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欣喜，或者得胜者的傲慢，成功只是用理所当然的语调淡淡地说。
那你以后就好好在我手下当兵！
王有才小眼睛眨呀眨，眼珠子不停地转，这时实在忍不住，顾不上陈山脸色漆黑如墨，就在那里说个不停。
头，为什么昨天，你费了那么多工夫才赢，今天怎么就这么轻松了?!还有，你用的那是什么鬼门道，轻松就把陈山给放倒了，能不能教教我呗！
昨天，我很心烦，既然这里有个难得的人肉沙包，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也好好看看你们的底子，至于柔道和太极拳，你们要学，这倒不麻烦，随你们喜欢。
什么人肉沙包柔道太极拳，尽管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成功显然不介意教授他们，不仅王有才喜出望外，就是陈山都颇为意动，毕竟，他现在已经清楚知道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
……
在成功他们快要抵达目的地云州的前一夜。
成功找来王有才，轻轻在他耳边对他叮嘱了几句，然后就看到王有才的两道老鼠眉不住上下耸动，绿豆小眼不住放光，笑得那个开心，整张脸都舒展开，模样猥琐至极。
看着陈山带着不解的表情，跟王有才离去的背影，成功吃吃的笑了，仿佛一只成功偷鸡的狐狸。
……
在陈山走进怡红院的那一刻，就大脑完全停摆了，仿佛成为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人，王有才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王有才站在那里跟嫲嫲口沫横飞的谈着价钱，看那神采飞扬的架势，俨然在此过程时，他的灵魂肉体业已获得了升华。
在取得了一系列的折扣之后，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这才把身后的陈山推了出来。
看到人高马大的陈山，再看看矮小干瘪的笑得一脸奸诈的王有才，嫲嫲心中气得要死，收下那一吊钱，脸上强颜欢笑，厚实的妆粉扑扑往地上落。
王有才毫不客气的磕着瓜子，吃着点心，丝毫没有把这些免费食物留给后来人的觉悟。
果品干果蜜饯瓜子，开始还盛满一个个果盘，在他张开嘴以后，嗖嗖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桌上消失，看的嫲嫲心中都在骂娘了，急忙眼神示意想过来补充的厮役滚远点。
她暗暗打定主意，自己安慰自己，老娘今日只当被人宰了一刀！
以致于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陈山对自己所发生的一切，都已恍恍惚惚，仿佛整个身心都如置身云端，二十年来的所有气力，一朝全部丧失，任凭那个叫如花的妆粉很厚的姑娘随意摆布。
在他出来之后，那张黑黪黪的丑面，仿佛都在放光，两只豹眼平时的凶光不再，一咧嘴，就知道在一路上傻乐，反而把行人吓跑不少。
……
王大哥，够朋友！有事，就说话！
这次陈山竟然破天荒说了这么多字，表情也很真诚，显然他是真的挺感激他，毕竟积蓄了二十年的功力，终于一朝得以释放。
没想到王有才却斜睨了他一眼，口中打个饱嗝，摸了摸滚圆的肚子。
你呀，这个熊货，还真被成火长说对了，你不用谢我，要谢，就去谢成小哥吧。
什么，竟然是他！
一瞬间，陈山的大脑几乎混沌了，惭愧、后悔、感激等等情绪纷至沓来，最后，只是狠狠点了点头。
……
大兴通化坊一处小院，占地不大，不过两三亩，幽深雅致，地段良好，实在是一处上好的小康之家，这里就是目前东宫率府千牛备身毛建元的宅邸。
在一间雅室内，毛建元站在窗前，穿着宽松的常服，背着双手，似乎在思索什么。
两个年轻人分别站在他身后，一个长相普通，身量普通，棕褐色的眼眸似乎不含任何感情，一个体格魁梧，微一抬首，脸上赫然生了好大一块胎记，几乎遮住半张脸孔，这大概就是阴阳脸。
事情办得不错，总算在这权力丛生的地方站住了脚，高泰，你遣人回复王爷，毛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适当之时，必有回报，至于你，仲坚，你休息的时间不短了，就出次远门吧，去云州，帮我找个人，然后干净处理掉。
他依然没有回首，但有条不紊的话语，让人觉得分外安心，似乎他真的一切尽在掌握。
虽然时间不长，但为官之道，其中的甘甜美味，还是让毛建元甘之如饴，为了攫取更高的官职，他不惜任何代价。
是，神使!
