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2024-03-22 作者: 竟成书屋
(十七)

十七 乡长使命

离开了坟地,车子只开了一二里地便抛了锚。二人弃车而去,天亮之时到达小靳房。这是个十几户的山庄,她们选了最偏僻的一户人家进去。主人靳松阳说:“你们两个老总一大早上我家做什么?”严隽芳和蔼地说:“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在你家把衣裳换一下,绝对不会麻烦你家的。”

“哦,我看出来了,原来你们两个是女人。没事,叫我家女匠帮帮你们。”靳松阳焕然开朗道,“只要是这样的两种人,一打鬼子,二爱护我们老百姓,来到小靳房,家家都会欢迎的。说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沈秀玲笑着说:“老乡,你问我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你呀。昨日夜里我们两人在怀远镇锄掉三个汉奸:邱伯斋和他手上两个爪牙,一个叫马三瓜,一个叫邱小斋。我们身上穿的就是从他们身上剥下来的衣裳。”

“啊呀,了不起,了不起!你们俩真是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啊!”靳松阳对屋里喊道,“粉姊啊,你盛早饭给两个女英雄吃呀。”

女主人听说女英雄到了自己家里,连忙将她们迎进了家里。“那个邱伯斋,人称活阎王,杀起人来无呆怪。你们是怎样收拾他的?”沈秀玲绘声绘色地叙说了锄奸的过程,靳家人惊异不得了。

两人梳头都盘了鬏儿,拿出包袱里的衣裳穿上,纯粹是个普通的农妇打扮。女主人赞叹说:“你们俩盘的鬏儿四角翘铮铮的,显得干曼。”

吃罢早饭,两个女人告辞而去。身子得到了足够的补充,跑起山路来快得很多。严隽芳忽然发现前面站了个女人,上去一看,惊呼道:“你叫个慕容荷吧?”那女人点了点头。严隽芳随即对沈秀玲说:“你一个人上许家甸,我要跟我家表姐谈事情,说不定还要跟她回家去。”

沈秀玲见严隽芳不肯告诉她实情,只好独自走了。

跑了好多的山路,慕容荷将严隽芳带到了小鲍庄的弥陀庙,里面有三个人:巴北军区第四团团长兼政委秦牧、参谋长门庭杰、政治部主任云占贵。严隽芳望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秦牧见她困惑,笑着说道:“你不敢相信吗?他们两人都成功地打进了国民党军统内部。他云占贵同志还进了军统许家甸中转站当上中校财务组长。”

严隽芳问道:“慕容荷,你现在调到胡龙县担的什么职务?”秦牧笑着说:“慕容荷她呀,现在是胡龙县县长兼四团副政委。”严隽芳说:“半年多的功夫,原先的游击队,现在改称团了。我在竹山休养的十几天的日子里,关粉桂劝我加入共产党,最后我打了申请。但不曾有个回音,就又回到许家甸,却被国民党军统关进了牢房。现在,我再次申请,望你们批准我为共产党员。”秦牧抓住她的手,说:“欢迎你加入革命队伍中来,但是,你还要有个学习和提高的过程。慕容荷同志,你来负责严隽芳同志的学习。”

半个月后,严隽芳在第四团团部帮助政治部主任云占贵整理公文,发现抗日革命形势一派大好,眼界开阔了很多。原来好多的革命同志是地下党出身。慕容荷手拿巴北军区团级以上领导名单递到她的手上,说道:“你看看这个,就晓得我们的革命队伍已经发展壮大了。”

严隽芳第一眼就望到匡宣,问道:“他不是国军的十四军军长吗?是哪里的人?”“国军大规模败退时,匡宣同志率部加入了革命队伍,现在他是巴北军区司令员。你问他是哪里人,他是本扬县秦家店人。”严隽芳支吾道:“他够得是我家哥哥,我原先名字叫匡怡。”

慕容荷望着严隽芳说:“那你写封信给他,联络你们的兄妹之情。”严隽芳点了点头,“我写的。”

她出神地看着那份名单:

巴北军区司令员匡宣 副司令员陈树德 政委宣显荣

参谋长林之海 政治部主任谭新明 文工团团长朱士廉

第一团(本扬)团长王玉昆 政委关粉桂 参谋长成俊

政治部主任袁昊

第二团(扬平)团长郭坚 政委孟思一 参谋长贺奇中

政治部主任范景惠

第三团(阳山)团长江多荃 政委麦浪 参谋长贾祖晃

副参谋长严秋英 政治部主任巫萍

第四团(胡龙)团长兼政委秦牧 副政委慕容荷 参谋长门庭杰 政治部主任云占贵 副主任钱广用

第五团(广华)团长李仲迅 政委张重 参谋长撄顺昌

政治部主任曹捷 女子独立连连长熙童贞

第六团(新竹)团长徐方进 政委景禹 参谋长何振

政治部主任张彦超

第七团(隆县)团长张绍舜 政委赵文进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向平 参谋长卢幸之

第八团(永乐)团长林元善 政委孙善信 参谋长东进

政治部主任林根妹

第九团(顺平)团长葛培南 政委满成锐 副团长兼参谋长薛天豹 政治部主任辅文耀

严隽芳说:“乖的东东,有八个是女干部,她们进步快呀。”慕容荷鼓励她说:“你只要努力做好革命工作,说不定以后比我们这些女同志还要快的呢。……噢,对了,今天晚上你和成何明三个同志在这里宣誓,从此你就是一名共产党员了。”

严隽芳高兴地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唉,慕容县长,你拿个剪子给我剪个鸭屁股头,今后不再梳妈妈鬏。”“是的,你严隽芳要换个革命容貌。好,我给你剪一下,你把鬏儿拆散开来。”

慕容荷给严隽芳梳头,头顶一侧将收拢起的头发扎了一下,随后就着齐脖子剪下长头发,束成假儿扎了起来。慕容荷望了望她的脸,说:“你年轻,留点刘海吧。”

秦牧走进来看了剪了短发的严隽芳,拍着手说:“严隽芳同志鬏儿剪掉,刷净多了。每天该要省掉多少梳头的功夫啊!”严隽芳请求道:“秦团长,我已经在小鲍庄学习了将近二十天了,跟我一起学习的先后有十多人安排了工作,什么时候安排我工作?”

秦牧笑着说:“严隽芳同志,我秦牧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和杨贵七八个人到本扬县工作。本扬县的王玉昆、关粉桂两个人指名要我们把你放过去,他们那里需要好多的人手,要我们胡龙支持他们一百人。我们哪有这么多的人,实际情形我们胡龙也差好多的人手啊。既然他们一再请求我们,我们就抽出七八个人给他们,算是杯水车薪吧。”

严隽芳来到雾蒙山西面山庄刘王集,这是五百户的大庄子。本扬县机关部门驻在东头的姚家住宅里,姚家客厅开辟为会场,可以容纳一百人开会。本扬县委召开打恶霸除汉奸抗日分工会议。县委副书记阚思群主持会议,县委书记兼第一团政委关粉桂作报告,题目是:发展扩大抗日游击区,建立根据地,极力挤占敌伪空间。

随后,县长撄晖日、第一团团长王玉昆、妇女救国会主任尹如兰、第十一区区委书记关云鹏等人做了发言。

散会后,严隽芳被喊到县办公室里,里面坐的全是女同志。关粉桂、阚思群、撄晖日、尹如兰四人走了进来。关粉桂讲话:“各位女同志,你们好!你们来自四面八方,为了本扬县抗日工作的全面展开走到一起来了!……抗日革命工作是极其艰巨的,考验着我们每一个人。我送你们四个字:大胆谨慎。既要主动出击,又要注意保存自己。要掌握抗日战场的主动权,同时要绷紧高度警惕的这根弦,丝毫大意不得,更不能疏忽。”

撄晖日将人员分工说了一下,随即宣布散会。但尹如兰说妇女救国联合会要开个短会,她报了名单。严隽芳在列,当然留下来开会。

本扬县妇女救国联合会委员十一人:尹如兰、袁筛子、李新玉、沙元婴、张九子、严隽芳、童粉香、芮米红、纪铁英、经粉姊、水在苹。尹如兰、袁筛子、李新玉三人为常委。县妇救会秘书李新玉点名各区妇救会主任:“怀远区甘荷英,莲花区经粉姊,春归区水在苹,覃孙区张腊扣,许甸区金网珍,薛蒙区芮米红,五山区李巧銮,秦山区纪铁英,二龙山区邓粉女,崇光区童粉香,撄庄区况毅。十一个区的主任都到场了,现在开会。下面由尹主任讲话。”尹如兰首先传达了胡龙地委关于妇女抗日工作指示精神,随后就当前抗日形势妇女工作要点做了具体的部署。

