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2024-03-22 作者: 竟成书屋
(七十四)

七十四 雪镇历险

高莲子向任小妹禀报:“我有两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第一个消息是肃委会那帮人已经把机关迁到雪镇,政治犯人全部押到雪镇监禁。第二个消息是我和我的男人都调进了肃委会做工作人员,我是监狱里的看守,我男人在行动队里做了个班长。这之后,我很难出来跟你们联系。你看,我怎么办?”

任小妹说:“你报告的这两个消息非常重要。现在,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就到雪镇做事,到时候我们会有人跟你联系的。但是,你和任虎宝两人要注意自我保护,平日里万万不能露出马脚。”

送走了高莲子,任小妹马上召集大家开会。任小妹说:“鉴于局势有了变化,我们在彭集这里工作显然不合实际情况,必须跟踪追击。因为我们要跟肃委会那帮人过招,距离远了,鞭长莫及,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费兰珍说:“任组长,我看我们的营地可以扎到东皋,东皋紧靠雪镇,大约两里路。我们甚至可以将雪镇最东头的天香客栈接管起来,这个天香客栈旁边还有一个杂货店,也是天香客栈老板李介溪经营的。如果将这两处开辟为我们的活动营地,那我们的人可以深入到肃委会的核心地带进行侦察活动。”

胡坤英说:“我看分两步走比较妥当,先在东皋站住脚,然后再谋天香客栈。我们不能冒进,冒进是要吃大亏的。”郭粉英笑着说:“穿钉鞋扶柺棒,稳了又稳。凡事都有两面性,你一味求稳,就很容易丧失机会。有的机会相当难得,稍纵即逝。我看,接管那个天香客栈可以同时试一试,就是不忙采取大的动作。”

任小妹说:“好吧,明日我和费兰珍同志先去打前站,事情顺利的话,后天我们就到雪镇天香客栈会合。”

任小妹、费兰珍两人上了路,她们都盘了鬏,穿的青布大户头衣裳,看上去都是农妇。任小妹说:“兰珍,你这一打扮,活像一个养儿妇女。”费兰珍笑着说:“你个小妹子,逮住我个忠厚佬说笑。我至今还不曾跟个男人谈恋爱,怎么就成了个养儿妇女?我看你倒像一个养儿妇女。”

任小妹摆着手说:“我们说笑的,你我二人没有跟男人结婚,也并不是要做修女。我们这些女人,在外边舞枪弄棒,舍生忘死,献身革命,如若跟男人结了婚,身上就会有了孕,肚大腰圆,能做什么事呢?”

费兰珍说:“是的嘛,男人最不像个东西,掀翻起来,哪还问你女人舒适不舒适的。所以说,我们女人既然投身革命,就不能谈对象,省得牵肠挂肚。”

“嗯啦,匡苕子是个何等厉害的女人家,有了男人,做事一是放不开手脚,二是心里老有个孩子,还有关顾公公婆婆。别的不谈,如今她被肃委会逮捕坐牢,身子有孕,双倍的痛苦,叫个坐卧不宁。”“像她这个女人世上少有,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干。依我看,她算得上一个铁女人啦。”

任小妹说:“前面就到了东皋,这庄子不大,三四十户人家。”费兰珍抬头望了望,说道:“唉,那山坡上有个山神庙。小妹,那就是用来作为我们的营地吗?”“就是小了点。如若我们把雪镇东头的天香客栈盘下来,这里就作备用营地,还是有作用的。”

两人进了庄子,费兰珍说:“要不要望一下那山神庙?”“不望。这大白天里被人发现了,那就失去了作用。要望也得避开所有的视线,夜晚比较保险。”任小妹划着手说,“走,我们到那天香客栈望一下,找到老板,就跟他进行交涉。”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天香客栈,坐台师娘问道:“两位大嫂是住客栈吗?”任小妹说:“师娘,我们是住客栈的,但是我们与你家老板有一笔生意要做,眼下他人在哪里?还烦请你引见一下。”

“哦,他在里面,我这就去喊他。”“不用喊,我们就跟你一起去见他。”任小妹二人跟着坐台师娘跑。到了里面,只见一个男人在喝酒吃菜。坐台师娘说:“介溪,这两位大嫂找你说有笔生意做。”

男人一听,也就放下了酒杯,正襟危坐地说:“你们两个女人有什么生意给我做?笑话!”费兰珍笑道:“你叫师娘走开,我们自然会告诉你。你信不信?”男人挥了手,坐台师娘便退了出去。

任小妹说:“老板,你这客栈和杂货店盘给我们打理,怎么样?”男人惊讶地说:“好大的口气,你有这么大的本钱?”任小妹摆着身子说:“你放心,不会叫你吃亏的。……要不然,我们不打理你这个客栈,租用好吗?”

