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过后,天空越发的阴沉。雨水成了世界的主题,它们急急的降落,就像天空中有看不见的水管在倾泻,一片片淡淡的水幕让所有人的视线变的模糊。大雨应该是这样,使人看不清前方的路,一颗一颗的雨滴砸在松软的草地上,压弯了青草的腰。地面上积满了水渍,因此不显得荒凉,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就像自然的清洗剂,洗涤掉人类身上的肮脏。
雨水就是如此,单纯而可爱,你不用担心它的偏心,因为它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事实也是如此,它不会因为你的特殊而从你的身边划过,它一样会一滴一滴打在你的头顶,让你感受到那别样的冰凉。
事实上,没有人对雨水的感觉是相同的,如同有些人喜欢它的诗意,而更多人则讨厌被它打湿,这也是诗人与莽汉的区别,或者说,疯子与普通人不同。
李天当然是个普通人,虽然偶尔也愿意去感受那种大自然的诗意熏陶,但大多的时候,他更愿意躲在屋檐下,看着屋檐边上的水渍缓缓的汇集,然后一点一点的落下。所以说,疯狂毕竟是属于少数人的,这点对人如此,对黄金狮子也一样。
没有狮子愿意让自己金黄柔顺绒毛的在雨水的侵蚀下,变成乱糟糟的一团“胡子”。即便是黄金狮子的王,也不愿意耗费真气去阻挡这些雨水的侵蚀。大抵的,他更喜欢找一个山洞,点上一团篝火,驱散体表寒气,或者更多的,是平伏内心的杀气。
宽敞的洞穴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照的透亮,橘黄色的火苗撩的老高,仿佛要挣脱焰心的束缚,肆意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你永远不可能摆脱命运的掌控,除非,你不想活了。
火苗总是背对我们的,所以我们总是看不清,如同我们看不清他人的想法一样。寒气被篝火驱出了洞外。黄金狮子的王者,辛巴此时的心,却沉淀着刺骨的冰寒。他锐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地上那团瑟瑟发抖的“巨肉”,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埃辛,你的意思是一个人类灭掉了我们整个精英小队?”半晌,辛巴缓缓的说道。望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埃辛,听着从他口中说出的整个过程,辛巴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冰凉。
可他是黄金狮子一族的王,他不能害怕!至少不能让人发觉他内心的恐惧。便因如此,他只能用一种冷酷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当这些冰冷词汇从口中吐出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轻松与自在。
虽然埃辛还没有回答,但精明的辛巴已经确定他的话大抵是真的了,即便他有所隐瞒,比如人类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条看似简单,却最为凶险的路,但那名人类的强大却毋庸置疑的。
就如埃辛口中所说的:他们无能为力。有时候,无能为力是一种无奈,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个完美的借口。显然,埃辛用了这样的借口,掩饰了他所犯下的罪恶。
真的是无能为力吗?是吗?确实是,五具尸体正静静的躺在山洞之中。辛巴将视线从埃辛脸上移开,投向蒙塔那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肉体。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一人击败精英小队这五人,更不要说将他们全部灭杀。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黄金狮子部落中也无人做得出来,甚至狐狼一族中,除了那消失已久的胭脂,也没人能够做出的出来。
“哎,去吧,就这样去吧。”
他不由的想到了那个强大的斗篷人,只一个淡淡的眼睛就压制着他根本不敢动手。虽然事后传出的是他们以平手而论,但他心里清楚,倘若真动手,他毫无生机。所以他派了自己手上最精锐的小队驻防在谷外,不为监视,只求心安,却不想正是他的这一安排,将他手中的精锐力量送上了松加德。
事实便是,他害死了这些属下。这点他无从辩驳。爆炎和冰狼两兄弟还好,背后并没有什么后台。但这蒙塔和劳拉,一个是先知一族的直系传人,一个是萨满一族的小公主。这两人的死,足够在族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也足够让他的这个王者陷入无边的麻烦之中。要知道,黄金狮子族向来是先知、皇族、萨满三强鼎立。
大先知和大萨满并不比他这个王的地位来的低,甚至在决定族内大事的时候,这两人的话语权还要在他之上。现在,是两族的继承人死了,而且还和他的命令直接有关,容不得他不费心弄清楚事件的始末。
而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埃辛知道,但辛巴知道,埃辛的话并不是真正的事实,至少,他是有隐瞒的。
思绪间,辛巴那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到了埃辛身上,这一次,目光中流露出了淡淡的杀意。
仿佛是感受到了那股晦涩的杀意,埃辛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事实上,当埃辛从昏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修罗地狱之中,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爆炎那硕大的身躯,黑色皮毛已失去了生命光泽,如同一只死狗,安静的躺在地上。
