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落难陈峪
“大肚子这次送了命啦,上级派了两批人是专门来整她的。也不知她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林文茹焦急地说。
“唉,墙倒众人推。会上个个说她的丑事,有的人说的话难听死了。窑姐,破鞋,荡荡货,又是狐狸精、妖怪,总之,凡是污蔑女人的名词都用上了。严区长身陷漩涡,根本招架不了,听凭人大声挞伐她。”任小妹捋着头发说。
“这一次,我晓得会上的弹药味不得小。一上来气氛就浓重得不得了。我沙元婴出于自保,不敢说她的话。”沙元婴拉散了鬏,将假儿取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我们明哲保身,危难时候到底没有出手帮她,今后她如果出来,我们这个脸还怎么跟她说话?”
许庆兰说:“这也不能怪你沙科长,有人说了直话的,当场就被绑起来叉出去的。”潘珍兰说:“房玉升也就说了那么几句,彭明庸吼的喉咙有粪桶大。房玉升也是个大汉子,两个膀子被叉飞了起来。我看了他喘不过气。你们说,势头这么一摆,还有哪个敢站出来说直话?”
“是啊,经副区长说了两句,当场就受到了斥责,最后还降了她的职,改做了区队后勤事务长。真的当场就给了人颜色看。”林文茹站起身说,“影子都没得了,审讯严隽芳,考究五花大绑跪着接受审讯。上了牢房,又手铐脚镣。你们说说看,一个已经怀孕的女人就被这么折磨。”
经粉姊走进屋里,叹了口气,说:“就说了良心话,当场受到指摘,降到区队里搞后勤了。我再说的话,恐怕也像房玉升一样被捆绑起来送进禁闭室。”
叶秀琴摆着两个长辫子说:“战火连天的岁月里,既要打鬼子,又要提防内部奸恶小人。唉呀,这叫腹背受敌啊。”
任小妹说:“我猜啊,一定是严区长人长得漂亮,加上她又会打扮自己。上面某个大人物想她的糊涂心思,大约不曾得手,就对她怀恨在心,借肃反的机会对她下了毒手。”
经粉姊点了点头,“你说的这话也有道理。严区长本来就标致,不管穿什么衣裳都漂亮,我就佩服她妈妈鬏盘得好,四角铮铮的。我经粉姊是个侉大妈,人也长得粗糙。不过,严隽芳她有男人,是王玉坤呀。人家丈夫倒不曾说自己的婆娘怎么样,你个外人指着人家鼻子说姘头做什么呢?那些人真是狗子逮老鼠,多管闲事。”叶秀琴补充说:“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
沙元婴说:“严隽芳,背难了。她吃尽了狗子都不吃的苦。她曾说过,有一次她打鬼子,开枪把鬼子的一个大佐打杀了,之后大量的鬼子追杀过来。她为了掩护其他人,独自把鬼子引到自己这一边。抵挡不住鬼子的进攻,只好后撤。最后没得办法,竟然钻到坟墓棺材里。鬼子在她上面的坟墓上跑,直到一个鬼子都没有了,这才爬了出来。”
许庆兰惊呼道:“没得命,她怎这么胆大的呀。”“她这也是急中生智,不钻到坟墓棺材里,落到鬼子手里,肯定是个死。”
“有一次她睡在山洞里,有条大蛇游过来缠在她身上。她惊醒过来,感到浑身捆绑,冰凉凉的。她呀,一把抓住蛇头就咬住蛇的身子吸血,……”这一回轮到潘珍兰惊呼,“不得了,意怪死了。”沙元婴笑着说:“严隽芳她就不怕意怪,最后一直把蛇的血吸干了,大蛇也就软了下来。她说话呀,还就这条蛇剥了皮烧烤填了肚子。你们说说,荒山野岭到哪找吃的?”
