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唯一一个没有被牵扯进来的,就只剩下了海图国了吧。”苏漓缓缓的向书房移动,眼底的光芒晦暗莫名,“海图国的君主素来与世无争,对海神的信仰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只要日后瞳儿带着血玉镯出现在海图王都,海图国会不战而降,所以,无需担心他会威胁到我们。等西凉统一了西方之后,九州大陆原本六国分治的格局就会变为西凉大雁和长生殿三方鼎力……”
百里澈的脸上多了一丝慎重,“如今,就看秦逸与伶九之前究竟谁会更胜一筹,这长生殿最后的主人究竟会是谁。如果留下的是秦逸,我们自然不必担忧,如果留下的是伶九……”
“秦逸如果能都得过她,便不会让她活到现在,甚至只用了一个叶静衣迷惑了北齐君,便不费一兵一卒的入主了长生殿。”苏漓轻哼了一声,“常三为了自保,在长生殿的周围设下了无数的机关陷阱,伶九虽然武功卓绝,但她偷习南疆蛊王的秘术,自然知道驭蛊之术的可怕,对常三也存着一分忌惮。为了冲破那些机关,她让叶静衣带着北齐大军为她探路,以北齐大军的尸首帮她撬开了长生殿的大门。可笑秦逸还以为躲在南聿就能高枕无忧,无数次错过了除掉伶九的好机会。不过,即便是他想通了一切有胆子去正面对付伶九,只怕也难以得偿所愿。毕竟有离叔在伶九的身边,以离叔的为人,不管他有多么痛恨伶九,恨得想要把她千刀万剐,只怕到最后依旧会心软……”
“当年发生的一切本与将离宗主无关,他却偏偏要把一切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百里澈发出了一声叹息,“可惜了,昔日九州大陆第一高手的风采竟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将离武功虽高,但心思却非常的执拗简单,他认定了萧妃,所以就愿意不顾一切的守护她一生。同样,他虽然不喜欢伶九,但因为伶九的指责,因为她疯魔的咒骂,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和折磨,将离便也真的认为,如今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错,若不是因为他,伶九也不至于从当初高贵圣洁的海神殿祭祀变成如今这幅疯狂的模样。
苏漓说的没错,即便是将离现在恨伶九入骨,只怕也不会真正的舍弃他。
他们师出同门,幼时一直都待在一起,以后的日子里又发生了那样复杂的感情纠葛。百里澈甚至怀疑过,将离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萧妃,他对萧妃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瞳依曾提到过的憧憬。
身在黑暗,所以向往光明,但他却忽略了陪在他身边始终跟在他背后的人其实是伶九。
与萧妃有这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是天地之差的待遇,她承受了萧妃本该承受的所有黑暗,将离却爱上了萧妃因为牺牲她而得到了的光明,所以,伶九才会那样的痛苦与仇恨……只是,将离的心底真的就没有半点伶九的地位么。
“把秦逸和伶九的事情交给夜儿处理吧。”苏漓的话打断了百里澈的思绪,“他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应该就已经想到如何利用现在的局势牵制伶九,好方便我们拿到所有的解药了。”
“那你呢。”百里澈眉梢一扬,“把我们都打发了出去,你自己要做什么。”
“孤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苏漓淡然的看了百里澈一眼,“孤要御驾亲征,亲自到北齐去告诉伶九,大雁王族至此与长生殿势不两立。”
“不怕她直接催动驭蛊之术,让你身后的千军万马尸横遍野?”百里澈皱眉。
苏漓嘴角一扬,“有夜儿在,孤相信他定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百里澈顿时无语,“你就如此相信苏夜?”
