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夜谈宫闱谋新君

10个月前 作者: 杨小花
第八十八章 夜谈宫闱谋新君

愣了一会儿,桂枝收拾着碗筷准备离开,然而她刚动手却闻身后传来张宗尹的声音,“是不是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桂枝一愣神,回眸瞧见是张宗尹便苦笑一声,继而回首收拾东西。“本身我便只是一小小的宫女,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如何左右天家圣意?”张宗尹从暗处走出,笑盈盈地道:“方才的话我听到了,你也不用气馁,我认为,此事还有寰转的余地……”“余地?”桂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宗尹点着头走上前,“你可知,那赵柄已经进京了?”“什么?吴兴郡王已经到了临安?竟如此之快。”桂枝一惊,但在张宗尹的阻拦下收住了声。张宗尹道:“此事我也刚知晓,现如今满朝中,知道此事的恐怕只有赵汝愚一派,谢太后也已收到消息。”桂枝问道:“谢太后都知道?那太皇太后呢?”张宗尹摇头。“如此天大之事,为何瞒着太皇太后?”桂枝不解。张宗尹拍了拍桂枝的脑门儿,“你糊涂了?若赵汝愚想扶持赵柄,他最担心的自然是刚见过韩合门的太皇太后啊,他如今也不确切知晓韩合门今日来找太皇太后说了什么,以他心雄胆大的作风,立储辅佐新君登基,此事……赵汝愚想越过太皇太举办!”桂枝浑身一颤,“意思是不知不觉地把禅位大典给办了……这样就算太皇太后不允许,到时候发现也为时已晚,赵柄完成了登基自然就是新皇?”张宗尹点着头没有说话。“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就这么看着?”桂枝有些焦急。“别着急,你且附耳上前……”张宗尹说着凑近了些,在桂枝耳边道出了他的计划。且不提桂枝与张宗尹在作何打算,却看赵汝愚这边。计划得到了谢太后的认可,赵汝愚激动得一连两天两宿没有合眼。祭礼前夜,魏王府内,赵汝愚见了赵柄。其实此处早已荒凉,当初随着赵恺病逝,魏王府已然衰落了,偌大的院子灯火稀落。若不是赵柄暗中回了临安没有去处,也不会落脚在此。门外,仆从将赵汝愚引进来,不多久,赵柄穿戴工整出来迎见。“不想三叔夜半来访,小侄未曾远迎!请三叔莫怪!”赵柄虽是郡王,辈分上却比赵汝愚低,况且他这个君王能认的满朝也没有几个。赵汝愚与赵柄谋面不多,但对这位族侄早有耳闻,知书识礼,为人谦和,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听自己的建议。未来的官家若是肯听他一个辅臣的话,那寿皇遗言传帝位于赵柄,赵汝愚便是打心底赞同的,虽然嘉王性格软弱,但其与杨桂枝的关系怕是有朝一日对自己不利。堂前,分宾主坐下,魏王府上的这些仆人几乎都是赵汝愚为赵柄添置的,待下人将茶水呈上之后,赵汝愚便屏退了众人,看向赵柄说明来意。“明日祭礼大典上,谢太后便会主持,让您依寿皇遗嘱登基!”赵柄听完了,心中翻江倒海,颇为震惊和激动,道:“皇太祖当初废长立幼,令我父王在三十五岁便郁郁而终,那一年,我才九岁,临终前,父王还在念叨着想回京城,吾等一直不敢有任何怨言,望有朝一日,皇太祖能还帝位于我!如今祖翁竟留有遗诏,又得三叔鼎力相助,帝位归正指日可待!”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有更多的未知摆在面前,赵柄是个经得住事的人,他谨慎询问道:“可我又有何德何能登临大宝?即便皇太祖有遗言,若当今官家不愿,吾等又能如何?”赵汝愚非常欣赏赵柄的这份镇定,道:“殿下有此担忧,也实属正常,请殿下放宽心,一切包在下官身上。”“若本王真的登临大宝,届时三叔必是首位辅臣,愿拜您为相!”赵柄起身施礼道。赵汝愚点着头,来到赵柄身前跪倒深深叩首。“谁让你来的?你是何人?”突然,门外似乎有人吵闹,打断了俩人的幻想。“何事?”赵柄眉头微皱。赵汝愚倒也不知,起身后道:“待臣且去看看。”出得前堂,赵汝愚打眼一瞧,魏王府大门外,立着一禁卫模样男子。“你是何人?此处乃魏王府,尔等岂敢放肆?”守门的仆人拦着那人没让他进来。“我乃殿前司郭殿帅旗下左指挥使,来此是见赵相公的,尔等岂敢拦我?”门外此人,正是向北。殿前司本身就是郭杲手下的,向北又是一身好功夫,是以没多久便混到了一个左指挥使的官衔。“放肆!对待指挥使怎敢如此无礼!”赵汝愚轻呵一声,盯着两旁仆从走了出来,站到向北面前后,浅浅一拱手道:“想必是郭殿帅差贵使前来,为明日大典商议吧?”向北低眉瞥了眼赵汝愚,“赵相公有劳!”“既如此,还请与本官入内相商,请!”赵汝愚拱手示意向北入内,其余禁卫则是站在门外守候。商议的具体内容无非是怎么编排禁军,向北也是借机拜见了吴兴郡王,几人聊了半个时辰,眼看时辰不早了,赵汝愚便告辞而去,向北紧随其后离开。胸有成竹的赵汝愚乘肩舆回府,反观向北则是一路回宫,遣散了禁卫队,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重华宫。重华宫后殿内,太皇太后坐在宝座上,左右分别立着张宗尹和杨桂枝。向北跪在下面,将今夜所见、所闻、所谈统统道出。待他讲完,太皇太后的手微微颤抖着……“若太祖皇帝瞧见这一幕,会有多寒心!”太皇太后双目微闭,显然她口中念叨的,乃是赵构。“太皇太后,恕老奴斗胆冒死谏言,明日这明面上是祭礼,实则分明是吴兴郡王逼宫夺权的大典啊!”张宗尹跪的时机恰到好处。桂枝没有说话,而是望着一旁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没有怪罪张宗尹,只是淡淡点手后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给你的便是你的,不给……岂有抢的道理?”就这么,几人顿了一会,随后太皇太后像是做出了决定一般,“张宗尹。”“老奴在!”“备驾德寿宫!”