“严隽芳区长呀,她躲得过鬼子的枪林弹雨,打得过毒蛇猛兽,拿得住汉奸恶霸,却唯独对付不了自己队伍里的坏人,弄的功劳全都下了水。”经粉姊掸了掸身子说,“彭明庸亏你还是大男人的,人家女人已经捆绑起来,他竟然还伸出手来抽了严隽芳两个大嘴巴子,牙齿都出了血。”
沙元婴甩了甩披散的长头发,揶揄地说:“我们这些人还是回家对自己的男人好点啊,她人危难,根本不敢出手相帮。区长严隽芳本来也是个妇道人家的嘛。”她这么一说,女人们都垂头丧气地走了。
任小妹回到突击队,说了一句丧气的话:“区长磨难,属下袖手旁观。”李时碹激动地说:“这次区干部会议我们没有参加,突击队就房玉升一个人开会的,他被抓到禁闭室里,到现在还不曾放出来。”
何聚仁说:“我就不懂,严区长指挥若定,屡建功劳,就是受不到上级的表扬,相反,还遭受打击。弄到最后,居然关进了牢监。”
陆存德说:“严区长虽然是个女人,打仗有门道,最会拣鬼子的软塘打,一打一个准。说的叫她跟鬼子硬拼,她是不肯的。就这么个情况,上级来了两批人就揪住她不放,说她贪生怕死,独断独裁,目无上级领导,对抗党的组织。这是什么话哟!”
杨小蛋说:“鸡蛋怎能跟石头碰,就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彭明庸他就偏偏不认可。”
焦登云说:“肃反委员会不知是什么人在里边,好像他们是专门来整人的,甚至还杀人。我听特派员带来的机要秘书叶欣说,这回已经杀掉好几个人,其中有撄庄区区长李登久,崇光区区长李青永,秦山区副区长史秀英。”
郭常春跑了过来,急切地说:“你们突击队的人可曾晓得严区长关在陈来同的家牢里,手铐脚镣。她的案件被路过的钱广用报了上去,好多人说上面要杀严区长。”
“什么时候杀她?”“就在最近几天里。”任小妹惊叫道:“这个时候就杀区长,真的是一尸两命。”郭常春义愤填膺地说:“是的呀,严隽芳区长是个孕妇,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就是封建王朝的时候,女犯人怀孕也要等把人生下来再杀呀。……哼,我们不怕死的人要劫狱,把严区长救出来!”
焦登云说:“想劫狱,太难了。陈来同死人的牢房砌得绝的,外面的人很难进去,进去也摸不到那牢房。再说,那牢房站岗的都是巡视员带下来的保卫局的人。”
“那怎么办呢?……”在场的人都说不出话。
“轰轰轰!”鬼子的炮弹接二连三的在卞梁谷山庄炸开了,接着移向了山头。鬼子们已经攻到半山腰了,眼看就要往西发起进攻。季佃忠率领的第一小队居高临下死命地射击敌人,密集的鬼子不住地对他们打枪。池循仁几个人当场壮烈牺牲。
娄连尚命令李时碹:“你代理突击队队长,前去增援季佃忠他们。”李时碹大声说道:“严隽芳区长呢?这个时候说的她还关在陈来同的家牢里,叫我们怎么打仗啊?不把她放出来指挥战斗,与其说不明不白的死在鬼子的屠刀下,倒不如跟严隽芳区长同生死。走!我们这就到陈来同的家里去。”
娄连尚着急地说:“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竟然要哗变。巡视员那里可不能去呀,他们会向你们开枪的!”
任小妹鼓动说:“我们不怕死,要死也不能死得窝囊。不怕死的就去跟巡视员讲呀!”
郭常春的第三小队来到这里,听说要跟巡视员说把严隽芳放出来指挥战斗,马上说:“同志们,我们一起去说,巡视员不答应的话,我们就把他扣押起来。”“先前的特派员也把他扣押起来,他们敢动严隽芳一根汗毛,我们就当场要他们的命。”第四小队长高爰鱼走过来声援道。
二十几个人手拿武器涌进了陈来同的院落里。彭明庸嚷道:“你们这么多的人涌到陈老夫子家里,想造反吗?一个个头发尖了,还不要死的!”郭常春跑上前义正辞严地说:“巡视员同志,请你正视眼前危急局面,大量的鬼子兵已经登上了望璧山东山头,正在向这里推进。你能带领我们打退鬼子的进攻吗?”