那人站起身说:“我既不盘给你们,也不出租。你们想怎么样?”任小妹拔出枪来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们还就在你这客栈住下来,你得为我们做事,否则就叫你靠边站。”费兰珍笑着说:“老板你靠边站的话,最后钱还是不会少给你的。”

男人摆着手,摇了摇头,说道:“唉,大嫂呀,我这客栈已经被人征用了,你们晚来了一步。”“这人是谁?”“他说他叫吕佐周。说的话也是你这么说的。你说说看,我怎么能一货卖两家呢?”

任小妹和费兰珍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啊呀,你早说了,我们怎么会跟你磨嘴皮呢?吕佐周是我们的头儿,你这就领我们去见他。”

三人上了二楼,到了一个房间跟前,那男人敲门。吕佐周说:“李老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这个男人说:“有两个大嫂要见你。”吕佐周疑惑地说:“怎么会有两个大嫂来找我?”任小妹笑着说:“啊呀,吕组长好大的架子,你就把你的下属撇开去,不理不问。”

吕佐周抬头一看,原来是任小妹、费兰珍二人,说道:“你们俩怎摸到这里呢?”费兰珍说:“就你会打探,我们哪就不能打探到这里?”吕佐周点头说:“好好,我们都住在这里,就是千万要注意警戒,以防不测。”

李老板说:“你们有正事商议,我就下去了。”吕佐周说:“我们还有好些人要住进来,到时候我会叫你的。”

任小妹说:“这位老板叫啥名字?”“他叫李介溪。你别要担心,他和他的妻子刘啸芸都答应为我们做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实在不放心,稍微留意也就行了。”

费兰珍说:“任组长,你要相信吕组长,他做事考虑是周到的。”任小妹说:“我怎不相信吕组长呢?只是有些情况我还不怎么了解。兰珍,你去通知胡坤英她们三个,今晚她们就能宿到这里。我就怕整个专案小组都宿在这里,会有一定的风险。要不然,胡坤英她们三个就在东皋山神庙宿营。”

吕组长摇着手说:“任小妹,你多虑了。再说那个山神庙我已经安排利箭、褚如功、郭匣锋他们三个人了。你们女同志就别吃那苦了。”接着,他们三人就今后的行动作了安排。

五位女同志全是一般妇女模样,全部留守客栈,随时听候调用,同时作最坏打算,奉命掩护深入雪镇腹地侦探的同志撤退。郭粉英代替刘啸芸做坐台师娘,费兰珍和胡坤英二人做服务员,王旭红和刘啸芸负责厨房烧煮,任小妹则专门担任警戒任务。

吕佐周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七位男同志单兵进入敏感地域进行侦探,同时相互进行策应。七个地方侦探,总归要摸到钱广用他们的死穴。”

任小妹说:“你们男同志先行一步,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我们女同志支援你们。别忘掉肃委会里有个高莲子,她要送情报肯定要找我和费兰珍。”

吕佐周说:“你说的这个高莲子,她要送情报出来,也得需要我们营造条件的嘛。”

利箭化装成一个磨刀的,他扛着板凳跑进了肃委会掌管的腹地。前面是一个深巷,他起先还在吆喝:“磨剪子戗菜刀!”巷子里很少有人出来跑,他平心静气地一直走到尽头。忽然听见有人在交谈。他便放下凳子,贴身上前谛听。

“来,喝一口。……我们雪镇虽说赶走了鬼子兵,国军也没有一兵一卒。但是,眼下新四军安排的人掌握雪镇,除农会长宣宝水是个好人,其他都不是好坯子货。”

“仇阁先他个烂污小,专门讹人的户口,唉,倒当上了镇长。他指派的五个村长,晓得内情的人,哈巴股还不笑得没处兜的。一村村长翟瑾,二村村长笮俊,三村村长雍涛田,四村村长广森,五村村长蓬武兰。”