“遵旨!”张宗尹退了出去,匆匆去安排了。“你也退下吧。”太皇太后挥一挥手。向北深施一礼,“遵旨。”遂退离后殿。太皇太后缓缓起身,桂枝赶忙搀扶着她,刚走了两步,前者足下一顿,看向桂枝:“若扩儿登基,你可要尽心尽力帮衬,如哀家当年伴着太祖皇帝一般,无论何事都要支持他,你能做到吗,桂儿?”这句话像是一块定心石,桂枝已然猜到了接下来的事儿,但面对太皇太后的问题,她还是愣住了。嫁给赵扩吗?桂枝心里也不清楚,但如果真的嫁了,太皇太后所叮嘱的那些,她真的能办到吗?看着桂枝点头,太皇太后释然地笑了,“走,扶哀家去德寿宫!”德寿宫内。谢太后以泪洗面的日子从未断过,加上身子染了病,连下榻都艰难,即便如此,她依旧在想明日祭礼的事儿。然而寝殿外突然传出的一声“太皇太后到”打乱了她的思绪。太皇太后为何这会儿来?谢太后很聪明,而且她在入后宫前便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女,所以太皇太后无论说什么,她都一定会采纳。眼瞧着明日便是祭礼了,当晚太皇太后来到德寿宫……谢太后顿时明白了些什么,苦笑着吩咐:“给本宫更衣吧。”寒雪溟蒙外,山云显晦中!祭礼当天。刚过寅时赵汝愚就下了榻,这一夜他几乎未眠,梳洗完毕后便匆匆赶往德寿宫。然而当下,宫中禁军已然出动,御街两旁站立着手持长枪的兵士。五百兵士守在大内,五百兵士守在德寿宫外,这是赵汝愚与郭杲的约定,同样也是韩侂胄与郭杲的约定,但郭杲再三嘱咐过,这一千禁军没有收到军令不得擅动,是以他们除了壮场面以外,毫无用处。肩舆刚进入德寿宫,赵汝愚就有些心悸,隐约间他觉得事情不对。首先昨夜里的那名左指挥使并不是带兵守卫德寿宫的人,此处禁军统卫是张陌生面孔,这与昨日商议显然不同。其次,他一入德寿宫便看见了张宗尹。张宗尹是重华宫的人,人尽皆知,怎会出现在此?心里正思忖,轿便落停了。轿外,张宗尹上前半步道:“太皇太后有请赵枢密。”赵汝愚怔了一怔,太皇太后?她怎会来此?他没有派人去请太皇太后啊?再说,太皇太后不是正在病中吗?迟疑片刻后,赵汝愚不敢怠慢,慢慢地走下轿,他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神,跟随张宗尹走进聚远楼。在聚远楼如星的烛光里,晃动的全是重华宫里的内侍,赵汝愚的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每进前一步,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跟随张宗尹来到东厢一间屋子里,太皇太后正襟而坐。“臣赵汝愚恭祝太皇太后万福!”赵汝愚跪地叩首。“赵枢密起来说话。”太皇太后似是身体欠佳,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似乎是已经料到太皇太后有话要说,故赵汝愚起身后也微微欠着腰,神色凝重。紧接着,太皇太后再度开口:“哀家听闻,赵枢密要在今日寿皇的除服典礼后举办禅让大典?”太皇太后话音才刚落下,赵汝愚立马就跪倒在地,此时已经容不得赵汝愚再辩解或者改主意了,于是他决定放手一搏,回道:“回太皇太后,正是如此!太上皇遗诏中说明了要匡扶吴兴郡王为新帝,而且近月来,官家龙体抱恙也无法处理朝政,臣也是不得已才与众臣商议,出此下策,况且我等臣子实是不敢打扰太皇太后,这才擅自做主。不过此前谢太后也已应允。”说到最后,赵汝愚甚至连谢太后都给搬了出来。“既是禅让大典,新龙袍与御批可备齐全?”太皇太后话锋一转,似乎并没有打算降罪的意思。经太皇太后这么一问,赵汝愚反倒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恭敬地回道:“已准备妥当。”“倒也好,既然是禅让大典,还是由哀家出面主事妥当些,不可罔顾了礼法。”太皇太后话音落下,径直站起身,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典便在这大殿举办,哀家主持。”说罢,她便起身走过去。赵汝愚早就发现了,今日太皇太后身边,似乎少了什么……杨桂枝似乎不见了?不过看太皇太后的态度,似乎也打算扶持吴兴郡王?他没有时间多想了,数百官员已经在殿外等候,而且有太皇太后主持,这样一来,谁也无法阻止今日的禅位大典了。此时,一缕金光从东边穿堂而来照到了黄琉璃筒瓦重檐庑殿顶,唤醒大地苍生。张宗尹站定后,回首请示太皇太后,得到应允后,随即大声宣旨道:“先皇除服礼毕!禅位大典开始!”顿时,下方众人面面相觑,知情的、不知情的人都愣了。不知情的人震惊于今日竟然还有禅位大典,那意味着朝廷要有一位新皇帝了,而知情的人震惊,则是因为主持大典的人竟然是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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