那个时候,埃辛害怕了,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疯狂的四下寻找着,寻找着他并不希望找到的东西。
可事实往往与希望背道而驰,或者说,不如意的事情大抵是占了多数。在发现了两具人类尸体后,埃辛在附近的土丘上找到了依偎在一起的劳拉与蒙塔——他们已经死了。
直到此刻,埃辛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带着一名凶神修罗一般的人物,击杀了部落里的精英,一想到此,埃辛的身体就不住的颤抖,仿佛死神就在他的眼前不停的晃悠,他如同看到了自己被狮子王撕成碎片的血腥的场面。
他来回的踱着步子,不断的思考着自己的未来,走或者留,这是一个问题,倘若走了,便是叛逆,一生生活在恐惧之中,随时可能被抓回去剁掉脑袋,倘若留下……
埃辛摇了摇脑袋,尽量想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出脑外。可直到最后,他发现自己除了留下,别无选择,即便有可能会直接被处死,也好过整天的提心吊胆。
所以,埃辛现在出现在这个宽敞的山洞中,面对着辛巴这如有实质的杀气,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真的!是真的!王!我说的全都是真的,确实只有一名人类!”埃辛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断的磕着脑袋,疯了一般的不住重复着话语。
地面上,殷虹显现,赫然是一滩血迹——埃辛的头已经磕破了,血液顺着冰冷的地面不断的向四周蔓延。尽管额头流血不止,可埃辛根本不敢动爪擦拭,他希望这样鲜红的血渍能唤起辛巴的怜悯。
“算了,起来吧。”望着满头血迹的埃辛,辛巴的脸上无悲无喜,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就闭口不言了。
他并不是在叹息精英的死去,而是在想如何能掩盖这件事情,毕竟当然是他一力促成了这项行动,并且从先知和大萨满手中要去了蒙塔和劳拉,现在他俩死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必须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
而辛巴,显然是并不想让事情扩展到无法解决的程度。他更不想大先知和大萨满利用这件事情来打击他这个王者的声誉。
“哎,算了吧,只要计划成功了,他们是不会计较两个后辈的死的。”辛巴的眼珠提溜的转了一圈,想到了唯一的一个法子——拖!
现在整个事件只有他和眼前的这个胆小如鼠的埃辛知道,只要封住了他的口,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的渡过这些时候,等过些日子计划成功了,再公布出来。那时候,即便大先知和大萨满再有想法,他无法动摇他在族中的地位;那个时候他会成为黄金狮子一族中至高无上的王者。
一想到此,辛巴那因为蒙塔和劳拉的死,而沉下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不过所有事情的关键,是封住这头狮子的口。”埃辛一脸阴笑的望着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埃辛,心里渐渐有个打算……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一旦我们犯下了第一个错误,就需要做无数的工作来弥补这个错误,而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我们又不可避免的犯下其他的错误。为了弥补这些错误,我们会做更多的工作……
但其实,我们根本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倘若勇敢的去承认错误,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的糟糕。本来有如此简单的方法,可我们偏偏去选择那样复杂的手段,而在这样的复杂中,我们渐渐的迷失了自己的本意,我们开始了为弥补错误去犯更多错误的恶性循环。
错误如同金字塔一般的向下蔓延,我们所犯的错误越来越多,直到积重难返。
李天发现,他就陷入这样的错误中。也许掌柜的担心不只如此简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现在,他很难在城东的这一片破败房屋中找到传说的旅店。
在他看来,这些房子能不能住人都要打上个问号,更无论是开旅店了。一眼望去,外表斑驳的墙面已满是污迹,有些房子,甚至连屋顶都已经残缺不全。
“旅店?这里?”
雨越下越大,窄窄的屋檐已经无法阻挡这般雨水猛烈的侵袭。正到李天在焦急之中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在远处,一面代表着旅店的三色旗子在风雨中招扬。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当山穷水尽的时刻,却又柳暗花明,李天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快步跑上前去,只见旅店上匾额赫然用小篆写着有间客栈几个大字。
李天那激动的心顿时凌乱无比。
“有间客栈?这和有间酒楼有什么关系?”可惜周围再无上的了眼的旅店了,甚至连人烟的踪迹无处可见。李天只得硬着头皮走将进去。
一迈进门,李天震惊了。在旅店的掌柜位上,赫然坐着那个熟悉的小胡子,只见他贼溜贼溜的转动着机灵的眼珠,一脸窃笑的望着李天。
“怎么又是你!”望着那熟悉面庞,李天再也憋不住了,叫了出来。
却见那掌柜的不紧不慢的跟到李天身边,恭维的说道:“客官?我们见过?”那形象,那声音,就好像真的他俩是首次见面一样。
“演员!”