散会后,严隽芳跟经粉姊、水在苹二人谈了一会家常话。随即跟着十一区区委书记关云鹏、区长诸荣、区队长沈坚、组织科长张春华、宣传科长况毅、民运科长云谨等人急行军,来到了小撄庄。

十一区又叫撄庄区,总共划了十五个乡:青马乡、新水乡、安戎乡、广太乡、祁戴乡、朱卜乡、金陈乡、陆文乡、春景乡、谭芮乡、紫荆乡、新生乡、管乐乡、艳阳乡、张雷乡。严隽芳被安排到新水乡担任乡长,乡指导员是王森。新水乡有六个村庄:新阳庄、水村、石头集、虎牢庙、东燕庄、仲刘寨。整个新水乡东西长三十多里,南北二十里。全乡只有五个地下党员,工作局面一直没有打开。

区委宣传科长况毅握着严隽芳的手说:“新水乡是个落后的乡,组织上考虑你有敌占区工作经验,派你和王森同志前去打开局面。希望半年里新水乡抗日革命工作能有大的起色。我呢,暂时兼任个撄庄区妇女救国联合会主任,不久就要由你专任个这个职务。你和王森二同志到新阳庄找私塾教师王根如,该到他公开身份的时候,首先把村里一套班子建立起来。随后就是东燕庄的村部的建立。新阳庄和东燕庄是新水乡的两个大庄子,其他的四个庄子都比较小,最小的石头集,只有二十多户人家。”

严隽芳笑着问道:“况科长,你的名字怎么写的呀?”况毅一听,随即拿出工作笔记本,说:“你问我的名字怎么写,那我这个本子赠送给你。现在我写上名字。”只见她在扉页上写着:赠严隽芳同志:锐意进取,大展宏图。

况毅 时在五月初七

严隽芳看着她的毛笔字十分秀丽,她弄明白了况毅的名字跟自己匡怡的名字是音同而字形不同,微微地点了点头。

况毅提醒严隽芳道:“此番前去新水乡工作,你这发型不行,到了那里是不好工作的。你最好盘鬏,穿普通的山村妇女服装,不然的话,你接近不了当地的群众。工作局面打开来之后,你留短发,朝气蓬勃,能够很好地带动广大妇女积极投身翻身革命的洪流中。”

严隽芳由于先前剪的头发短,要盘鬏只能是结巴鬏。她穿了老蓝色斜襟衣裳,花布围儿,绣花鞋。况毅瞅着她看了看,戏说道:“嗯啦,像个山里的少妇。就怕新水乡的恶霸地主要把你抢到家里去呀。”

王森和严隽芳悄悄来到了新阳庄,二人进了私塾。王根如对校珉说:“你带管我的三四班,我的两个亲戚人家到我这里有事,我跟他们要谈好长的时间的话。”校珉说“没事”。

到了里屋,王根如喜滋滋地说:“这回组织上才派人到了我这里,见到你们二位,我真地高兴不得了。”王森说:“我们这次来新阳庄,是要打开工作局面的,你的身份该到公开的时候。请你说说新阳庄的实际情况。”王根如吱着嘴说:“这里的工作局面不容乐观啊。”

新阳庄是敌伪新阳乡的老巢,伪乡长新亚夫虽说是个头面人物,实际是个白痴,他的老婆、伪乡队副乔串珠全权掌握一切乡里事务。乔串珠人称母老虎,她手上有五个凶悍的爪牙:伪夜莺分队长郑伟、伪行动队队长高顺静、伪粮饷部长蔡振林、管家王冬华、账房先生肖易楠。王根如压低声音说:“新家的账房先生肖易楠很可能是个日谍,母老虎私下里喊他军师。”母老虎仗势欺人,巧取豪夺,为非作歹,劣迹斑斑。

王森问新阳庄够有其他的地下党员,王根如说还有两个:西街杂货店老板白智英、新家长工阮景丰。严隽芳说:“王指导,明日和后日两天我们跑他十几户人家,先把后备力量动员起来。王先生你把白智英、阮景丰二人召集起来开个会,工作内容就是如何捣毁敌伪乡公所,处决日谍、汉奸以及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开拓新水乡新的天地。”两个男人都同意了她的意见。