“那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是吃老米干饭的吗?不打鬼子,却跑到这里来。”彭明庸蛮横地说,“我是政务人员,不是军事人员。你们都给我出去打鬼子。”
郭常春摆着手说:“打鬼子要有良策,死拼硬打是没有用的。我们要求严隽芳出来指挥我们的战斗,眼下只有她能力挽狂澜,遏制住鬼子的进攻。”
“不行!她的问题很严重。这个时候一把她放出来,她就很可能叛变投敌。”任小妹反驳道:“巡视员同志你说这种话是对严隽芳同志的诬蔑,她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叛变投敌的。这一点我任小妹可以拿脑袋担保。”郭常春随即拍着胸脯说:“我也可以担保。”陆存德、何聚仁两人齐声说:“我们也担保严区长!不把严区长放下来,我们就死在这里!”
林根轩站出来笑着打招呼道:“同志们,实在对不起大家,眼下鬼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你们呢,先把鬼子打退了,我们再作商议。我们也做不了主儿,要等上面来个说法,我们才好把严隽芳她放出来呀。”
李时碹大声说:“特派员你说的这话,我们不听!没有严隽芳她这样的能人出来指挥,我们打不退鬼子呀。你们这些做官当老爷的打鬼子没本事,整自己人倒是本事十足的啦。”
炮筒子郭果敞开粗壮的喉咙说:“这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我们一齐来把陈来同这些房子推倒了他的,顺便将这些虫活埋在这里。”
郭常春大声叫道:“巡视员不要往里面躲呀,这个时候不给我们一个妥当的答复,我们就动手了,大不了跟你们这几个人同归于尽。要么这样一来,便宜了打上门的小鬼子。特派员你说呀!”
林根轩眼见众怒难犯,对着大家鞠了一躬,说:“你们先停一下,等我们商议好再作答复。好吗?”任小妹催促道:“你们快点商议,眼下已经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陈家厅堂里,六七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恶霸地主陈来同说:“不是我说你彭巡视员,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斩钉截铁,不能拖泥带水。一上来,你就干脆回复他们说已经处死了严隽芳,怎可能来了这么多的人跑进这院子。”
年鹏举吱着嘴说:“一个臭娘子货蛊惑人心,本事大得凶的。这么多的人前来保她,关键眼上还就没办法。”恽道凯摇着头说:“有啥办法呀,把个大肚子女人放掉,仍可下回再逮起来啊。”
彭明庸叹了口气,“这一来,放虎归山啦。没办法,唉,真的没办法。年鹏举呀,你去放她,但要勒令她戴罪立功,事后还要主动归案,争取宽大处理,否则严惩不贷。”
年鹏举点头哈腰地说:“是,首长,我会根据您的指示精神处理好严隽芳。”说着,又不由自主地哈了腰。下属得到了许可,跑进小巷里。
牢门打开来了,年鹏举迈着官步走了进去。他挺着肚子说:“严隽芳,眼下鬼子已经打上了望璧山的山头,你能不能带人打退鬼子兵?”严隽芳举着镣铐说:“年校长,你说我这个样子能打鬼子吗?”“现在叫你出去打鬼子,自然会给你拿掉镣铐。但是,事情过后,你能主动归案吗?”“归案?我是相信组织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年鹏举吞吞吐吐地说:“巡视员,好多的领导,怕你、趁机逃、逃跑,上级怪下来,不、不好交、交账啊。我这里有、有个保证、保证书,你要在上面签个名字。”严隽芳坦荡地说:“只要是打鬼子,你保证书拿得来,我签个名字就是的。”