“啊呀,是这五个人呀?乌龟王八全都凑在一起。翟瑾是个小偷,平日里四处打脚,只要他看上眼的,什么东西都拿。笮俊是个惹祸精,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要摸,把陈子怀的挂表拨坏了,松宝家的兔笼子摸坏掉两个篾子,里面的两个兔子跑掉。雍涛田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喝起酒来没个二斤朝外不肯丢手。广森是个骗子,哪家有事他总是去骗吃骗喝,事情办不成,他还十个有理。至于蓬武兰他就是个二流子,农忙时也在镇上摇膀子。”

“派出所所长是哪个?你晓得吗?竟然是水辰龙。他什么都做过的,天香客栈的二老板,地主王琦的管家,上坪镇鬼子的翻译官,黄元放部队里的副官,关茂华戏班账房先生。他当上派出所所长,全镇人都感到不寒而栗,这家伙玩人的手段厉害呢。”

“尚扶良做民兵大队长,先前他是王琦的家兵头目。新四军用了这么一个人,要么他会玩枪啊。妇救会主任刘腊红是仇阁先的老婆,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广贵呀,我们俩什么都不是,就在家里喝酒谈闲。”“我们这个广家巷是个深巷,平日里哪有个人会跑到这里,这里多冷落!”

冷箭听到这里,便悄然离去。到了大街,他一眼望见挑着篾匠担子的李登寿往子午街跑去。“淘箩络子,稻箩凉席啊!”一个大娘喊道:“篾匠师傅,我家有个络子坏了,你给修一修。”李登寿便放下担子,搁了扁担坐了下来。

大娘拿来坏络子,把手槟坏了。李登寿说了价钱,大娘同意后,便抽出担子里几根篾子,用篾刀削去竹梗。“唉,你们这里是哪个村?”大娘说:“我们这里是四村,本来是我儿子做村长,仇镇长说他没文化,却让个骗子广森当了,我不晓得他有多少文化。”李登寿笑着说:“前朝后代,好多当官的人都重用自己把掌心里的人,图的听话呗。”大娘说:“你这位师傅说得对呀,骗子广森跟仇镇长关系好得如同穿了同一个裤子。他可以说是仇镇长家养的一条狗子,叫他咬哪个,他就咬哪个。话说回来,仇镇长这人本身也是个马屁精呀。”

李登寿做了几个生意,路过御史巷,一个汉子喊住了他:“来来,我家仇镇长喊你做个凉席。”李登寿便跟这人来到一家门口。一个剪了耳道毛的女人跑出门说:“师傅,做个凉席要多少钱?”“小凉席三个洋钱,大凉席五个洋钱。”大汉说:“刘主任要做的是大凉席。”

李登寿并不是个篾匠,他只会做些小篾器,大篾器根本不会做,就是做起来也粗糙得很。他便打了离身拳,说道:“我这担子里的篾子连做个小凉席也不够,这样子吧,我家里已经做了个大凉席。我把篾匠担子挑回去拿得来。好吗?”女人同意了,李登寿便打道回府。

李登寿路过拿云巷北头,见王俊权在捏面人,上前致意道:“给我捏一个和合二仙。”王俊权马上回应道:“好嘞,我这就给你捏一个。”李登寿上前跟他耳语,王俊权说:“你等一下,你回头的时候我就给你捏好了,但你一定要拿走。”李登寿说:“师傅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叫你捏,绝然不会丢你空的。”

李登寿跟王俊权打听到状元巷李元锦家里有一张新做的凉席,便到他家里协商买了去。李登寿一拿到凉席就沿着子午街直跑。挑糖担的郭匣锋招呼道:“篾匠师傅,你到泗水街,那条街上有好多的人家要做篾器。”李登寿说:“我晓得了,但我要到御史巷把新做的凉席送到仇镇长家里,他家刘腊红大主任在等着要呢。”

李登寿跑到广家巷的巷口,听了铃声,他寻声望去,原来是个瞎子算命先生。那个算命先生头戴瓜皮帽,墨色眼镜,拄着拐杖跑路。李登寿仔细一瞧,原来就是宗云装扮的。悄悄地上前低声说道:“瞎先生,你这是往哪里去呀?”宗云说:“拿云巷里有人蒙难,等着我去给他们算算前程呀。你个篾匠师傅到那巷子里说不定能有好多生意呢。”李登寿说:“谢谢你老先生的指点。”

