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些人对我不怀好意。”阿比盖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沉缓而暮气沉沉,亦没有任何韵律感酝酿其中。他的声音平淡,就好像白开水似的,但其实却是极难听的,犹如两片粗糙的金属片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
但阿比盖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好听,所以经常说,不停的说,一路走来似乎是喋喋不休的,直到他感觉到许多活人气息的时候,才安静了下来。可是现在,他又莫名的说出了这句话,阴森森的,却没有任何的不满。
罗门和胖子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对他不怀好意并非一件沮丧的事情,而是可以当成快乐来体会一样。
“怪人就是怪人!”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尽皆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也许只有这样的苦涩,才能表达他们现在心中的感受吧。
“在这个杂乱的时候,一锅粥里总有一些老鼠屎,它搅扰了粥的美味,也搅扰了这本应该属于安静的空气。”
作为小队领袖的罗门,这时候理所当然地出来解释了一句。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迷人的微笑,映衬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如同最美丽的海洋。
他的平静写在了脸上,似乎丝毫没有为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而担心。甚至隐隐的,有一些窃喜的感觉酝酿其中。
“你还真是打的好主意,自己不方便动手,就让老夫来帮你排除异己。”阿比盖的眼皮微微抬了抬,瞥了罗门一眼,口气之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可嘲讽归嘲讽,他却没有任何否定,反而表达出了乐意如此的感情。至少罗门从他的脸上,就读出了这样的意味。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意味代表着什么,犹如谁也不知道,事情最后的结局会怎样。仿佛只有发生了才能明白最后的结果,才能知道,最后的事情会发展成怎样。
也许那绝非一个美妙的结果,也许那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但相比起阿比盖负气离去的后果来说,所有的结果罗门都是可以接受的。
一边的吴有间依旧懵懵懂懂的,他甚至还没有从魔鬼带来的恐惧气氛中回过神来,他双目依旧有些失神,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心中也不停的思绪着。也许只有当感受到更多活人气息的时候,这种念叨、这种思绪,才能停止下来,他才能恢复正常,才能变得普通,变得如刚才一样冷静。
但现在,显然还不是那个应该冷静的时候,他依旧有些躁动,依旧有些慌张,依旧沉浸在那些不可名状的感觉之中。他仿佛是在痛恨,又仿佛根本没有了别样的情绪。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在这种时候,大抵是不会有人在意的。至少其他三人都已经自动屏蔽了他的存在。阿比盖能够用真气带着他前进,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至于那些鼓噪和那些念叨,他就像没听见一样。
这也许是阿比盖的一种特殊的能力:在潜意识之中,他认为吴有间说的是对的,因为在很多时候魔鬼都应是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是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是一种绝对谈不上美妙的东西。
它无相无形,潜伏在人类内心的最深处,某个阴暗的背面。只有当你感到沮丧,感到丧气,感到绝望的时候,它才会出现。才会开始在你的心灵之中不断的诉说,不断的劝导,不断地引诱你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一定是充满曲折与荆棘的,但却会被它3描述的无比的美好,仿佛坦途一样。这个时候,一些意志薄弱的人,就会受到魔鬼的引诱,将自己的灵魂出卖,堕入那永恒的深渊。
阿比盖显然不是这一类人,他显然不是意志薄弱的人。他知道与魔鬼交易的后果是怎样,也知道最后等待着他的,必定是沉沦,而非解脱。他选择堕落,并非因为魔鬼的花言巧语,只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了,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荒凉,他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也不知道何处才是方向。
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凭着自己的想法,或者心中那涌动的仇恨,选择一条道路,选择一条充满荆棘布满坎坷,甚至已经被证明是条死路的方向。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他相信,即便自己的身体带着枷锁,即便自己的灵魂带着枷锁,但他的心却是自由的,他的心却是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的束缚也不受任何的拘束。当有一天,他必将会面对沉沦的时候,他一定会是坦然的,一定没有任何的压力,没有任何的束缚。还能够全身心的感受沉沦,感受着所有人类都认为是恐惧的一种东西。
“你们知道吗,草原上有种说法,当黑暗降临,便是夜莺出没的时候。他们游走于光与暗之间,身形穿梭在草原的土地与夕阳的空隙之间,他们是黑暗的使者,这光明的送葬人,是属于这个世界最奇妙的物种。”
“你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但它们确实存在。”
胖子和罗门对视了一眼,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理解阿比盖的思维,甚至无法理解他口中说出的话。
“夜莺?那是什么东西?”两人心中同时这样想,不光是罗门,甚至连见多识广的胖子,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本是流传于远古传说之中的一个名字,已经渐渐被人们所淡忘。就像所有被淡忘的东西一样,他们被抛弃在风中,被抛弃在草原之中,被抛弃在了这已经属于人类的世界。
他们可能依旧存在,却更可能已经灭亡了。乃至于,已经没人见过他们的身影,同样也没有多少人听过,他们的传说。
只有那些依旧虔诚的人,那些依旧跪拜在神前的,信仰着那些甚至根本没有名字的神的人,才能够回忆起这些名字。就好像阿比盖,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知道这些神秘的,属于远古传说,属于远古记忆的名字。
对于罗本和胖子来说,夜莺显得如此的遥远,就好像虚无飘渺的东西似的。他们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甚至在此之前,没有从任何人的口中,触及到这样一个名字。
他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虚无缥缈,让人觉得,他就好像是从不存在的物种似的。可这样的物种,与现在的事情又有什么联系?谁也不知道,就好像谁也不知道,阿比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一样,它显得与此无关,又是如此的遥远。
阿比盖显然发现了两人神色之中的诧异,他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这些。现在的他,甚至不会在意任何人的诧异,他在意的仅仅是他自己而已。他突然想到了夜莺这个名号,于是心中莫名的生出的感慨,但看那些流传于远古的东西,虽然依旧存在于我们身边,却又在渐渐湮灭。
于是他说了出来,将这个名号付诸于口,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他就是说了。他也习惯如此。
“你们不用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阿比盖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与最开始一样,显得沙哑而没有韵律感,就好像池塘底部的淤泥,没有任何生气可言。
“原来是这样,大萨满的见识果然广博,这个名号我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一次我倒是听说了,但是长了一个知识。”罗门讪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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