严隽芳拿起毛笔签了名,年鹏举对着两个卫兵努了努嘴,“给她把镣铐卸下来。”两个卫兵走进来卸掉严隽芳手脚上的镣铐。严隽芳活动了两个膀臂,说:“我到哪里去打鬼子呀?”“你跟我走。”年鹏举将严隽芳从小门带出去,说:“看,那边有区队头二十个战士,你领他们登上山,增援第一小队。眼下,就看你能不能打退鬼子的进攻。”
郭常春、李时碹等人见到了严隽芳,齐声呼唤:“严区长出来了!”任小妹跑过来跟严隽芳拥抱,说道:“区长呀,同志们都想你来指挥战斗。不是大家勒逼巡视员,你还要关在牢房,说不定,还有可能下手杀你。这回打鬼子之后,你千万要跟我们在一起,同志们好保护你。”严隽芳拍着任小妹的后背,说:“我知道。”
郭常春走过来说:“严区长呀,你头发乱蓬蓬的,这个时候又没工夫梳头,就戴上我的帽子吧。”严隽芳笑着说:“作为指挥员衣冠不整会影响士气的,郭队长,你的帽子我戴。”严隽芳接过灰色军帽,随后将头上的长发丝理了理,順进戴的帽子里。任小妹将自己的武装带递过来,说:“区长,你系上武装带子,显得有精神。”李时碹从武装带里拔出一把手枪说:“我用的双枪,这会儿给你一把。”
严隽芳接过手枪,马上说道:“登山。”跑到山顶,举目一看,事态十分严重。西边山头鬼子密集,虽然季佃忠五六个人在顽强抵抗,分明是以卵击石。她马上说道:“赶快在险要处埋弹药。李时碹同志,带突击队上去向鬼子射击。打退鬼子,马上快速撤退。”突击队五六个人溜上去,一齐开火,形成排枪,火力顿时增强了好多。
“撤!”郭常春抓着季佃忠的衣裳说,“眼下严区长在西山头等我们呢。”战士们随即往西边跑。“轰轰轰……”鬼子的山炮不住地打过来,好险!如果不撤,十多个人无疑葬身火海。
严隽芳见季佃忠、李时碹等人过来,大声说道:“来,赶快从那北边下山,人走过后,快点将登山路毁掉。”
“轰”的一炮,登山路炸掉了,只留下南边的路道,但埋下了很多的弹药。严隽芳沉着指挥:“李时碹,你带突击队在南边山脚下走,在梅花桩痛击鬼子一下,马上转移到下马桩再打。你不能恋战,见好就收,迅速撤到陈家峪东头跟我会合。看,我就在那高墩上。”李时碹带着突击队走上山南。
“郭常春,你带第三小队在山北伺机打击来犯的鬼子,死守北河甸。等区干部转移后,你们迅速赶到雷家高墩。去吧。”郭常春走后,严隽芳对季佃忠说:“你第一小队只剩下三个人,就负责保护同志们。区里所有同志赶到这里,对了,还有上级领导派来的同志。你告诉他们,行动要快,绝对不能因犹豫而耽误了转移的宝贵时间。”
季佃忠当即叫手下三人骑马通知散落在陈家峪、葫芦谷、徐家场等地的区干部和其他重要的乡干部。
严隽芳忽然感觉到头发散乱了,头上的帽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山风刮掉。她进了刘桂花的家里,说:“桂花,我在你家梳头。”青年妇女说:“区长,我的梳妆台就在房门口,你梳吧。”她望了镜子笑着说:“我头发乱里八稀的,简直就像一个疯婆子。”
刘桂花说:“今日听说有好多鬼子打得来,形势危急吗?”“危急。我站在山头上望了远处,估计鬼子来了两个中队,而且带了不少的山炮。”严隽芳拆开了鬏儿,说,“桂花,今日请你帮我梳头。梳好了头,我要叫区干部们撤往仙鬼愁,而后再摸出去,安全地撤到毛古山。”
刘桂花便帮她梳头,给她头发抹上浓浓的梳头油。鬏儿很快盘了起来,刘桂花将自己桌上的凤钗插到严隽芳的头上。严隽芳看了,说:“我怎么好要你这么漂亮的凤钗,拿掉。”刘桂花抓住她的手说:“我这个凤钗一直放在家里的,反正是闲置的。再说,我带同志们走那个仙鬼愁,这里的房子肯定会被鬼子烧掉。将来我回到雷家高墩子还得要重盖个草房子。”
严隽芳笑着说:“唉,我严隽芳拿你刘桂花的东西,真的不怎么好。桂花呀,做个女人真麻烦,如若不打扮好自己,那就像个鬼。打扮嘛,又得拖泥带水,就穿个衣裳总得要理好了。你看,男人多耍脆,早上起来,捧着水往脸上一揉,拿起家伙就能做事。”
刘桂花说:“女人呀,生得漂亮就必须打扮。有了男人,还得为男人生儿育女,婆婆妈妈的,每个女人都逃脱不了女人的责任。不过,像你严区长这番有能力,世上的女人少啊!”