李登寿销了凉席,当即离开御史巷,跑到子午街遭到了拦截。“你是什么人?”李登寿正经地说:“我是个篾匠,访百家人,吃百家饭。你为啥拦我?”“我是这里的五村村长,管理这里的治安是我的职责。”李登寿机灵地说:“哎哟哟,我晓得你是蓬武兰村长,仇镇长是我的朋友,他向我提起了你。你对我不放心,我们可以一起去见仇镇长。”二流子不愿意触霉头,笑着说:“你是镇长的朋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好走。”

李登寿走了反方向,发觉走错了路,到了青云巷巷头转弯上了泗水街。接连走过天香巷、笮子巷两个巷口,随后路过派出所门口,听见里面有好多人说话。“近两天有几个外地人在镇上做生意,生面孔的人要多加防范。”“这些人来路不明,谁晓得他们是哪一方的人啊。”“不但要防范外人,还要提防坐地虎出来接头。”“你们都给我到大街小巷里密切监视陌生人,一发现苗头不对,马上跟踪侦探。”……

李登寿不再听下去,拿脚继续朝前跑。他跑到拿云巷,蓦地发现路北是监狱,门口站着两个端着枪的军人。他估摸匡苕子就是关押在这里,但他觉得难以出手营救。他仔细打量了一阵,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往前走。他发现前面到了镇公所,有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仇镇长,最好多派些人马给我们二村,我笮俊这才能管好治安呀。”“笮村长,你放心,我叫尚扶良把整个大队的民兵全部部署在这泗水街上。”李登寿一听,便拿定主意赶紧跑回天香客栈。

跑不多远,他分明看见吕佐周跟人同坐在一辆人力车上,正往镇公所方向驶来。李登寿不好招呼吕佐周,只得继续赶路。

吕佐周跟雪镇商会会长牵廷才一起拜访镇长仇阁先。“周老板,你经营哪些商品?”吕佐周从容地说:“我主要是收购各种皮货,同时销售皮制品,附带销售药品。”牵廷才说:“仇镇长呀,我有些货物是通过他手上所经营的。”仇阁先摆着头说:“我最需要的是枪支弹药。周老板你能经营吗?”吕佐周说:“我在缪澄流、连熙晋、刁锡宝几个部队里也有点头绪,但这得要保守秘密渠道,还要时机凑巧,才能办得成。”

牵廷才说:“仇镇长,今晚我在迎宾饭店请客,你可以带一两个人。”仇阁先笑着说:“牵老板,你们客气了。我看这么两个人参加晚宴,一个是派出所水辰龙水所长,还有一个是民兵大队长尚扶良。他们两人虽说手上有人马,缺少的是枪支弹药。”吕佐周说:“好,总共五个人,就在牡丹雅间里。仇镇长,今晚我陪你来个一醉方休。哈哈。”

牵廷才名义上是他请客,实际全是吕佐周忙碌。他只点了五菜一汤:爆炒四季豆、清蒸马蹄鳖、臭鳜鱼、红烧狮子头、黄山炖鸽和鸡毛菜老母鸡汤。上等的青梅白酒,恒大牌香烟。牵廷才、吕佐周两人轮番劝酒。仇阁先兴奋地说:“今日这菜配得好,荤素搭配,清清爽爽,酒香菜美。平时喝半斤,这会儿胃口大开,再喝他个二三两酒也无所谓。来来,咱们一起干掉一杯。”五个人便一起干了杯中酒。

吕佐周给各人斟上酒后,端起酒杯说:“仇镇长、水所长、尚大队长,你们三人我每人敬一杯,从仇镇长开始。”仇阁先三人受了感动,都爽快地喝了酒。吕佐周笑着说:“这就叫感情深,一口闷。我周盈今后就全仗三位帮忙,在雪镇做生意也就广开财源了。呵呵。”

牵廷才也端起酒杯说:“我也敬你们三位每人一杯,为什么要敬呢?我想扩大生意,多发点财呀。来来,仇镇长,我和你先干掉一杯。”说着,两人都一仰脖子喝了酒。

吕佐周说:“歇会儿,吃支烟。”分了烟,随即给各人点上了火。五人都在抽烟,搭讪开始了。“眼下镇上事务虽说要我们这三个人打理,但并做不了多大的主。”仇阁先吐着烟雾说。牵廷才说:“我听人说,你手下的五个村长都是你仇镇长的人,你手一舞,他们个个听你的话,办起事来也就得心应手。你还要做多大的主啊。”

