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城外,明清两军相互对峙,在以重炮突袭击溃清军后,明军也不再掩饰
贵阳城外校场,朱朗正在工坊之中查看火炮铸造情况
工坊中央,空地土台之上,一个漆黑的铁模已经被铁箍扎紧立在地上
数十个匠师围着铁模各司其职,一勺勺红热的铁水从铁模上方的预留孔洞灌入铁模之中
播州城中的七门红夷大炮并不是从粤省而来,而是在贵阳铸造好后,直接运入播州的
朱朗在湖广收到消息以后,立即便令人将这第一套铁模以及匠师送至贵阳,实际上如果清军早到半个月,那播州城根本就没有重炮可用
明军其实在抵达贵州以后,便已经大致探明了川省清军的数量
在两边人数相近的情况下,朱朗之所以还敢分兵进入滇省平叛,便是因为这些新近生产出来的红夷重炮
在军卒分散冲锋的情况下,重炮的优势可能就是比佛郎机打得更远,实际杀伤的人数却与佛郎机没有多大差别
豪格不过是清廷之中的一路偏师而已,此时明廷纵是拼死剿灭了这支清军,清廷的根基也依旧还在
而如果明军战事失利,龙骧腾骧两支禁军在川省受损严重,那明廷却会立刻动荡起来
龙骧,武骧,腾骧等三支禁军乃是朱朗镇压朝中各方的底气,正是因为朝中有着禁军威慑,闽省诸将与湖广诸将才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到关键时刻,朱朗绝不会轻易拿三支禁军去冒险
朱朗此次给焦琏的旨意就是守住播州,而不是让他出兵击溃清军
“殿下,川陕总督樊一蘅到了”
身处东南的中枢朝廷与西南相隔千里,大难几朝连湖广都顾不上,对更远的西南川陕之地,就更是鞭长莫及
东南朝廷只能在川省大肆分封重臣,希望以这些高官旧臣的威望,维系住川陕之地的局势
弘光隆武两朝期间,川省境内的高阶文臣极多,王应熊受封川湖云贵四省总督,樊一蘅受封川陕总督,又有马乾受封四川巡抚
这几人虽然官阶名号各异,但实际上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统领川省之内的明军余部驱逐张献忠,重新恢复明廷对川省的统治
在王应熊樊一蘅等人的组织下,曾英杨展等川省各部明军被整合起来,连连击溃张献忠麾下的各路西军
去年七月杨展更是在彭江口,一举击溃张献忠南下的水师主力,逼得张献忠再次逃回成都,形势俨然一片大好
王应熊等人只得再次弃城,向西逃往赤水卫
樊一蘅等人逃入赤水卫,西军终于是不再追赶,樊一蘅等人在赤水卫休养一月,却是听得清军即将大举南下的消息
此时川省之中各种流言风传,樊一蘅等人无法分辨消息真伪,最终决定继续向西撤往三省交界的毕节,保留退路
桂省督府书房,朱朗坐在上方主座,下方则是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老者
朱朗看着下方两鬓微白的樊一蘅,开口说道
“听说王阁老已经逝世了?”
樊一蘅闻言,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哀色,开口说道
“王阁老年事已高,为经略四川呕心沥血,身子本就已不大好”
“重庆失守后,王阁老眼见川省沦丧,心中郁结难解,忧愤成疾”
“我等到得赤水后王阁老便一病不起,只是半月,王阁老便含恨而去”
朱朗沉默片刻,便开口说道
“王阁老忠勤为国,死于王事,我大明又失一柱石,诚可哀也”
“着追赠王阁老太保,建极殿大学士,荫一子为锦衣千户”
“殿下圣明”
樊一蘅闻言,立即躬身行礼,口呼圣明,同时心中也是一松
樊一蘅在来前来贵阳的途中,其实心中一直有些不安,虽然他们已经竭力抵抗,但无论如何结果终究是他们大败逃离,川省尽失
朱朗看了一眼下方神色放松下来的樊一蘅,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崇祯朝以后,明廷在川省的重臣就只有三位,王应熊逝于军中,川省巡抚马乾下落不明
如今朱朗手中握着的,能够勾连川省各方的人手,就只有这送上门来的樊一蘅一人
朱朗身为大明监国,法统极正,自是无人敢质疑
但事情终归还是得下面的大臣去做,相较于随意派一人入川,显然是这樊一蘅更能取信川中众将
朱朗令樊一蘅起身,又令李国用给其赐了座,这才再次开口
“川省督标营如今还剩多少人”
“还剩两千余人,王阁老逝后,此军便由督标参将王祥统领,此人先前乃是王阁老家中旧仆,因有勇力便投效军中”
朱朗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等下你令王祥去郑文雄军中,这两千人直接整编入桂军之中,不必另行单列”樊一蘅闻言,脸上却是神色犹豫,开口说道