严隽芳整了整衣袖,说道:“我身上穿的这套衣裳还是人家的,真的没办法还给人家,就如同插了你的凤钗。说出去,人家可要说我严隽芳是个忽坯料,贪财的罗纳钩子,嗨嗨。”
区干部陆续跑到雷家高墩子。李澄年说:“鬼子出动了大量人马,看来这回是要踏平望璧山。火力实在大,我们武工队死了一半的人,民兵死的人很多,鬼子的山炮掉过来,溜都来不及。包队长叫大家分散开来射击,东一枪,西一枪,只能暂时牵制敌人。时间一长,我们根本经不起消耗。”
丁时咏说:“巡视员还在叫我们顶,倒哪顶得住鬼子呀。”尹小怀说:“我最佩服严隽芳同志,打仗灵活机动,避实就虚。这一次,如若早点把她放出来指挥,局面绝对不会得像眼时这么严重。……我就弄不明白,上面要在这个时候派人到莲花区搞什么肃反。肃反肃反,我看倒像日本鬼子来‘肃反’了。”
沙元婴说:“尹书记呀,巡视员他个人宣布的人事够算数啊?说的撤销严隽芳同志所有职务,我就不同意。现在又叫人家出来指挥,严隽芳她是什么职务啊?”
尹小怀说:“应该说,她还是区长,经粉姊同志是副区长。上面又不曾来文件,我们区委又不曾开会明确。巡视员他一个人随嘴这么一说,哪就像封建社会的那一套?实在不行,我们就管严隽芳同志叫前敌总指挥,我们大家都听她的。要不然,我们就会有好多同志倒在日本鬼子的枪炮下。”
“谢谢同志们对我严隽芳的信任,这次无论如何我要带领大家跳出鬼子的包围圈。”严隽芳站到路口上说。尹小怀跑上前握着她的手说:“总指挥同志,我们都听你的,上面来的什么特派员、巡视员,又是立案员,他们的话,我们莲花区一班人不听!”