晚上,王森、严隽芳、王根如三人来到新丰岗李登寿家里。李登寿老大,二十六岁,属兔,人称李大胆。家里仅有二亩山地,其他收入除了打猎,偶尔到富有人家打打短工。他的父母不在,家里弟兄四人,全是光棍堂。老二李登宝,二十四岁,属蛇。老三李登久,二十二岁,属羊。老四李登平,二十岁,属鸡。

王根如动员道:“李登寿呀,在这黑暗的社会里,不管你胆气多大,不参加革命,终究是没有出路的。你看看,你家弟兄四个都找不到女匠,什么缘故呢?一是家境太穷,二是敌伪势力太肆虐,你号称个李大胆,乡里人却大多特别害怕惹上大祸。现在,共产党来到新水乡开辟天地,打恶霸,除汉奸,建立穷人自己的政权。你家弟兄四个应该投身到抗日革命这个伟大洪流之中。”

严隽芳笑着说:“李大胆,你杀过多少个坏人?”李登寿摇头说:“我从来都不杀人。”“但我杀人,光杀了鬼子兵少说有二十多个吧。坏人也杀了不少。”严隽芳指着李登平说,“我今年跟他一样大的岁数,也是属鸡的,四月初七过生日。”

李登平说:“我的生日是五月初七,比你小了整一个月。你是多大出来的?”严隽芳说:“你要问我多大出来闯荡江湖的,我是秦家店的姑娘,十七岁从家里逃出来的。为的什么事呢?庄上的恶霸孙天豹家的三少爷孙善仁逼迫我嫁给他,我家里的人都不同意,我因为逃婚曾经跳崖,不曾死,此后就溜到李家集的姐姐家里。但是,命运一再抓弄我,光县城就走了五六个,除了本扬,还有广华、永乐、安阴、新竹、顺平,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吃到过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李家弟兄四个,命运不好,就得奋斗,唯有奋斗,才有出路。你不奋斗,安于现状,逆来顺受,老死之后,湮没无闻。”

王森敲着桌子说:“那个新家母老虎她凭什么张皇的呀?依仗的就是敌伪势力,骑在乡里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如今,我们要把她这个母老虎掀翻在地,彻底捣毁伪乡公所。我们的乡公所建立起来的话,你们弟兄四个都可以担任点职务,要不然,直接参军,到主力部队去。”

李登寿表态说:“我跟共产党走,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王森挑着眼说:“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呢?”弟兄三人也愿意加入革命队伍。

严隽芳说:“这样子,你们最近两天跑跑那些能够敢于参加革命工作的人,一时做不通思想工作的,就暂时放一放。我们要晓得,有的人心里就是被打动了,但还要观望几天。”

李登平陪着严隽芳来到戴起儒家里,戴起儒惊讶道:“李四小,你带个女人到我家里做什么?”李登平一屁股坐了下来,反问道:“怎么?老戴呀,到你家里,你不欢迎?”戴起儒愣着神说:“四小啊,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带来你家的是新水乡严乡长,她叫严隽芳。”

严隽芳笑着说:“老戴,你是有点文化的人,嫂子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只是因为受到新家地主婆乔串珠的一再欺压,沉沦在社会下层。如今,我们来新水乡开辟天地,动员你们夫妻二人参加革命工作。”

戴起儒低着头说:“这回你们带了多少人马到我们这里的?”严隽芳说:“我们的主力部队在抗日战场上跟鬼子交战,后方是靠我们大家一齐来发动,然后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

戴起儒嗫嚅道:“就怕人手少,局面难得打开啊。”严隽芳说:“我们充满了信心,三四天后,新水乡的工作局面肯定要打开。老戴,你不清楚哟,我们在敌人那里埋伏了好多的人,到时候我们来他个里应外合,一举捣毁敌伪乡公所,生擒母老虎、郑伟、高顺静、蔡振林这些头目。”

戴起儒妻子陆元香从房间里出来,催促道:“启儒呀,你答应啊。我听人说,严乡长是个女中豪杰,今日跑到我家动员你参加革命,你怕的什么事?难道你要一世死在乔串珠的脚丫巴里吗?我家的三亩田就白白的被她讹了去?”