“这王祥颇为桀骜,王阁老在时还能勉强约束,王阁老逝后此人行事却是兼有跋扈之态,在下此时对其亦无太大约束之力”
“若殿下欲收王祥兵卒,恐怕还要再多做些准备才稳妥”
王应熊执掌川省之时,王祥极受信任,在掌握住兵权以后,王祥的性子便开始跋扈起来
朱朗闻言,脸上却也不见什么愤怒之色,只是轻笑一声
“无妨,你将此事告诉他便是,左右不过两千人,又能桀骜到哪里去”
朱朗之所以提了一下这王祥,乃是贵省三司禀报,这川省督标营在护送樊一蘅入贵阳时,对贵省各地多有滋扰,是以朱朗才多问了这一句
此时朱朗问过一句,也是不再去管这王祥,开始说起正事
“播州前线传回的军报看过了吧”
樊一蘅闻言,也是神色一振,开口说道
“朝中禁军当真是天下精锐,此次禁军一战击溃数百真鞑,自身却是完好无损,实在是当世大捷”
“仰仗红夷大炮之力罢了,况且杀得几百鞑子也算不得什么大捷”
“朝中如今有红夷炮守城,守住播州应无问题,关键还是川省那两万真鞑,如今川省之中情况到底如何”
王应熊等人这几年经略川省并非无功,在樊一蘅等人的经营之下,哪怕川省已经乱战数年,但如今川省之中依旧有着大量的明军余部
截止今年三月,也就是曾英被孙可望等人击败以前,明军在川省之中的实力依旧极为雄厚
正面对敌不可取,但这并不意味着朱朗便打算放弃川省
在后方大乱,粮道不定的情况下,清军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分兵平叛,要么就撤军退回
若是清军分兵,那播州禁军便随时可择机与清军相战
若是清军选择退回,那明军就步步向前,利用铁模法能够快速铸造火炮的优势,将沿途的关隘大城皆铺满红夷大炮,直到将红夷火炮架到清军阵前为止
第二便是明军必须要有快速铸成火炮的能力,否则就是清军因为粮道不稳,暂时让出了城池,明军也无力守住
樊一蘅听得朱朗所说计划,思索片刻,便沉声开口
“自重庆与西贼大战失利后,川省主力溃散,如今川中各路军将虽多,但却是多而不强,殿下若欲以川省旧将搅乱清廷后方,臣举荐嘉定总兵杨展”
“杨展此人手中足有七八千人,且皆极精锐,昔年在川省之中,乃是除平寇伯曾英外兵力最多的一将”
“重庆之战时,杨展屯驻嘉定并未参与此战,兵卒应该也未有损伤,估计杨展此时仍有近万兵力”
“这杨展乃是朝廷正经的武举出身,治军严整,临战之时身先士卒,颇得兵卒之心,更为难得的是此人为人忠勇,应该可担大任”
朱朗闻言,也是目露思索,他当然知道杨展,但他之所以记得杨展却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武举出身,也不是因为什么治军严整,而是因为他抢了张献忠的银子
朱朗想到此处,也是开口说道
“那杨展是何等样的忠勇”
樊一蘅闻言,脸上却是神色疑惑,朱朗见得樊一蘅神情,又是开口说道
“孤的意思是,朝廷若想用此人,是要给他兵额粮饷能得其忠勇,还是给他封官拜爵能得其忠勇,又或者是要给他划分府县作为饷地,才能得其忠勇”
朝廷中枢权威丧失,各地武将拥兵自重,掠地取饷,既然粮饷兵员都已自有,那还为何还要听你朝廷的指令
此时想要这些地方武臣听令,第一要有足够威慑的他们的武力,第二则是要封官许愿,许以重利
此时的武将们已经有能力,坐上谈判桌与朝廷要价了
但现在的更多的情况是,哪怕朝廷给了粮饷官爵,武将却依旧不听号令
樊一蘅闻言也是神色惊愕,未曾想监国殿下竟是如此直白,樊一蘅下意识开口说道
“杨展乃是正经的武进士,非是那等粗蛮武夫,在川省之时,此人行事也向来忠勇,应该不会如此狂悖……”
泸州参将马应试进驻泸州以后,便即刻以充饷为名,劫掠民间富户百姓,稍有不从便立时以勾结西贼之名,斩首抄家
如今川省一片大乱,杨展就是变成马应试那般模样,樊一蘅也丝毫不会奇怪
朱朗看着神色沉默的樊一蘅,也是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川省情况还是樊卿最了解,孤也只是这一说,樊卿也不必挂在心上”
“孤欲令樊卿替孤入川一行,贵阳太远了些,孤将往乌江关一行”
“樊卿入川后便可令川中诸将,前来乌江关参见,若是诸将能来自然是好,若是有人不愿来,樊卿便问清这些军将的要求,看看他们想要何等条件,才愿配合朝廷在川省行动”
樊一蘅闻言也是立即起身,恭声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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