仇阁先摆了摆手,说:“牵会长,你哪不晓得呀,我们镇上有两个太上皇,一个是肃委会钱广用主任,一个是驻军戈桂章连长。”牵廷才说:“我想不通,一个驻军连长能有多大的权力?”仇阁先摆着手说:“你这就不晓得了。钱广用是肃委会副主任,起码是师级干部,按理说,他比戈桂章高三职。没有用的。肃委会隶属军区政治部,而戈桂章这个连长直属军区,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你说,整个雪镇的干部哪个敢他顶牛啊?所以,他说的话,我就不敢不听。”

吕佐周说:“仇镇长,照你这么一说,你哪就全没有权力啊?”仇阁先说:“有呀,就是遇到大事不能超越他们这两个人,非要经过他们两人都同意呀。”“我想你给我写个证明,我要到监狱里看望两个人。这两个人是我的什么人呢?一个是我的娘舅表儿,名叫冯景民;一个曾经跟我一起打过游击的龚广志,我一次阻击鬼子时负了重伤,是他驮着我摆脱了鬼子的追击。现在,我来到了雪镇,他们因出事坐牢,虽说不能搭救他们,但看望他们,带的食品表表我的心意,总归起码的人情味必须有的吧。”

仇阁先说:“这个证明我马上打给你。有纸吗?”吕佐周摆着手说:“啊呀,现在有纸也不忙写,喝酒。”牵廷才说:“我敬你们三人一杯,这回一起来。周盈呀,你作陪。”五个人便一起喝了酒。

不知不觉,三壶酒喝掉了。吕佐周说再拿酒,仇阁先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这就吃饭,可口的汤泡饭,五个人很快就吃好了饭。吕佐周随即喊上茶。

店小二说:“我给你们泡的是上等的龙井。不信,你们品赏一下就晓得了。”水辰龙喝了一口,仰起头,说道:“不错,这确实是上等的龙井,喷香的,沁人心脾。”

五人坐进了轿车,一会儿就来到了镇公所。仇阁先说:“我给你们两人开了证明,明早去监狱望人。水所长陪你们,就坐这车子去。”吕佐周合着手说:“这太好了。一熟三分巧,还真应了这话。”

第二日过吃早饭,吕佐周和牵廷才二人上了轿车。轿车在泗水街开到拿云巷转弯向北,很快就开进了监狱院落里。水辰龙上前对站门岗说:“这两位老板进去要看两个人。喏,这是仇镇长给他们俩开的证明。”门警说:“有了证明,还要李监狱长在上面作批示,我们才好让你们进去。”吕佐周机智地说:“我们找戈连长批示,有用吗?”“那更好了。”“他在东边小巷子里面,门朝西,门上方有‘广府’两个字的便是。”

三人来到那个小巷,吕佐周径自上前拿出名剌说:“我要见戈连长。”门卫接过名剌,说:“你等一下,等我禀报。”

过了一会,门卫返回,说:“只你一人进去,其余不可。”如此一来,水辰龙、牵廷才二人只能站在外边等候。

戈桂章见了吕佐周,上前握了握他的手,说:“请坐。”吕佐周说:“戈连长,长话短说,我借探望冯景民、龚广志二人为名,一打探匡苕子眼下状况如何,她是怀孕的人,监禁已经将近三个月;二打探以后端取雪镇的可行路线。最主要的是能够与你戈连长取得联系,此后动起手来,就能来个里应外合,既能擒贼擒王,又能解救匡苕子等人安全出狱。”

戈桂章说:“吕佐周同志,你假托周盈之名,前来见我。好在你拿出名剌,我这才晓得你是吕佐周。这样子,我给你一张通行证,你在监狱里可以自由穿越,没人拦阻你。”说着,就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周盈名字。随后递给吕佐周,说:“说不定监狱里面还有人协助你,将秘密通道告诉给你。但是,只能你一人放在心上。跟你同行的两人,切切不能让他们晓得。”

戈桂章说:“王伟金。”“到!”警卫员随即站了上前。“你带周大哥前去探监,务必保证他一人在里面通行。”“是!”警卫员王伟金对吕佐周说:“跟我走。”