戴起儒说:“我又不曾说不参加,是想看看庄上其他人家。”严隽芳说:“别要观望呀,新水乡的六个庄子都要建立起自己的村公所。当然,还有民兵、妇女救国联合会、青年团、儿童团,都要建立起来。”

陆元香问道:“严乡长,你晚上有处睡吗?没处睡,就睡在我家。”严隽芳笑着对李登平说:“你回去吧,眼下辰况不早了。承蒙戴嫂子挽留,我就睡在这里。”

第二天,陆元香陪着严隽芳跑了几个人家,先后动员了李青永、许宝、许花小、王志康、王粉九、李粉根、掌春兰七个人。李青永是个大力士,抓住牛尾巴能倒拖十几步,双手能够将磙子托举起来。此人还识点字,写写人名账儿没二话说。

四天后的深夜,新府外大门突然被打开。李青永、李登寿、李登宝、许宝、王志康等人手拿铁锹、钉耙冲了进去,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人群。

里边的厢房灯火通明,原来是郑伟、蔡振林、高顺静、王冬华四个人打麻将,肖易楠坐在高顺静跟前相牌。听见外边传来激烈的呼声,他们愣着神要出外看个究竟。门忽然被打开,传来一个女子的吆喝声:“一个都不准动!”肖易楠才想抬手,“叭”的一声,膀子便中了一枪,手上的短枪掉在地上,“格朗”响了。

阮景丰、许花小、李登久、李登平等七八个人跑了进去,将五个坏蛋绳捆索绑起来。押到客厅里,新亚夫、乔串珠夫妻两个已经押在那里。

王森站出来讲话:“我宣布,敌伪新水乡公所已经被捣毁,反动头面人物全部被抓获,其中新家账房先生肖易楠是个日谍,他的真名字叫船引光男。……现在将这些民族败类关押起来,明天上午召开公审大会。”

遣散了众人,王森、严隽芳两人商议了一下,随即召集十七个人继续开会。会议三个议程,一落实组织,安排人员分工,二研究公审大会事宜,三清算新家财产,落实全乡财粮统计工作。

新水乡干部分工基本是按照严隽芳意见指派的。指导员兼乡党支部书记王森,乡长严隽芳,副乡长兼抗日学校校长王根如、民兵大队长李青永,基干民兵队长李登久、副队长兼青年团委书记许花小,农会会长白智英,财委主任戴起儒,妇女救国联合会主任陆元香、乡通信员李登平。阮景丰任一村村长,阮有任一村农理事,李登寿任二村村长,掌春兰任二村农理事。李登宝任民兵第一中队长,王志康任第二中队长,许宝任第三中队长,王粉九任民兵女子中队长,李粉根任副中队长。

进行第二个议程,就是处理七个坏蛋。王森首先讲了党的政策。按照党的政策,日谍、汉奸必须处决,手上有血债的也必须受到惩办。母老虎虽然有民愤,但她并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说明她是汉奸,不该杀。至于新亚夫直接释放。

说到管家王冬华,本该也不杀的。但他手上有两条人命,伙计周牛小说他跟母老虎有一腿,被他活活打死。佃户钮朋景欠了新家债,王冬华上门逼债,抢走人家独生女怀红,他凌空一脚踢杀了钮朋景。

公审大会是在下午召开的,严隽芳主持大会,她去掉了发鬏,一头齐脖子短发,干净利落。王森讲话过后,七个坏蛋被押上台子示众。严隽芳宣布:“肖易楠,他的身份是新家的账房先生,其实,他是个日本鬼子的间谍,真名叫船引光男。他打进新家,前后做了两年的账房先生,专门刺探我抗日革命队伍情报,同时积极为日寇筹集粮草。将这个日本鬼子拉出去处死!”随即上来两个民兵将肖易楠拖了下去,过了一会,只听“当当”两声枪响,显然日谍被打死了。

“伪夜莺分队长郑伟、伪行动队长高顺静、伪粮饷部长蔡振林这三个坏蛋都是铁杆汉奸,必须坚决予以镇压。现在将这三个汉奸拉到旁边处死!”严隽芳话音一落,上来六个民兵像叉田鸡一样推到会场旁边,接连几声枪响,三个坏家伙活像死狗一样倒在那里。

“新府管家王冬华手上有两条人命,他活活打死了周牛小,因为周牛小说他与乔串珠有一腿。他踢死了佃户钮朋景。血债血还,今日必须处死。”尽管王冬华一再磕头,嘴里喊着“饶命”,依旧被推了开去枪决。

新家夫妻两个尽管松绑,也吓得全身发抖。严隽芳说道:“新亚夫虽然名义上是伪新水乡乡长,并不理事,无罪释放。眼下就放他走。”新亚夫一听,随即跪下来向众人磕了两个头,爬起来走了。

