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着楼顶上悬挂在翘角的屋檐旁边的太阳，微微地眯了眯眼睛，说道：“这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你就是想来这个地方？”小妹问道。
凌君如轻轻地点一点头：“不错，我就是想来这个地方。”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小妹心中想道，但她却没有问出口来。这不是她应该关心的问题。
夕阳慢慢地退下了屋檐，暮色四起。凌君如回过头对她说道：“谢谢你送我来这里。如果单凭我自己，恐怕还没走出大幺子村，就已经被他们抓回去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能够活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小妹说道。
凌君如扯了扯干裂的嘴角。
就在这时，几道长长的身影从石阶下面突然窜到了他们两人的脚下。
有人从石阶下面走了上来，看情况，似乎不止一个。
“有人来了。”小妹说道。
听到小妹的话，凌君如的面色一变，她慌忙地向着石阶下面看去。
那是一条很长很陡的石阶，石阶下面，果然有几个人慢悠悠地走了上来。为首的人中等身材，体形微胖，身上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肩上没有肩章，但是在他那壮硕的手臂上却戴着鲜红的袖章。
凌君如的神色忽然慌乱起来，她连忙四顾，可是这里只有江风和江水，她实在找不出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小妹向着望江楼的方向抬一抬下巴，对她说道：“你不是很想进去看看吗？”
凌君如一怔。
“可是……”她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这座望江楼。
“你看，大门上贴了封条，而且门上的灰尘不少，看得出来，这座楼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我……”凌君如依旧有些迟疑。
“我想，现在除了它，恐怕你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躲了。除非……”小妹看一眼石阶下面缓步走来的人，说道：“除非，你想被他们发现。”
凌君如苦笑一声：“就凭我这出身，被他们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还在等什么？”
小妹话音刚落，她忽然一把抓住凌君如枯瘦如柴的手腕，一纵身飞向了那扇半掩着的窗户，扑棱棱像只鸟雀一样腾空而起……
“吱呀”一声响，窗户被两人撞得晃动起来。
石阶下面的人终于走到了石阶的顶端，几人看了望江楼一眼，为首的人诧异地说道：“奇了怪了，这望江楼上的那扇窗户怎么在动呢？难道是有人进去了不成？”
站在他身旁的人笑道：“您看这封条还好好地贴在大门上呢，楼又这么高，哪能有人进得去啊！”他看看那扇摇摆不定的窗户，摸了摸脑袋，说道：“我知道了，那一定是被风给吹的！”
为首的胖男人点一点头，说道：“有理，这风吹得……我都觉得有些冷了。”他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几个人说笑着，慢悠悠地走向了远方。
小妹和凌君如轻飘飘地落到了二楼的地板上，屋子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黑暗得多。除了窗口处有一大片阳光照进来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阴暗的。
小妹四处查看了一番，入眼处尽是灰尘，偶尔还有一两张蜘蛛网悬挂于梁角窗沿。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凌君如说道。
她伸手指向前方，说道：“这里，曾经有一扇镂空的雕花木纹屏风，老板用它隔出了两个雅间。有风的时候，透过屏风，可以闻到醉人的木香。”
她转过头，又看着身旁，说道：“这里，曾经有一把手工编制的繁花藤椅。藤椅前面的桌子上，永远摆着一盏暗含着天地人和之意的三才碗。”
“可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小妹冷冷地说道。
“不错，如今，什么都变了……”
“我该走了。”小妹看了一眼窗外，对她说道：“你，自己小心吧。”
凌君如点一点头，她看着小妹，似乎要将她看透。
小妹走到窗户边上微微地侧了侧头。凌君如以为她这就要走了，但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小妹不但没有走，反而转过头来，看向了黑暗的深处。
她的眼神，十分凌厉。
凌君如顺着小妹的目光看去，那里黑漆漆一片，隐约有些模糊的轮廓显现出来。两个人站在窗边，阳光刚好照到他们的头上。影子的交界处就连着那片黑暗。
一边是阳光，一边是黑暗。
一面温暖，一面阴冷。
凌君如忽然打了个冷颤，悄悄地缩了缩脖子。她回头看向小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忽然被小妹拦住。
“嘘……”小妹悄悄地出声。
凌君如立刻闭上了嘴巴，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
“噔……噔、噔……噔、噔、噔……”有声音传来，这是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踩在望江楼的木地板上，由下而上，由远及近。
凌君如忽然浑身一震，有人来了？！
她连忙看向小妹。小妹却仍旧盯着那个地方，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看到小妹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凌君如不由得又看了过去……
声音是从那片黑暗的下方传来的，凌君如清楚地记得，那是惟一一道从楼下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道楼梯，她曾经行走过无数次。每一次的声音都是轻快的，没有这么沉重。但她记得，那声音，也是“噔、噔、噔……噔、噔、噔……”的。
有人从楼下上来了？会是谁呢？难道是刚才看到的那群人又折回来了？
凌君如屏息静气地观望着。
“噔、噔……噔……”
声音越来越慢，她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然而，当最后一声“噔”发出来之后，许久许久都没有再次发出声音。凌君如听得出来，这一声响，分明已经踏在了二楼的楼板上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只脚轻轻地从楼道的扶栏处露了出来……
但那只是她的错觉，那声音过了很久都再也没有响起来。她的心，仿佛便也定在了那最后的一声响上。
“噗通……噗通……”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更加地厉害了，似乎只要她一张口，一颗心就可以直接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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