出了门,王伟金瞥了水辰龙一眼,说:“都跟我走。”四人出了小巷,很快来到监狱大门。吕佐周拿出证明,门警便打开大门。四人进去,里面又是一道大门。狱卒看了证明,打开耳门,四人鱼贯而入。穿过夹巷,到了尽头。狱卒再次查验证明,随后一名狱卒,将他们带到一个牢房。

狱卒打开牢门,四人都走了进去。吕佐周上前说道:“景民表儿,今日我周盈抽空来看你。喏,给你带了两个烧饼。”冯景民回话道:“啊呀,周盈表弟,你来看我,这深情厚意我今后如何报答你啊。”吕佐周说:“我这一次探监看你,很不容易啊,幸亏戈连长帮忙,这才遂了我的心愿。想从前我们两人一起共事,那时我们两人是何等的开心。哪想到你遭遇牢狱之灾,你我分隔两处很难相见啦。”

冯景民抱住吕佐周哭诉道:“我无缘无故蹲了大牢,遭受毒打,非要我证明匡苕子几个人做了叛徒,根本子虚乌有的事我怎么肯做伪证呢。”吕佐周说:“不说啦。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把烧饼拿了吃了,我还要去看龚广志,如若有了机会,还要看望匡苕子她们几个女同志。”

四人走出牢房,吕佐周说:“我还要望一下龚广志。”王伟金说:“按监狱规矩,要望第二个人犯,只能一个人望。其他人都到那夹巷里等候。”他这么一说,水辰龙、牵廷才二人只得来到夹巷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吕佐周看望了龚广志,也给了他两个烧饼。龚广志说:“谢谢你老周来探监望我,我出狱后还跟你一起做事。”吕佐周握着他的手耳语了一番,龚广志点了点头。

出了龚广志蹲的牢房,便沿着过道跑到尽头,此处是一道隔墙。王伟金上前对狱卒说:“这位老周要进女狱望人,请给与方便。”吕佐周将通行证拿出来校验。狱卒痛快地说:“老周,你跟我走。王伟金,你替我蹲守这里。”“好的。”王伟金也爽快地答应了。

吕佐周跟了狱卒走到偏僻处,那狱卒说:“我认得你,你是吕佐周。你认得我吗?”吕佐周仔细看了看,笑道:“你是万彩邦啊,怎得来到这里做了个狱卒呢?”狱卒说:“我先前在延河区队打游击,后来延河区队扩编成延河支队,我当了班长。我所在的二连调到军区教导营,没过一个月,我所在的三排被调进肃委会里做警卫排。我由于质疑肃委会,随即调进监狱里担任带班的班长。我本想逃走的,排长杨桂艳叫我安心在里面工作,说不定将来能起到作用。我便听了他的话,潜伏下来了。”

吕佐周说:“杨桂艳以前他是做什么的?”“他跟我一样,都是在延河支队的。只是我俩认识你,而你不认识我俩。”“现在呢?”“他现在是这个雪镇监狱指导员,监狱长是李文监。杨指导员平日里只负责监狱里档案工作以及政治思想工作,实际上他很闲落。他有时候找我到他那里下象棋。”

吕佐周说:“到厕所小便。”万彩邦便领吕佐周到了厕所,说:“这边是女厕所,男厕所在墙南面。”吕佐周说:“我们不进里,就在那旮旯小便。老万,我想这墙外边就是监狱的外边了。”“是的。这墙太高,就是阻断外边人爬进来的。再说,西北角有个瞭望哨,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得进来。”吕佐周说:“监狱里的食堂、厕所这两个地方肯定都建在监狱的边上,不然,照应不过来的。”

万彩邦喊女看守打开〇一号牢房,吕佐周便跟他跑了进去。吕佐周轻声地喊道:“杨翠秀,你还认得我吗?”匡苕子听来人喊她杨翠秀,便打量着来人,慢慢地站了起来,显然让人看出她是个孕妇。这会儿她低声地说:“你是吕佐周呀,今日怎么来看我啊?”吕佐周说:“我们一直想营救你出狱,可惜没机会。今儿我带了两个烧饼给你。”“我太谢谢你了。我有孕在身,就怕到时候跑起路来不怎么利索。”“你要坚定信心,我们这些人都渴望你出来领兵作战呢。”

