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继续（下）

用静默无声来形容此时的气势再合适不过了。一阵寒风拂过，拂动了冰冷的地面卷起了飞雪的碎片，那些裹挟着寒气的雪片如同卷动的尘埃一般，拍打着结界的表面。引得结界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淡蓝色的涟漪。

也许这就是宿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事事都有由盛到衰的时候。

而这个令事情由盛到衰关键点，总是为人所诟病，无论他是否有意，无论他是否无辜，都会受到所有人的诟病。

仿佛无论是哪个时代，人们都会下意识的用成败来论英雄。无论他前进的道路上如何的努力，如何的不屈，只要他失败了，那便谈不上英雄这一说辞，说起来这是极残酷的事情，不近人情的冷酷不过就是如此。

人们都是下意识的淡忘一个人的功绩，却不断的放大着他的缺点，愈是声名赫赫的，愈是如此。人们恨不得撕开他美好的外表，放大他的丑陋的一片，甚至拨开他虚伪的外衣，将所有的丑陋都灌注在他的身上。

没有所谓的污蔑，大抵是些有根有据的事情，却也逃脱不了夸张造作的影子，仿佛这就是人类的天性，总是习惯将某件事物无限制的夸张，尔后不断的说些胡言乱语的事情，参杂其中。

好比现在的狼无忌，愤怒与绝望已然冲昏了他的头脑，面对着狼无涯的沉默，他的口中不断的喷出对于狐千山的污言秽语。

也许这些话，在狐千山还存在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付诸于口的。但狐千山已经死了，在狼无忌的印象之中，死者自然无法复生，就好像是一种自然的规律，当那具鲜血淋漓的，不似人类的尸体从地牢中被抬出的时候，当所有的美好都化作鲜血横流的记忆的时候，当那皮面已经被撕碎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时候，也许所以诋毁都会随之而来。

就像那被拖出来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某种晦涩的，黑暗的东西一样，一种存在于人类心中的原罪似得——也许这就是狼无忌心中所想的，他口中所说的一切，也充分表达了这一点。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这样的句子，几乎是从狼无忌的牙缝之中冒出来的，带着一种肉眼可以见的怨气，冲向了狼无涯的脸上。

狼无涯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的面色，恐怖的有些慎人。甚至，存在着一种晦涩的狰狞的味道。就好像狼无忌口中所说的那个将整个长老院带入深渊的人是他，而不是狐千山一样。

“当一切的美好被打破的时候，当隐藏在人后的阴暗被揭穿的时候，当当事人死去之后的时候，一切的诋毁也就随之而来了。它们犹如一根一根锋利的细针，从四面八方，每一个可能出现的角度出现，刺进了皮肤之中，带来一阵刺痛的感觉，犹如万箭穿心似得，撕咬着人的内心，并且让人，无可躲闪。”狼无涯的口中喃喃的说道，他的声音极小声，即便是离着很近的狼无忌也没有听清楚。

“什么？你说了什么？”狼无忌问道，他仿佛听到了狼无涯口中的念叨，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些念叨与他有关，于是停止他的抱怨。

他注视着狼无涯的眼睛，希望能够从中得到答案，可这双眼睛，却始终是晦涩的。犹如一颗浑浊的玻璃球，没有任何的聚光，就像是瞎子的眼珠一样。

“没有，我随便说说而已，看来都是狐千山的错了，对！都是他的错。”狼无涯说道，只是这语气却很轻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都代表着敷衍。不过显然，狼无忌并没有听出这种敷衍的意味。

“对！就是他，如果他还活着，老子一定会亲手拧断他的脖子！”狼无忌很自然的表现出了凶狠的一面，他轻压着牙齿，眼神之中透露着残暴的意味，甚至为了配合这种意味，他的手竟然捏成了一个抓状，就好像真的要掐住某人的脖子似得。

狼无忌并没有注意到，狼无涯的脸色已经愈发的变得狰狞扭曲了，他似乎是在竭力的压抑着心中愤怒一样。当狼无忌在喋喋不休的时候，这种愤怒很快就攀升到了一个顶点，进而猛烈的爆发了出来。

“够了！你不觉得这样诋毁一个死人是一种可耻的举动吗！”狼无涯声色俱厉的说道。这仿佛是在这个短短的交谈之中，他首次表现出如此愤怒的模样。他满是褶皱的皮肤已凝结在一起，分不出无关的模样，只能依稀的看出年那对眼睛中，透露出来的凶狠的光——丝毫不下于方才从狼无忌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凶横的光！

那是一种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碎片的一种充满了野兽气息的目光，赤红的，犹如一场鲜血盛宴的开始。

“如果你继续这样说！我不介意拧断你的脖子，将你的脑袋放在他的坟前！你知道我有这个实力，也知道我的实力不止于此！”同样的几乎从牙缝之中蹦出的声音，犹如潮水似得，震动着狼无忌的耳膜。

他诧异的望着面前的狼无涯，他不明白，是什么一样的愤怒，让一向带着温文尔雅假面的狼无涯，彻底的撕下了他的伪装。

还没等狼无忌说话，一股绝强的气势，就压向了他的身体。他只感觉，这股其实犹如小山一般，压得他的揣不过气来。

“大……大哥！”狼无忌的双腿颤抖着，强大的压力让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但那祈求的神色，却已经份外的明显了，这种明显甚至已经足以软化掉任何一颗原本无比坚硬的岩石。

“记得，以后不要诋毁一个曾经作为我们的领袖，将长老院带上巅峰的。”狼无涯好似想到一些什么，身体突然一震，然后缓缓的收回了他的气势。

“咳咳咳！”感受到身体一轻的狼无忌，不住的咳嗽着。他下意识的用手抚摸着直接的胸口，想要缓解这种咳嗽的趋势，只是心灵之中荡起的那一丝阴影，却不是用手能够缓解的了的。