这个字眼瞬间出现在李天的脑海里,他那白净的脸上顿时露出警惕的目光,连带打量着旅馆上下也充满了戒备。
这样的旅馆能住人么?李天也不知道了。
同样,在附近的一所破解的木屋里,金三爷正一脸恭敬的对着一名青年点头哈腰。倘若让外人见的金大师如此模样,不知道会否有偶像破灭的感觉。或者会有人怀疑白衣青年的身份,但看到那俊秀的脸庞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否定他们一开始的想法,转而想到另外一件邪恶的事情。而事实往往和人们想到差不多。这个白衣青年,正是暗部内部广为流传的兔爷——宋金。
宋金,很普通的名字,普通到一个花瓶从高楼上掉下来,砸中的那个人就有可能叫这名字。但正是这普通的名字却在最近成为了暗部内部的禁忌。没有人敢公开的议论他,甚至没有敢在谈话中说上一个宋某某。这样的事情在暗部存在的几百年间,却是从未发生过,甚至很多成员认为这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暗部中尽是一群亡命之徒,又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他们所禁忌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让人不敢相信却很真实。宋金这个名字如同一个传奇,在暗部的内部迅速的传开,又迅速的泯灭。直到所有人都对他三缄其口。
他从一名传说中的兔爷,被人鄙视的对象,到现在暗部内的潜力新星,这样的褪变只用了一件事情——策划了整个天一教的崛起。
这件事情,让许多对他不屑一顾的老人也开始对其青睐有加,更别说是本就对他青睐有加的首领暗了,更是将新都所有的事物都托付给了他,自己回獠城去了。这里的所有事物,当然包括寻找一个穿斗篷的男人。
事实上,斗篷并非一件普及的衣物,只有想隐藏身份的人才会穿上,宋金却一直觉得,穿着斗篷走在新都的大街上,会像油灯那样的耀眼,换言之,这样的人,相当好找。
可当他们控制了局势开始寻找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了,非但在酒楼旅馆没有发现,甚至连新都的常驻人口他们都偷偷排查了一遍,结果依然是让人感到丧气的。
不过今天,金老三却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让他期待了很久很久了。
“我们的人在有间酒楼发现了一名斗篷人。”金老三一反刚开始时的不屑一顾,现在的他,对待宋金就像对暗一样的尊敬。这不单单是因为暗的威胁,威胁可以让人害怕,却无法让人心服,现在的他却是真正的对宋金心服口服了,至于心里的那点疙瘩,早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发现了,终于发现了!”听了金老三的话,宋金不禁送了一口气,他想起了暗在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一定要找到这名斗篷人,不惜一切!”那坚定的语气甚至让宋金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即便是这边的任务失败,也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物。
所以说,寻人却一无所获,让宋金满了压力。今天终于从金老三处得到了消息,他不禁松了口气,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一下松了下来。
“现在他在哪里,有人监视没有。”平静下来的宋金一下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有人正跟着他,此人的五感太强,我们跟踪的人根本不敢离他太近,只看到他进了城东的有间客栈。”金老三说道。
“有间客栈么?”宋金反复的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似得。
“就是城东那间唯一没被我们收买的客栈。”见宋金一脸沉思的样子,金老三提醒道。一边说,一边他的脸上还露出了一脸愤愤的神色。他金大师现在在新都地界也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可偏偏就有人不买他的账,而这个人就是有间旅馆的掌柜的兼老板:吴有间。本来这几天他就准备动手解决这个问题,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斗篷男却出现在了那里,他的计划也随之搁置在一边。
现在他向宋金报告,一方面是报告发现斗篷男的踪迹,另一方面却是想让宋金支持他的计划——趁着夜黑风高,派人溜进去,血洗有间旅馆,让所有的人看看,和他金大师做对的下场!
宋金当然听出了金老三语气中的愤恨,不过他却不是金老三这种莽撞之辈,凡是都喜欢用暴力来解决。他更倾向于怀柔的手段。不过现在嘛,似乎他连对手的底细也没搞清楚,所以采取何种的做法,他还在考虑之中。
“今晚派两个人去探探口风吧。”宋金缓了口起,沉声说道。
望向金老三的眼神却带着威胁的意味:“我知道你和有间旅馆有隙,但一切都以大局为重,我要的这是看看,不想听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金老三心中一突,刚想反驳,却正好看见宋金威胁的眼神。他立马反应了过来,现在的宋金不是以前的宋金,容不得他如此了,刚涌上心头的那一抹热血,瞬间冷却了下来。
“是!”金老三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木屋。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了。”望着金老三远去的背影,宋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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