严隽芳摆着手说:“现在大家面对危险的局面,必须沉着应对。仙鬼愁是个绝地,我们这里只刘桂花同志一人进出过的。她是跟了以前的雷乡长跟鬼子打游击的,最后弹尽药绝才闯进仙鬼愁。打猎的一个老人指点迷津,他们弄清楚可行的进出路径。等巡视员他们来了,马上就出发。”
季佃忠骑马过来,下马跑到严隽芳跟前,说道:“报告严区长,巡视员他们五六个人跟陈来同喝酒,将紧急通知报告他,他只说‘晓得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严隽芳说:“季佃忠同志,你再去催他们一下,就说鬼子快要打进来,再不赶快走就走不掉了。”季佃忠正要上马,包居中忽然想起了房玉升,说道:“我也骑马,跟你一同去,叫他们放房玉升走出禁闭室。”严隽芳惊讶道:“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关押房玉升这个大将,岂不是自毁长城吗?尹书记,你最好也前去,促使他们尽快放掉房玉升。要不然,我们就得留两个人下来想办法把房玉升捞出来。”
尹小怀说:“好,我这就去。”三匹马很快就来到了陈来同家的大门口。三人进去,里面五六个人还在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尹小怀压住怒火说:“现在已经真的是火烧眉毛了!你们赶快跟我们走,这回还要非得进仙鬼愁。”
陈来同惊呼道:“不得了,仙鬼愁进去就是个死。我们陈家峪不知死了多少人,进去几个就死几个。那里刮起风来到处是鬼叫声,阴风阵阵,厉鬼出没。我不去,宁可呆在家里也不上那里去。”
包居中说:“房玉升他人还在禁闭室吗?请巡视员同志同意释放房玉升。”彭明庸抬起手挥了挥,李时碹马上就进里拉着房玉升走出陈家大院。
严隽芳招呼房玉升说:“房队长,你跟区干部一起走吧。”房玉升说:“我要留下来跟你严区长一起阻击敌人。”“你这些天来身心交瘁,打起仗来会力不从心,反而给参加阻击的同志带来负担。”严隽芳拍着他的肩膀说,“今后的战斗还要靠你做中流砥柱。今日这次你必须随同区干部们撤往仙鬼愁,不要执拗了。”
尹小怀喊道:“同志们走哇,快点!”沙元婴依依不舍地抓住严隽芳的手说:“我们这就走了,你阻击鬼子掩护区干部们撤退,但要注意保护好你自己。我们在仙鬼愁那里等你呢。”“放心吧,我会注意自我保护的。”“话不多说了,我们在仙鬼愁等着你。”沙元婴招着手跟随队伍走了。
严隽芳再次叫李时碹往陈家峪催彭明庸等人撤退,“他们再慢吞吞的,你就对他们说,同志们已经出发了,你们再不走,后果自负。”李时碹不耐烦地骑上马,说道:“彭明庸这些官老爷,火烧眉毛还酒而食之,他们这些混账家伙不被鬼子抓住还就真的奇怪了。”
郭常春从北河甸撤下来,他手上的战士剩下八个人。严隽芳点头说:“你第三小队阻击鬼子的进攻已经好长时间了,为区干部们撤离这一带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现在,我们到徐家场埋下弹药招待冲上来的鬼子兵。走,我们先阻击一下,随后就撤到葫芦谷。”
长短枪张了口,打得鬼子们不敢抬头。但是鬼子凭借火力压制,显然长久耗下去,与莲花区区队武装是很不利的。严隽芳招呼大家:“大家都不开枪,等鬼子们走到跟前一齐打,扔葡萄弹,随后紧急撤退。”
日军中队长见对面没有反应,便喊道:“八路军没有子弹了,他们要拼刺刀。大日本勇士们,上刺刀!”“哗哗”的一阵响,鬼子们的长枪纷纷安上了刺刀,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集团冲锋。
“打!”严隽芳挥起双枪连连射击,战士们手里的长枪都喷出了火舌。三十多个葡萄弹扔向了冲锋的鬼子们,接二连三的爆炸,腾起了一阵阵的闪着红光的浓烟。林根轩、毕建才、叶欣三人跑上来也打了一阵枪,这时候无疑是雪中送炭。
“撤!”大家随即往西南方向的羊肠小道跑去。鬼子虽然遭到大量的杀伤,山炮是他们的强项,这会儿“噔噔”的向徐家场一个接着一个打了过来。有一发炮掉在毕建才身边,他当场牺牲,林根轩负了轻伤。
到了葫芦谷,严隽芳才想布置反击,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鬼子已经窜到西边,眼下却回过头追击区队武装。严隽芳晓得大事不妙,急忙喊道:“同志们赶快离开葫芦谷,这里已经无险可守。我们唯有把鬼子们引到仙鬼愁,跟他们捉迷藏。”
“他们没处跑了,上去歼灭掉这些八路军!”日军中队长挥着指挥刀高声喊道。
严隽芳带着二十多个人钻进了树林里,涉过溪水,跃上乱石岗。她大声喊道:“同志们,赶快穿过乱石岗,慢了就成了鬼子们射击的活靶子。快,快点!”