“你为什么……大哥……”心脏超出平时的剧烈跳动，让狼无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甚至直到现在，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已经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希望我的弟弟成为一名依靠着诋毁死人，来缓解自己情绪的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狼无涯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特别是当他的气势收捻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名平凡的老人似得，没有任何的锋芒。

“我！”狼无忌刚想继续反驳，却正好见到了狼无涯眼神之中那一抹晦涩的凶狠，整个人立马如同被阉掉的公鸡一般萎靡。

“我知道了。”狼无忌的情绪显得很是低沉，连带着声音也显得低沉了起来。这种低沉甚至比方才得知自己的计划是异想天开的时候，还要低沉许多。

“大哥，我不明白为什么。“狼无忌沉闷的说道，他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正好迎上了狼无涯的目光。

“你认为没有他，我们长老院能够发展到这种程度吗？”狼无涯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很单纯也很严肃，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笑容，犹如一滩平静的湖面。

只是狼无忌却从这平静的之下，看出了一丝暗潮涌动的影子。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狼无涯，心中一定是极不平静的。即便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感觉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

狼无忌轻轻的摇了摇，即便想竭力的否认，可某些事情，却不是否认就能湮灭的了的。

狼无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抹笑容之中，蕴藏着种种复杂的情绪，有快乐，有悲喜，一切都犹如既定了似得，酝入其中。

“虽然连续几任女王的治下，我长老院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但你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长老院的顶峰是在狐千山担任大长老之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狼无忌摇了摇，他也许有自己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一定不是狼无涯将要说出来的。他本来想说是因为胭脂的无为，但他明白，狼无涯这样一番铺垫，说出口的一定不是如此简单的，甚至是人所共知的一个理由。

狼无涯笑了笑，露出口中一口洁白的牙齿。很难想象，一名鹤发鸡皮的老者，会有如此一口洁白的牙齿，犹如健壮的少年一般，无暇的，让人见了顿生好感。

“如果单纯的认为胭脂的无为是主因的话，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愚蠢的想法。”说话间，狼无涯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狼无忌，直盯的他头皮发麻。

“他看透我的内心了？”狼无忌心中暗道。当下抛开了那些复杂的念头，一心一意的沉浸在狼无涯的演说之中。

“表面上看，长老院取得了长足的发展，权利几乎到达了一个巅峰，但实际上，却不尽然。”狼无涯眯缝着眼睛，从这双眯缝的眼睛之中，露出了一种精明的光，他似乎是在等待着狼无忌产生疑问。

果然，很快狼无忌就疑惑的问道：“我不明白？既然权利已经达到了巅峰，可为什么说长老院没有发展？”

“因为身份。”狼无涯说道。

“身份？”狼无忌的脸上更是疑惑了。只见他狼无涯的嘴皮上下翻动，一张一合的继续说道：“不错，正是身份，你忘记了狐千山的身份，他不是一名传统的贵族，他是在胭脂任上，才成为了贵族的一名新兴贵族，与我们有本质的不同。”

在狐狼帝国，虽然有平民和贵族的分别，但平民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功绩，成为一名贵族。只要通过贵族议会的审批就可以达成了，而这种后来的贵族，在狐狼贵族的圈子里，被称之为新兴贵族。

但凡配上了新兴两字，自然就于传统的贵族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的行事风格，更偏向于务实，而非浮夸，也见不得旧有贵族的一些习性，因此，这一批人，和旧有贵族，是相互敌视的。

旧有贵族因为血统的原因，也看不惯这些新兴贵族，也许在明面的场合之中还没有什么，但在背地里，传统贵族却称呼这种新兴贵族为“泥腿子”。

其中嘲讽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了。

“你的意思是说，狐千山是胭脂特意安插在长老院之中，用来分裂长老院全力的一枚棋子？”狼无忌震惊的说道。经过狼无涯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长老院中的长老，都是一些传统贵族在担任，除了狐千山以外，并没有新兴贵族的影子，这也是狐千山虽然带领着长老院迈入了权利的巅峰，却没有得到普遍认可的原因之一——他是新兴贵族，他的血统不够纯正与高贵。

“你说的没错，胭脂正是做着这种打算。不然你认为她是傻子？会眼睁睁的看着长老院做大？”狼无涯停了停，继续说道：“你看胭脂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但实际上，她一直都关心着长老院的事情，甚至她一直也想取回长老院的权柄，只是她和前几任女王不够，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想要正面与长老院对抗，即便她是女王，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所以我选择了狐千山？让他进入长老院，赋予他权利？然后借机挑起长老院内部斗争，达到让我们内耗的效果？”狼无忌接口道。他

并非笨人，经狼无涯这么一提醒，自然也明白了胭脂的打算。可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才深深的感觉到了胭脂的恐怖。

“原来这个女人不仅仅实力高人一筹，连心机也如此的深沉！”狼无忌心中暗道。

“对，正是你口的那样，她利用狐千山，让我们内耗，却好想到狐千山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竟凭着一己之力勉强压住了长老院中的传统实力，并且还有余力与她抗争。她正是看出这一点，所有才会选择什么都不理会，任狐千山发展……”说道这里，狼无涯停了停，他的脸色闪过了一丝阴损：“她认准了长老院迟早会出事，所有不断的加大它的权柄，让这种纷争提前发生。”

“在狐千山出事之前，长老院内部已经势同水火了。”狼无涯幽幽的说道，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情绪显得份外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