两个属下分别领命而去，毛建元转过身体，面上带着莫阴鸷的笑容，自然自语。
成功，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让你走进了军队，不过，别以为，某忘记你了，只要某在，就永远高居你之上，一个小小的逃犯，以前逃不出我的手心，今后一样休想能够在某手里翻天。
……
客官，这些姑娘，你还满意吗？！
老嫲嫲那张白得瘆人的脸孔，还有血盆大口，让毛建元感觉一阵阵反胃，可他不得不强自忍耐，不耐烦一挥手。
要不是看在金银的面子，老妈子早就翻脸了，这都几批姑娘了，不带这么玩人的，但她还是露出职业笑容，谄媚的说。
客官，这都是咱们天香阁最好的姑娘了，长安地界上要想找像咱们这样的，那可还真没有，再说，咱们这儿，哪个朝中大佬来了不说声好啊。
哐当！
一块银锭径直丢在桌上，毛建元微微皱眉，冷冷的说。
还有就继续上，某不说停，你就休要聒噪！
这块银子，恐怕不下二十两吧，老鸨虽不是没见过世面，但出手这么阔绰的主儿还真是很少见，登时堆满笑容。
吆吆，客官，咱们天香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姑娘，嫲嫲我这就全给客官叫来。
不一会，整个屋子里都是莺莺燕燕，脂粉香气扑鼻，一个个明眸皓齿，桃红柳绿，站在那里搔首弄姿，对毛建元抛着媚眼。
可毛建元仿佛视若无睹，眼睛只在人群里逡巡，忽然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姑娘，登时眼前一亮，伸手一指。
就她了！
……
秋月在之前，天香阁里一众姐妹中当中，并不算出色。
她不喜欢打扮，不施粉黛，神情又十分冷清，若不是双眸灵动，颇为动人，根本没人会点，可她又不会逢迎客人，弄得几个客人先后大怒，自此就很少接客，老鸨早就想把她卖掉。
她看着眼前这个客人，妈妈口中的凯子，少年风流，一副鹰钩鼻将整个人涂抹上邪异的色彩，这应该是个少年得志的多金公子吧。
他很奇怪，对着镜子，不住在奴家脸上涂涂抹抹，一会欢喜，一会忧伤。
可他却粗鲁的很，狠狠撕碎奴家的衫裙，毫不客气的登门踏户，横冲直撞的如同猛虎，神情却如同狰狞的饿鬼一般，咬牙切齿，拼了命一般在奴家身上折腾，初时，确实挺痛的，可渐渐的，身子却飘飘忽忽，仿若飞入了云端。
这个感觉，她并不讨厌。
可客人睡熟以后，口中呼喊晚晴，晚晴又是谁，还说什么，我不是小警察了，我做官了，我将来还能当皇帝，让你当皇后！
皇帝，奴家是听得懂的，这个男子好生大的胆子，竟然如此狂妄。
可他在睡醒之后，却将奴家带出了那个伤心地。
从此，奴家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叫毛建元。
……
四月，初夏，天格外蓝，草特别绿，成功他们终于进入了云州地界。
云州，大同古称云中、平城，曾为北魏首都，州治云中城，一座近千年的历史名城，曾是北魏首都，处于突厥铁蹄南下骚扰的最前线，北方锁钥之地，时任总管为老将杜彦。
成功等人是奉命来杜总管手底当兵，属于正常调遣，几个小兵自然没有资格面见一州总管，只是匆匆在长史文吏那交付了公文，就被打发出了总督衙署。
很快，他们就在云州军营找到了自家直属上司车骑校尉元晟，一个年龄比他们还小一些的年轻人，中等身量，白净文雅，英挺不凡，看上去就像是个当官的模样。
假如再戴副黑框眼镜，倒是颇有后世政工干部的风采，成功不由暗道。
对于这几员新兵，元晟的目光仅仅就在成功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至于其他两人，仅用眼尾扫了扫，口中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
你们三人，今日就暂且休息一下，随便逛逛，明日再去军营报到吧。
……
漫步云中城，他们才深切感受到北方第一重镇的繁华程度，尤其是成功，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
他不禁又想起半年前自己流落至此的一幕幕，伊人仍然芳踪杳杳，胸怀一时感伤不已。
路上行人摩肩擦踵，五花八门的各色腔调官话听的人直想发笑，各种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可成功他们仿佛毫无所察，只顾着低头赶路。
王有才是个心思伶俐之人，察觉到成功眉目之间的郁郁寡欢，故意开导于他。
火长，你是不是来过云中啊，瞧你这一路，带咱们穿街过巷，都不带停的，咱们现在去哪啊。
嗯，我半年之前路过一次，还在这里结实了一个朋友，这次，我就带你们先去见见他，就在前面不远了。
成功抬首望了望，淡然说道。
果然，再走不远，在一个较偏僻的巷弄，他们停在一间门脸之前。
王有才识得几框字，打眼一瞧，黑棋匾额上写着“济世堂”三个白字，这三个字都还识得，里面又有浓重的中药味道传出，感情这是一家药铺。
看到成功大踏步走了进去，王有才他们对视一下，紧随着跟了进去。
店里并没有伙计，也没有客人，只在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文士长衫，头戴文士帽，面如冠玉，俨然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年轻人不轻易间抬头，刚想招呼客人，待看清成功的面貌时，他顿时面露惊喜，立刻从柜台后转出，几步走到他跟前，居然纳头便拜。
恩公，你可来了。
成功也很高兴，赶紧伸出双手去搀扶。
华兄弟，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千万不要如此。
感受到成功的真诚，那年轻人才欢欢喜喜站了起来，待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军卒时，才不好意思笑笑，走向店堂，准备落板关店。
恩公，你们先等会，我先去关店，咱们去后堂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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