吕佐周说:“长话短说,我还要看望慕容荷、严秋英她们几个。到时候,你们要听这位同志的疏导。”他说了之后,努了努嘴,又做了手势。

吕佐周看了慕容荷、严秋英等人,也就出了女狱。王伟金双关地说:“老周,你都看好了么?”吕佐周点头说:“还不曾都看好,麻烦你带我到监狱长办公室去一下。”“你别弄错了,监狱长可不是个好茬儿。”吕佐周坦然地说:“监狱长办公室里又不单单是他监狱长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嘛。”

王伟金听他这么一说,便领他到监狱长办公室。李文监说:“小王,你领了一个人到我这里有什么事?”吕佐周笑着说:“你是李监狱长,我有通行证,你看。”吕佐周掏出本子给他看。李文监看了看通行证,随后将通行证还给吕佐周。他说道:“你不叫周盈,是吕佐周,我晓得你是一个抗日英雄。今儿到这监狱里到底有什么事?”吕佐周不慌不忙地说:“我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探监望望我的表儿,他叫冯景民;第二件事还是来望望我的另一个表儿。我本来不打算拜访他的,我就怕日后遇到他,他要说我这个人不崭。所以拜访他一下,还请李监狱长给予方便,最好是你召见他,省得我在这监狱里瞎转。”

李文监点了点头,“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吕佐周说:“他姓杨,名字叫桂艳。我就不晓得他在这里做什么事的。”李文监大笑道:“你看,那边坐在办公桌跟前看报纸的是不是你要见的人?”吕佐周抬头朝西边望了望,那里确实有个人在看报纸,便大声喊道:“桂艳表儿,你还认得我佐周吗?今儿我来望望你呀。”

杨桂艳一听有人喊他,便丢下报纸,起身跑了过来。吕佐周迎了过去,握住对方的手,热烈地说:“老表,我们小时候一起看牛、剐牛草,以后又一起打六砖、射壶,还曾来过摘骰子、玩牌九赌钱。所有这些,你还记得了吗?”杨桂艳回应道:“啊呀,我们十多岁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光同睡在一张床上就无数回呀。我听说你现在做皮货商生意,生意做得好吗?”吕佐周摆着头说:“唉,其他地方做皮货商生意还算马马虎。但到了雪镇还得要麻烦表儿出手帮忙,我这生意才做得好。”杨桂艳说:“表儿,谈你做皮货商生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关键还得靠你自己呀!”

吕佐周说:“桂艳,我走了。下次再来找你。”杨桂艳说:“你在我这里吃过饭走。”“不麻烦你了,我带了商会会长牵廷才,还有派出所水辰龙水所长。我和牵廷才两人坐的水所长的车子来的。”杨桂艳笑着说:“那就叫他们两人跟你一起,到我宿舍里吃个顺便饭。”

水辰龙听吕佐周只是说在宿舍里吃顺便饭,摆着头说:“这监狱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吃,顶多加几个好菜。我不在你表儿那里吃,我在李监狱长跟前吃,我们两个也是表儿。”

杨桂艳便将吕佐周、牵廷才和王伟金三人领进自己的宿舍。杨桂艳抓着吕佐周的手说:“吕佐周呀,你要到监狱里找我谈做生意,应该早点来找我,说不定我还投点钱参与做生意,一年下来,我也能捞点外快。”吕佐周说:“此前没有开张,我又没领到营业许可证,自然谈不上做皮货商生意。”

杨桂艳对王伟金努了努嘴说:“你到外边留意一下。”王伟金便借口要找厕所小便,走出宿舍。他一走动,只见有个人影闪了开去。

吕佐周说:“我冒险打进眼前这个监狱里,为的是起事时如何跟匡苕子、冯景民这些人能够及时联络上,随后把他们安全地转移出去。没想到你在这里做指导员,你应该对监狱里的情况有个全面的了解。”

杨桂艳说:“你这一说,我晓得了。如果真的起事,条件还是比较充足的。首先是戈桂章戈连长,简直可以说是悬在钱广用这些人头上的一把剑,只等上面发话,随时可以动手。其次,就是肃委会和这监狱里也有我们的人,到时候,他们会主动跟我们配合的。”

牵廷才说:“其实我纯粹是个商人,但我们今日这中饭赶紧吃了,杨指导员你将这监狱里的秘密通道告知吕佐周,以便他参与起事时,能够拿出好的方案出来。”杨桂艳点头说:“行啊。牵会长,你喊小王进来。”