叶欣背着个箱子,跑动起来不怎么利索。严隽芳上去说:“箱子我给你背,你快点上前跑。”叶欣只得将箱子给严隽芳背,两人刚刚跑过乱石岗,鬼子们胡乱打枪,子弹头掉在光秃秃的石头上面。
鬼子登上乱石岗,便走到一条小路。树木浓密,没有树的地方便是丰茂的长草。鬼子根据人跑过的地方继续追击,枪声在绿色的海洋里震荡。寂静的地方似乎热潮起来,也似过节的集市,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人群杂沓的脚步声。
可是,时间长了,又回归到鸦雀无声的境地。鬼子们来到仙鬼愁,明明看见很多的脚印,人们在这里活动的痕迹显眼,可是到了近前就陷入茫然。张口说话,四周都是回音。顺着那痕迹跑,跑来跑去,还是回到原处。
这三十多个日军士兵是尖兵,后面的人马根本不得上来。他们呢,困在这仙鬼愁跑不出去,将像进了迷宫一样。这真是进得来,出不去。
风无情地刮了起来,发出凄厉的嚎叫。紧急着就是一阵大雨,只能站到大树脚下躲雨。鬼子的身上全浇湿了,一个个像落汤鸡。
鬼子受够了恶劣天气的折磨,拼命地寻找可行的路径。有条路大些,走着走着,眼前是个深潭。根本不好上前,只好往回走。
有个鬼子忽然喊道:“这里有条路可以通到那山上。”军曹张望了一下,挥手上去。跑不多少路,前面是悬崖峭壁。军曹说:“放绳索,就从这里下去。”
鬼子在一棵大树拴了绳索,第一个士兵顺着绳索下到沟底,看到有果树,便在悬崖下面喊:“这里有山桃子!”几个士兵听到有山桃,争先恐后地下去。
山桃是可以解饿,但此处是绝地,还得往高处攀登。日军终于找到一个山洞,太疲乏了,便在这里过夜。
第二日,日军出发,他们找到了山路,准备到对面的山神庙。眼看要到近前,走在前面的士兵忽然掉下了深涧,一点征兆都没有。四五个士兵罹难,后面的士兵才发现前方有险情。小心地离开地上的草,原来此处是小裂谷,草丛长得连成一片,不易被人发现。
日军用树木搭桥,这才通过了这里的险地。按理说,有了山神庙,便表明此处有人出没,要找可行的山路是不用说的了。
鬼子兵顺着栈道下了山,前方的路径虽然不大,安全系数应该说是大的。他们仿佛听到了寺庙的钟声,便辨别了方向,脚步也快得多了。
“呜呜”,饿狼见到鬼子兵便扑上来撕咬。军曹慌忙开枪射击,这一来引来众多的狼。凶恶而又贪婪的动物见到可以填肚子的食物链毫无顾忌的展开疯狂的进攻,遭到狼群攻击的鬼子们,手里的长枪简直成了烧火棍,丝毫不起作用。
军曹不敢救人,带头往没狼的地方跑。此时,儿子顾不到老子,自己活命为妙。咬断了人的喉咙,一般的动物都是抢着饱餐一顿。可狼的指挥官还在嚎叫,狼的纪律性特别好,三五成群的追击逃命的鬼子兵,腿子短的被狼赶上来搏倒。
这一场的胜利者是狼群,腥臭的场面令人震惊!最后脱逃出去的只有八九个鬼子兵,那个军曹居然没逃得走,成了豺狼的美味可口的食物。
这真是:出狱遏敌战士欢,豺狼嗜血倭寇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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