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 最美妙的光

漂浮的尘埃最终归于大地，不论是那些黑色的还是白色的，都混杂在一起，形成的一种泥土的颜色。那仿佛是灰，又不是单纯的灰色，就好像混合了一种暗红的灰，让人见了极不舒服。

所幸已经没有人愿意去观察那些落在地面上的雪，究竟是什么颜色。也许在他们高高在上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低头这种词汇。在他们的心中，雪就是雪，就是那种单纯的白色。亦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掺杂其中，就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明亮，但如此的耀眼。

哪怕在这沉静的黑暗之中，那些飘落在地上的雪，依旧反射着异样的光，它明亮清晰，让人感觉到希望，令人察觉到温暖，但其实他是那样的寒冷，那样的深邃。

阿比盖望着远方，并没有说话。他仿佛沉浸在这种美妙的享受之中，至少对他来说，这种享受是美妙的，就好像所有美妙的东西一样，需要慢慢的感受，而非走马观花一般，走过了便忘记了。

当恶魔的力量侵蚀着内心的时候，就需要想像出一些美妙的东西，也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种力量的侵蚀，才能让自己的意识存在的更久。

也许这个更久，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时间那是一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他们每日每夜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浪费，用来消磨在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她们闲谈，溜须拍马，享乐，却忘记了，上帝给予他们大把大把的闲散时光，却不是为了让他们做这些事情，应该有更有意义的事情等待着他们去做，可他们却好像忘记了似的，没有任何想法，亦没有任何动力。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更可悲的，确是连任何一点多余的时间也没有，就好像阿比盖这样，他多么希望，自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能够拿来消磨，能够拿来浪费。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穷光蛋，没有任何时间能够让他随意的浪费。

风依旧在吹，浮动着脸上的尘埃，宛若一曲美妙的乐曲。刚好也符合了阿比盖此时此刻的心境。他的心中无比的安静，甚至连仇恨都已经被抛在了脑后，他的嘴角莫名地勾出了一抹弧线，这一抹弧线是如此的完美，就好像流连于天空之中的虹。

原来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妙。阿比盖口中小声的念叨着，他的声音极其的轻微，仿佛不想让任何人听见。事实上，即便是身边隔着不远的三人，也没有听见阿比盖口中的念叨。

那是一颗苍老的心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显得异常地珍贵，也异常的纯洁。容不得任何污秽去玷污，也容不得任何复杂去侵染。

他依旧这样莫名的望着远方，连带着在场的四个人，都在莫名的望着远方。即便其他三人，根本就无法理解阿比盖此时的心境，可他们依旧学着他的样子，望着远方，望着那天与地交集的位置，望着那一条有微弱的青光组成的线条。

渐渐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出了其中的味道。也许所有人掘出的味道都是不同的，但毫无疑问，这样的不同，并不能影响他们的瞭望。

在罗门的眼中，那一条光线仿佛代表着希望，代表着他必将从这个该死的地方走出去，必将重新开始一段生活——从新建筑一座更美妙的城市。

在那个地方没有贵族与平民的分别，也没有所谓的压迫。他可以尽力的宣扬自己人人生而平等的信仰，也可以将这种信仰，缓缓地直入人心，缓缓地植入所有平民的心中，消灭所有的压迫，消灭所有的不公平。

即便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即便他明白，这样的路途注定会充满了荆棘，可他依旧愿意这样去想、并且倘若他能够出去的话，他就会这样去做。

对于他来说，那已经是第二条生命了，第一条生命，他可以循规蹈矩，可以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规范自己的行为，可以被束缚在一定的框架之上，成为一只可怜虫；但第二条生命，他却想为自己而活，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活。

也只有这样，当它将要逝去的时候，在回首往事之时，才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感觉到羞耻。

罗门同样笑了，他的笑脸，同样是如此的灿烂，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同样像是一道虹，一道完美的虹。

胖子也许是其中最为复杂的一个人，身为贵族，却没有贵族的尊严，在家族之中受尽的排挤，最后被发配到，这个对他来说是偏远的地方；但在另一个方面，他又是骄傲的，无数仆人和下人的恭维下，他恃宠而骄，他为自己的血统而光荣，这种光荣，甚至夹杂着一种扭曲的味道，看不起任何的人，看不起任何血统不如她高贵的人，直到现在，面对着这场灾难，刚才突然惊醒。

原来血统是一种最没有意义的东西，若是平时，一些没有骨气的人，会被他的名头所吓倒，会匍匐在他的脚下，舔舐着他的脚趾。但当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那些受到压迫的心，必然会清醒过来，必然会爆发出最凶残最凶狠的力量。

他看着那道光线，同样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出去，一定能够从这个地方出去，出去以后他会变得谦卑，变得平和，而不是如平常一样傲气凌人，也不会恃宠而骄。他会变成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人——这就是他的梦想。

至于吴有间，他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的双目恢复了神采，至少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看到那道光线，他想到了他的弟弟，等到了他死去的父母，等到那些所有逝去的亲人。他仿佛看到了这些人的笑脸，他的面前一一呈现了出来。

他的嘴角同样勾出了一抹完美的弧线，他是那样的开心，不同于罗门和胖子，他笑的分外的自然，只因为那些野心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无意义的事情。他没有所谓的野心，多少只有一颗追求佳人完美团圆的心，仅此而已。

也许这就是黑夜给予人类的一点念想，一天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念想。它可以是虚无飘渺的，也可以是真实的，就好像无数夹杂在虚无缥缈和真实之间的事情一样，显得那样的遥远，却又感觉能够触手可及。

“真应该让他们所有人，都来看看这道青光。”罗门小声的念叨了一句，他清楚地看到在场的四个人都与他一样，进入了莫名的思索之中。

“你们说这是什么东西？”罗门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即便是他的狗腿子胖子和小人物吴有间，也没有回答他。

“呵呵！”

罗门尴尬的笑了笑，这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他知道这些人，一定看到了美好的东西，这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也明白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之中，是需要一抹美好来点亮人的心灵的，所以他并没有打断这样的思考，只是静静地立在一边，犹如旁观者似的。

或者，就连他，也想要再次沉浸入那种美妙的状态之中，享受那种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好的事情。

北风依旧在吹，拂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拨弄着所有人的内心。几乎所有人都有各自的想法有各自的目标，但毫无疑问，活着，是他们共同的一个目标。是所有目标的一个前提。

除了那个满腔痛恨的人，那个来新都就是为了报仇的人，除了他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