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夜

入夜之后，血狱的气温逐渐下降了许多，白天那甚嚣尘上的骚动似乎随着夜晚的来临而一起冷却，然而即便没有人在议论纷纷，接踵而来的黑夜还是让人有些不安，也许大家都被白天的事情给吓坏了吧，因此今晚街上的人比平时更加少，似乎都在逃避着一些黑幕掩藏下的杀机。

此时的中心花园，发出一丝细响，是荒芜的杂草被踩踏发出的声音，那脚步很轻，却温和，手里微弱的光线经过一个个墓碑，就像是巡视着墓园的守灵者。

“就这个吧。”那人似有些无奈，苦笑着将手掌缓缓移向墓碑，然而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刹，他忽然回头，颇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还是跟来了，不是说好让你跟着他们的吗？”

“因为我知道你打算撇下我独自参加血示，我只能出此下策。”身后的黑色墓碑背后走出一个清瘦的少年，神色忧郁中带着一丝丝单薄，让人看着不由得觉得柔弱。

“你跟着我就是想看我究竟选择了哪一个血示，对吧。”那人的语气淡淡，听着让人伤感：“你想等我摁下手印离开后你自己再补上的吧，好在还是被我发现了，现在阻止你还来得及。”

“可是……泽哥……我……我进入血狱的时间刚好是你完成了一次血示的时间，我们参加血示的期限是完全重合的，所以我们一起参加互相照应也是对的。”说着少年低下头，声音仿佛要钻到地下去了：“你是觉得我帮不上忙，妨碍到你了吗？”

那人听到少年这样的语气，心里有些痛，他伸手摸摸了少年的头发：“小光，我从来不觉得你是累赘，你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只是我跟你说过，你太依赖我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对你没好处的，在血示中你往往为了照应我，把自己陷入险境，这样非常危险的，你明白吗？”目光里尽是关切和担忧，仿佛面前的少年是他的亲人，是他由衷疼爱的弟弟。

“可是我只想跟你一起，我并不习惯其他人。”少年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恳求的神色：“最后一次，就这一次好吗？我答应你会学着跟更多人接触，不会太自闭，但是这次让我跟你一起吧。”

看着少年澄澈的眼睛，心忽然变得无比的柔软，曾经也有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泛着一丝楚楚动人的泪光，成为了他一生无法磨灭的记忆，也许……我早一点遇见你，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而如今我却只能尽全力照顾你的弟弟，当做我们最后的惦念。

想到这里，那人似乎已经说服了自己，他点了点头，在旁边的墓碑上摁下了手印，很快，手印下出现了小泽的名字。而少年也欣喜地摁上自己的手印，随即出现了随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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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花园的另一边，两个身影似乎也在商量着。

“你真的想好了，秦殇信得过吗？”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似乎在质疑着某个决定。

“我想试一试，这次我的状态不是特别好，秦殇和我以前合作过，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阴险。”这个说话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似乎感冒了：“与其孤身冒险，还不如找人合作。”说完就在墓碑上摁了一下，黑色的墓碑面上立即有血液流动，拼组成嘲风的名字。

“那这样，我陪你算了，不像你孤身犯险，出什么事帮你盯着。”说时迟那时快，可能是一时冲动，也可能是真情流露，另一只手飞快的印在了墓碑上，鲜血流窜的痕迹，拼出小空的名字。

嘲风顿时有些惊愕，唤作平时他必定能迅速反应阻止小空的，可是这一次脑袋昏沉，他居然没有料到小空会忽然摁下手印，心里充满了愧疚：“你的血示期限还没有到，你何必……何必……”

“没关系，我们是兄弟，不是吗？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你帮我太多次了，这次你状态不好，就当是我帮你一次，放心，我们会没事的。”小空说着关切的，似乎充满了信心，但是其实对于墓碑上一串串血字，无泪之城？三个故事？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危险，反观嘲风的面色，嘴唇有点泛白，额头还有细汗，应该正在发烧，偏偏血示期临近……

然而他并没有后悔，反而有些期待起来，这一次换我保护你吧。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身后忽然出现一个沙哑的声音，仿佛喉咙有些干渴，但在黑夜里忽然窜出的声音，还是让人有一种不安。

嘲风和小空迅速回头，然而黑夜的浓墨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起初看不太真切，直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二人才认出来人。