严隽芳摆着双手说:“乔串珠这个地主婆,虽然不是汉奸,手上也没有血债,但她作恶多端,横行不法。下面哪个有冤的就上台控诉,抗日革命组织会给以伸冤的。”

贫农巢顺宝走上来控诉道:“有一天我路过她家大门口,窜出一条大黄狗直奔我跟前。我操起地上的棍棒打了那狗一下,她这个母老虎竟然叫王管家抓住我,吃住我跪下来向那条大黄狗叩三个响头。否则,就叫我坐她家的水牢。我被逼得认了栽,真的跪着叩那条恶狗三个响头。狗仗人势,一点都不假。我离去时,大黄狗追着我狂吠,一直追到我出了中心街。——乔串珠你个地主婆,有没有这一回?”母老虎吓得连叩了几回头。

周国迅控告她讹了荀呆子的一把檀香扇,王泽语控告她讹了自己的祖传砚台,尹洪亮控告她霸占尹家一亩高田。戴起儒这会儿也上台控诉乔串珠讹诈自己的三亩田,不答应就要吃官司。

尹粉玲哭着说道:“她公公新如海死了,找了阴阳先生看地,说是我祝家屋地风水好。她就逼着我家连夜搬掉草屋,移到牛角垛去住。我丈夫祝福田不肯,她就勒逼我家立即还她五石小麦。被逼得无路可走,我家含恨将草屋拆了,住到那荒凉的牛角垛上去呀。”

张茂春说:“大庙里的八亩田,开始她新家说的是代种,可是三五年一过,竟然成了她家的。许花小说她新家讹了庙里的八亩田,心肠太坏。她个母老虎叫高顺静毒打许花小,许花小被打得吐了三天的血。”

十多个人上台诉冤仇,乔串珠听了一直打着颤。严隽芳大声问道:“乡亲们,你们说,怎样处理乔串珠她这个地主婆?”李青永振臂叫道:“给母老虎戴高帽子游街!”乔串珠吓得脸色发白,求饶道:“我跪下向大家多磕几个头,不戴高帽子。”

李登平、许花小二人走上台子,许花小将牌子挂到乔串珠颈项里,上面写着“万恶的母老虎乔串珠”;李登平将白纸糊的高帽子按到她的头上。两人推着乔串珠走上了大街,后面紧跟着四个人敲锣打鼓。

第二天,陆元香、王粉九、掌春兰三人跑到李粉根家里。李粉根说:“今日一早到我家做什么事?”掌春兰说:“我们女人参加革命工作,就得有个新气象。你们看,严乡长她剪的鸭屁股多有精神啊!”李粉根拍着手说:“你是说叫我把个鬏儿剪掉,我愿意啊,早上起来,梳子梳了几下,省去了多少工夫。”“你和元香剪鬏儿,我和粉九两人剪辫子。现在就在你家动剪子。”掌春兰笑嘻嘻地说。

四个人剪掉长头发,甩着短发,兴奋得不得了。陆元香说:“严乡长说了,长头发要收起来,日后敌人来了,鬏儿还得要盘起来。该要避免牺牲的,还得要避免的。”王粉九说:“我们姑娘人家嫁了人不谈,如若不曾嫁人,遇到敌人来,赶紧把鬏儿盘起来,度过了生死关再说。”

乔串珠再也不敢抖威风了,一天到晚耷拉着脑袋。家里二十三支长短枪被收缴了去武装民兵。有好多人还想将她家的财产充公,严隽芳制止道:“尽管乔串珠被打倒,但她毕竟没有当汉奸,且手上没有血债。我们不能把她推向敌人,还应该团结她。因为她的周围毕竟有很多的人,光新家本家就有三十多户。根据当今抗日战争形势,我们不动她家的田亩,除了霸占的田亩要退出来,其他的还是她家播种。她家的家产一律不动。”

严隽芳、陆元香、王根如三人来到新家。乔串珠和丈夫忙不迭地将他们迎进了客厅。严隽芳坐下来说道:“乔串珠,你是家里的当家人,现在我向你和你丈夫宣布我党政策,新家田亩除了强占的退出来,其他的一概不动,任何人不得占有你家的财产。但是,为了推动抗日战争,必须实行二五减租。”

