对她不错的。要知道,吴三扣是永乐有名的母老虎,说的儿媳妇能中她的意,还真不容易的。”
甄焕高说:“我听人说的,匡怡进了覃家门乖觉不得了,毕循循的,吴三扣那个母老虎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隔几天就拜望婆婆,给婆婆梳头、洗脚,婆婆换下来的衣裳、鞋子,拿去洗得干干净净的。就是有一件事情,惹得母老虎破口大骂,没衙娘收管。”
汤本立抬头问道:“是件什么事情?”“匡怡把妈妈鬏剪掉,到剃头店里烫发。这一回骂得不简单的,匡怡这女人识相,当时就双腿跪在婆婆跟前。覃作衡说自己让她改掉乡下女人模样的,母老虎这才叫她起来。”
卢吉平拍着手说:“这女人肯定是个软骨头。不相信,你明日把她拉进刑讯室审问,保准她什么都招出来。”汤本立“嗤”的一声,“她呀,不招,就叫她全身脱了一层皮;招了,也是刀下鬼,头挂到城南门上。好多的人要她的命呢。”
匡怡手铐脚镣,披头散发,跑起路来“哗哗”作响。她走出牢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说道:“我手和脚都发麻了,眼下出来活动活动。”一个警察推了她一把,“说什么东西,一个罪大恶极的土匪婆子。”
只是转了弯,经大街的一角,当下就引来了好多的人注目。匡怡甩了甩脸上的头发,迈步进了刑讯室。她下了里面的台阶,抬眼看见一个汉子奋力抽打刑讯架上的人,那人浑身血肉模糊。“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还有哪几个同伙?”那人睁开眼睛说:“你跑到我眼前,我告诉你。”刑讯人就跑到他跟前,“你说呀!”“噗”的一口血水吐得刑讯人一个满脸。刑讯人抹了抹脸,随即发疯似的抽打。
出了刑讯室,走进另一个牢房里,里面一个青年女人在坐老虎凳。她已经昏死过去,头垂了下来。再一个牢房,二梁榜上掉着一个女人。
匡怡被押回审讯室,坐在一张木椅上。左右站着五六个警察。她面对的是一张桌子坐着的三个人:永乐县副县长张全奎,警察局局长汤本立,警备队总队长赵鉴。汤本立是主审,开腔道:“在下是覃李氏吗?”“是的。”
“你曾叫过哪些名字?一一说清楚。”匡怡说:“我在覃家做儿媳妇,名叫李蛇红。在娘家名字叫匡怡,这是学名,私塾先生给我取的名。小名叫苕子。这中间曾叫过鸣香。”
“覃李氏,你娘家在哪里?”“我娘家是本扬县中巴北山的秦家店。”张全奎插嘴道:“本扬离我们永乐三四百里。覃李氏你是怎么来到永乐的?”匡怡用手拢了拢头发,说:“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我先是到李家集投奔姐姐的,可是姐夫不留我。我就到一个撄庄给撄财主家做丫鬟。撄财主要我做他的小妾,我不从,就逃了出来。以后就流落江湖,再后来到了麒麟山寨,寨主南天霸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但我提了几个条件,他都不曾办得到。尤其是他手下的人没一个打得过我。后来我答应他做压寨夫人,但要让我坐头把太师椅,还要有半年的考察期。再回来,山寨两次被攻破,军师覃作衡他要我做他的老婆,我走投无路,只好答应了下来,但我提出半年的考察期。这以后,你们永乐人晓得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匡万来。”“够晓得你妈妈的名字?”“晓得,我妈妈的名字叫朱桂兰。”“你哥哥兄弟姐妹呢?”“回大人的话,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名叫匡宣,但不在家里,听人说,他在外边当兵。姐姐匡梅子,姐夫叫谷书玖。”
主审疲劳了,赵鉴来审问。“覃李氏,你做了土匪婆,而且还是个巨匪!山寨攻破了,你就跟了你的参谋长覃作衡假扮夫妻,在永乐县城里潜伏了下来。是不是?”“不是。”匡怡一口否定道,“我真的想做覃作衡的老婆,金盆洗手,决心做个正常的良家妇女。”
“覃李氏,你在覃家已经生活了三个多月,为什么一直没让覃作衡上你的床?”“大人有所不知,覃作衡他为人心术不正,他要我做他老婆,我要考察他对我的诚意。”
张全奎冷笑道:“你这是诡辩,世上只有男人考察女人的贞洁,哪有个女人考察男人诚意之说。”匡怡分辨道:“我来到覃家,真的尽到了儿媳妇的本分,给公公上坟,我儿媳妇全身戴孝。拜了覃氏宗祠,名字上了家谱。每过两三天就拜望婆婆,家里洗涤烧煮,服侍夫君,有哪一样我没有做到。其实我只要他覃作衡再等一个月,也就跟他同床做正式夫妻。可是,他心术太不正了,一次给我下迷魂药,我识破了。谁知最后他居然把我睡觉的房上的门拴弄活动身。我睡觉睡得模模糊糊的,他进来就趴在我身上,我一气之下把他踢开。这一来,他绝了情,报告警察局,你们警察局来了好多的人把我抓了起来。”
审讯时间很长,卢吉平进来催道:“张副县长,外边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什么时候审讯结束?”张全奎说:“今天就审到这个时候为止,之后慢慢审。好吧,赵总队长你们把覃李氏押回去,将审讯情况公之于众。”这真是:痴汉绝情下毒手,身陷囹圄遭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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