牵廷才走了出去,杨桂艳说:“他们来了,你和我一起到食堂里打饭、打菜,来回两趟,这里面你还不熟悉了吗?”“在这里,我一切听你安排。”

四个人都坐进了宿舍,杨桂艳说:“佐周表儿,你跟我一起到食堂里端饭端菜。”王伟金说:“这事我来做。”杨桂艳说:“小王,你听我的话,陪陪牵会长,今日这事就不要你出手了。”

两人第一趟端饭,倒是忙得快的,可第二趟端菜时间就长了些。他们拐弯进了房子夹道里,虽然跑得很快,转弯抹角来到库房间,杨桂艳按了按一块砖头,墙壁忽地出现了敞口。他说道:“这里面就是地道,一直通到山,从洞口出来,就能安全地来到寨上。”

吕佐周猛然说道:“赶快关上,我们回头到食堂里端菜。”杨桂艳便再按了按那块特制的砖头,墙壁很快恢复原样。两人悄悄地退出了那个库房。

他们端了四碗菜返回宿舍,耽搁的时间自然长了些。好在不喝酒,吃起来也快当。杨桂艳严肃地说:“今日我们在这里做的事,绝对不能在外边说,免得惊动坏人。”牵廷才说:“我绝对不说,就说我在你这里睡觉,推说晚上玩牌的,瞌睡死了。”

吕佐周、牵廷才告别了杨桂艳,就去找水辰龙。水辰龙说:“我中午吃饭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吕佐周说:“你回去,在镇公所里睡觉岂不一事一当?再说你实在不能开车,我来开车,到镇公所又不怎么远的。”

水辰龙醉醺醺地说:“好吧,就你这个说法。”三人出了监狱大门,吕佐周接过水辰龙递过来的钥匙,开了车门,坐上驾驶位。牵廷才扶着水辰龙坐了进来,吕佐周随即启动车子,“嘟嘟”两声,轿车开上了子午街,……

吕佐周、牵廷才离开了镇公所,跑到翟巷正要分手,吕佐周蓦地发现镇公所门口那辆轿车开上了泗水街。他发觉不妙,便机智说道:“牵廷才,你没武功,赶紧躲进翟巷里。这两天里你千万不要出来做事。”“为什么呢?”“你没发现水辰龙是假装醉酒,实际他一直在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你如若被他们逮住了,肯定吃不消他们的毒打。你听我的话,安稳地蹲在屋子里,哪里都不去。”牵廷才说:“我听你的。”

吕佐周继续向前跑,转弯却往南边小巷里跑。他接连穿越了几个小巷子,看到那车子下来四五个人也往南边跑。不一会儿,二十多个民兵出动了,拉网似的搜索过来。吕佐周一跃身子上了屋,这屋山脊上呈丁字形,便于他隐蔽观察。

拉网的人向南边接踪而去,吕佐周悄悄地下到了地面,从一个比较隐蔽的小巷里向北跑去。穿越泗水街进了杨家巷,跑了一阵,来到了天香客栈。

晚上,人都齐了。吕佐周紧急召开短会,说道:“我们今晚赶紧离开这里,沿着外环路向北,转移到栖霞街最北头的水云庵。那里冷静,纵然有人搜索到那里,我们随时可以往山洞里走。如若人少的话,我们还可以将来人活捉起来。”

任小妹说:“要分开来走,就是走的路径也不能单是外环路,还可以走富民巷,也可以经状元巷奔栖霞街直向北走。这样吧,我和费兰珍,再带个你们哪个男同志走富民巷。”

吕佐周说:“我说一下,胡坤英、王旭红、韩粉英你们三位女同志跟郭匣锋、李登寿走外环路,现在就出发;第二路就是走富民巷,任小妹、费兰珍、王俊权、褚如功,你们四个人马上也出发;我、宗云、冷箭三人为第三路,就走状元巷奔栖霞街。”

时间不长,十二个人就悄悄地离去,连李介溪、刘啸芸夫妇二人都没有发觉。一个多钟头过去,三村村长雍涛田突然带了二十几个人闯进天香客栈,一个一个房间找人,剩下三四个房客都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自然查不出什么名堂。雍涛田询问李介溪:“人们都说你这客栈住下了很多的客人,今晚怎都不见呢?”女人回得快,说道:“他们都一起赶路的,中饭吃过之后,他们就陆续地走了,说是要到九阳镇,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交易活。”

这真是:风云变幻反应快,暂避凶险再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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