乔串珠说:“既然你们共产党不把我新家往死里打,我表态,今后绝然不会得再做霸道的事来。另外我和我新家本家一个都不做汉奸,如果有人做汉奸,我就叫人把他抓起来送给你们惩办。”

严隽芳说:“你有这种态度,我们是欢迎你的。凡是站在抗日统一战线的人都是我们的人,日本鬼子和汉奸才是我们的死敌。蒋委员长说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新师娘,只要你拥护我党抗日主张,顺应时代洪流,今后绝对不会整治你的,就是允许你追求进步嘛。”

乔串珠说:“我拥护你们的抗日主张。听说你们要办夜校识字班,我把这个客厅腾出来,我还可以教人识字。”王根如说:“你家卧室放到哪里呢?”乔串珠说:“我在后面第三排屋子里睡觉,不会受到影响的。”

陆元香说:“我们的妇女救国联合会你参加吗?”乔串珠马上说道:“我参加,只要你们喊我开会,我绝然不会得晚到场的。”严隽芳对陆元香说:“你们动员一些人,今后还可以选她乔串珠在乡妇会或者村妇会担职。”

从新家出来,王森站在远处向严隽芳招手。严隽芳走了上去,问道:“你训练民兵进展够快呀?”王森说:“马马虎虎。要不,你到训练场上验收。”严隽芳“噗嗤”一笑,“照你这么说,我反成了上级。那我就去看看吧。”

严隽芳望着十三个民兵打靶子,每人两枪,成绩都不怎么理想,也许枪不行的吧?她走上前去,说道:“我打两枪给你们看看。”接过一个人手上的长枪,提起来瞄了瞄,随后说道:“你们都看看,提枪要望住准星,枪响后手不能抖动。”她扣动扳机,子弹全打到中间的一点上。“拐的东东,全是十环。”民兵们一阵欢呼。

严隽芳对王森说:“我只要三个人,带李青永、白智英、陆元香他们三个到东燕庄。将东燕庄的村公所、民兵中队、妇救会全部建立起来。顺利的话,仲刘寨、虎牢庙这两个小庄子也要开拓出来。”

王森笑着说:“你工作能力强,上级领导很佩服你的。王团长一再想你到他那里工作,他说他要重用你,参谋长、营长这两个职务听随你拣。”

严隽芳摆了摆手,说:“我没什么大的能耐,还是多做做低层具体的工作为好。”

五天后,严隽芳回到了新阳庄。她跟着陆元香来到一村村公所。私塾老师校珉正在写标语:全民抗战,血战到底!严隽芳笑着说:“校先生,让我来写一幅标语。”校珉欣然地说:“好啊,严乡长的笔墨今儿也让我们开开眼。”

严隽芳接过毛笔蘸了墨汁,写道:“守土抗日,人人有责!”搁了毛笔,说道:“写毛笔字,要的是悬空劲啊。”陆元香称赞道:“严乡长这一手的毛笔字也真个赢人的了。”阮景丰、校珉、阮有等人围了过来,品评严隽芳的墨迹,都称赞不已。

乔串珠走进来,招呼道:“严乡长、陆主任,你们好。我帮忙到大街上贴标语。严乡长你那也写了标语,我看看,可以吗?”严隽芳笑着说:“我望了校先生写标语,手上痒痒的,就写了一幅:守土抗日,人人有责。”乔串珠看了那幅标语,叫道:“你的毛笔字写得这么好呀!严乡长有文有武,气度不凡,我乔串珠不得不折服你。”

阮景丰说:“严乡长,乔串珠思想上已经积极追求进步了,这些天主动帮助村里做些抗日宣传工作,晚上让人到她家原来的客厅里上识字班,她来做先生。我见她表现不错,让她做了我们一村的妇女代表。你看够行?”

严隽芳予以肯定地说:“行啊,革命不分先后。陆元香,你们乡里妇女救国联合会可以选乔串珠为委员。这样一来,能够带动很多的人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

乔串珠低着头说:“我有个母老虎的臭名声,你们却不嫌弃我,而且团结我一道抗日救亡。我再不脱胎换骨,金盆洗手,重先做人,也枉称世上的一个人啊。”

严隽芳上前握住她的手,说:“欢迎你勇于改过自新,站到抗日统一战线中来。你别要有什么顾虑,放开手来做些有益于抗日大计的事,大家都会把你当住自己的人看待的。”

这真是:服从分工不含糊,掌握法宝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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