“梦想？你怎么会在这儿？”小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明明是认识的人，从他第一天进入血狱就是他和嘲风救了他，但如今在夜色遮住了部分依稀的轮廓下，那面色变得异常陌生。

“我忽然想起我血示的期限快到了，得参加一下血示，就这么简单。”梦想笑笑，似乎说的很是轻松，快速走到两人身前，看着他们面前的墓碑，似乎在阅读上面的内容。

“参加很正常，大半夜的来参加？”嘲风虽然有些头晕，但还没有混乱，基本的逻辑依旧非常顺畅。

“你们不也是大半夜吗？”梦想的话让嘲风他们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看着两人没有做声，梦想却没有咄咄逼人，反而是略有些天真的微笑着：“我是刚刚忽然想起的，我这人性子急，想到什么非得做了，不然睡不着，所以就连夜来了，你们也是急在一起吗？”

小空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梦想的问题，事实上他们确实是故意等到黑夜的，北冥散出了消息，将秦殇参加的血示昭示出来，企图引人参与，但秦殇的风评并不过于良善，即便他是洛夜盟的高管，但仍旧是敬畏的人大过倾慕的人，所以大家都在犹豫。

而嘲风的意思是低调的参加，处于病情的考虑，这次感冒已经持续了接近一周了，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血示期限已经拖不起了，秦殇是他唯一的机会，但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势必引得大家蜂拥而至，造成类似于北冥上次血示的那些麻烦，故而，刻意选择了晚上漏夜前来，今天白天出现了丧尸事件，夜晚更是少有人出门，这个时候参加，可以使事情最低调地进行，可却不料被梦想撞见。

“我们是为了避开太多人，以免有麻烦，故意选择的晚上。”嘲风直接回答了梦想的问题，而且毫不掩饰的说出了真实的情况，这倒是让梦想愣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想到嘲风会这么坦率，不由自主的走了一下神。

非常细微的走神，只一刹那，却被嘲风捕捉到了，他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只不过现在脑子里真的是糊成一团，持续的低温发烧让他头脑拒绝深入的思考，因此他也懒得去想太多，直接问道：“梦想是想一起参加吗？”

直接说破了来意，梦想反倒觉得有些局促，但是他的本意就是想参加这次血示的，反而嘲风他们的出现是个意外，不过很好，他并不希望人太少，以免跟秦殇接触的太多，他始终记得与秦殇的初次交锋，那个人……太可怕了。

而现在一数，墓碑上已经有秦殇、包子、嘲风、小空四个名字了，显然比预想的还要好些，于是笑着说道：“对啊，我其实还是新人，只有请前辈多照顾了。”说着将手印摁在了墓碑上。

“那倒谈不上，大家互相帮忙还是好的。”小空似乎并没有什么戒备了，梦想的模样看着也很是谦逊，他觉得这次至少多了一个人照顾嘲风，好歹当初他差点死掉也是嘲风救了他，有了这层关系，总会好说一些。

然而此时的嘲风一个踉跄差点撞在墓碑上，小空立即一把扶住：“看来你病的真的不轻，血狱的夜比外面更加凉，吹着风肯定更严重了。”

“赶紧去巧姐那里让帮忙看看吧。”梦想也关切的说道：“血狱不是会自动治愈伤势吗？为什么病痛没有办法呢？”

“别说了，先去巧姐那里吧，但愿她还没有睡下。”小空急切的说道，背起嘲风就一路出了墓园，梦想似乎也没有迟疑，迅速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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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另一边，在铁塔的中间位置，有个较为开阔的平台，似乎是链接铁塔的上部与底座之间的衔接，露天宽敞，这里虽没有顶上看的那么广袤，却也能望出很远，并且这里的风不似顶上的那版凶狂，反而带着一种凉爽，只是风里，还是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这是血狱的味道。

秦殇一个人站在这里，他手里提着一根烟，其实他很少抽烟，但有时总会摸出一根来，反倒更像是一种习惯。

“你在这里？”声音是无比熟悉的声音，有些淡漠，秦殇一听就知道来人是洛宸，从容的回过头去：“还没睡呢？”

“没，睡不着，心里有些事。”洛宸似乎有些烦扰，但却并没有过多地摆在脸上，而是走过来，和秦殇一起站在平台的边缘上：“这里的风果然比上头舒服的多。”

“你是来找我的？”秦殇抽了一口手里的烟，然后将它摁灭：“你有什么疑问就问吧，别憋在心里，我知道你这几天心里有很多事，所以我知道，你迟早回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