“百里。”苏漓脚步一停,看着百里澈一字一句道:“日后你会明白,这九州江山,孤能够打下,但最适合登上那个位置,守住母妃的夙愿之人,只有夜儿。”
七日七夜。
自从叶静衣被伶九扔进万蛊池之后,已经在里面停留了七日七夜。
历经了七日七夜的挣扎,她的身上血迹斑斑,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
黑漆漆的山洞里不停的响动着悉悉索索的声音,透过头顶那遥远的洞口,有白色的雪花在微弱的月辉下零星的洒落,那便是叶静衣这些天来能看到的唯一一点光亮。
低下头,眼前又是一阵模糊的黑影蔓延过来。叶静衣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哨,诡异的调子立刻在山洞里响起,有什么湿湿的东西飞溅到了她的脸上,叶静衣抬手在脸上一抹,继续坐在原地麻木的望着上空,而她面前的黑影则瞬间退去。
已经记不清楚在这里过了多久了。
自从她被师父扔到这个山洞里以后,围绕着她的就只剩下了无止境的黑暗与恐惧,然后,她便在随之而来的惨叫声中明白了何为人间地狱。
这里是师父豢养宠物的万蛊池,里面放着各种各样至阴至毒的蛊虫。几乎是在叶静衣掉入山洞的瞬间,闻到人血味道的蛊虫便集体躁动,开始争先恐后的扑到了叶静衣的身上。
叶静衣此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哪怕是曾落到景元睿的手中,被景元睿各种羞辱的时候,她也没有生出过像此刻一般绝望而仇恨的感觉。
愤怒,悲伤,心碎,茫然,更多的是心底无法抑制的恨……为什么她身为长生国后裔,本该是这九州大陆上最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竟然会沦落到这般的田地,而亲手制造了这一切的,竟然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般的吹响了蛊哨,疯了一样的指挥着面前的蛊虫自相残杀,由最开始的只能操控五只,到六只,七只,八只……到了最后,她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感觉,随心所欲的吹响哨音,操控自己想要操控的任何一只蛊虫。
可是,叶静衣却丝毫都不觉得高兴。
身体各处如被火焰焚烧一般,传来无法言喻的剧痛。四周充满了肮脏又刺鼻的腥味,她知道,那是各种各样的蛊虫的尸体的鲜血,和自己的鲜血混在一起的味道。
抬手轻抚自己曾经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结果触手之下不再是细腻柔滑的肌肤,而是变成了坑洼不平的粗糙,叶静衣知道,她的容貌已经彻底的毁在了这个山洞中,已经毁在了她满心的绝望中。
“师父……”叶静衣之间发颤,一声一声的低喃,茫然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师父,她的亲生母亲,竟然要这般的对待她……
山洞口的光芒突然被一个黑影挡住,叶静衣瞳孔一缩,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惊惧的眼神。很快,一道人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道:“静儿。”
熟悉的声音让叶静衣心底一抖,嘴角翕动,唤道:“娘……”
她知道师父其实并不喜欢她,她不喜欢自己叫她娘亲,她根本就不愿承认自己这个女儿。因为内心那份潜藏的恐惧与疏离,叶静衣也从来都没有叫过她母亲。只是此时,当叶静衣以为自己的人生将永远陷入眼前的一团黑暗中以后,这个女人却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让她忍不住就唤出了那声藏在心底已久的称呼。
伶九的眉心微微一拧,眼底滑过一丝不悦的光芒,只是,看到叶静衣几乎已经变成血人的凄惨模样,她便没有计较她那一声带了些绝望的呼唤,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地上黑压压的蛊虫的尸体,脸上划过一丝满意的神情,“不错,还算你有点用处,没有辜负本宫的希望。这头一个七天你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只要再熬过三个七天,你便能和本宫一样,将这九州大陆上的所有人都变成你的傀儡,随心所欲的将他们掌控在手中。”
叶静衣的瞳孔顿时一缩,身子也抖得凝成了一团。
七七四十九天……
她还要在这个山洞里承受四十二天的煎熬么!
“不……师父……救我……我不要,放我出去!”叶静衣的神智仿佛猛然崩溃一般,挣扎着站起却又无力的跌倒,她爬到伶九的脚边,拽着伶九的裙摆哭喊道:“师父,放过我吧,静儿承受不住了……师父!让我出去吧,师……娘,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伶九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在叶静衣的面前蹲下,勾起她的下巴道:“静儿,娘是为了帮你啊。”
“帮我?”叶静衣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伶九那张与曾经的自己无比相似的脸,神色又变得一片茫然。
“对,娘是在帮你。”伶九笑的无比的阴冷,“你这么的弱小,谈何争抢,谈何去报仇。就是因为你的弱小,你才会被暮瞳依踩在脚下,你才会与曾经的幸福失之交臂,你才得不到一切你所追求向往的生活。静儿你记住,无能即是罪过,你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无能……即是罪过?”叶静衣无意识的重复着伶九的话,伶九回答道:“没错,记住娘教你的。只有深刻的体会到被人踩在脚下,碾落尘埃是什么感觉,你才会想要拼命的活下去,才会想要向对不起你的人复仇。若是你不能活着从这里爬出去,你就只能在阴暗的沟渠中成为这些蛊虫的食物,被他们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然后,你便只能看着你最恨的暮瞳依和苏夜幸福的在一起。”
伶九的声音突然一变,勾着嘴角轻声道:“静儿,你知道么,暮瞳依她怀孕了,她有了苏夜的孩子……”
叶静衣的眼神顿时一冷,眼底迸发出了浓郁的仇恨的光芒。
伶九继续在她的耳边道:“据说,苏夜放弃了征战西凉和东冽的打算,正不要命一般的从洛城赶回王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最痛恨最嫉妒的暮瞳依呢。”
叶静衣的脸色彻底的扭曲,本就布满了鲜血的容貌看上去显得更加的恐怖。
伶九掐紧了她的下颚,不遗余力的继续冷笑,“所以静儿,你可一定要活着出去。只要你能活着出去,师父就可以让你恢复以前的花容月貌,可以帮你将暮瞳依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夺回来,可以让你再也不受任何人威胁的活下去,可以让你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从这里出去,只要你能成为这万蛊池中的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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