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这黑色阴云的笼罩,新都的夜也是与众不同的,它似乎永远沾染着寂寞的痕迹,在深邃与清冷之中荡漾着别样的伤痛。就好像被某种生物轻轻的咬了一口,便带来了一种骚痒的感觉。
没有人喜欢这种感觉,犹如没有人喜欢寂寞一样。那淤积在天空中的化不开的墨色,仿佛永远就是这样了,它不会散开也不会流转,并且将永远的存在。
辛銘坐在一把陈旧的木椅上,原本附着在椅子上的灰,早已经被她擦拭干净。她并没有洁癖,却依旧习惯性的是去擦掉那些积累在靠椅上的厚重的灰,仿佛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一种安宁。
这是真实的安宁,而不是虚伪的,她感觉到了平静。这种平静并没有伴随着暗流汹涌,而是一种真正的平静。就好像心中荡漾着的,只是残留着细碎波纹的湖面,而不是那暗潮涌动的海水。
椅子很旧,说真的,很是陈旧。它甚至没有经过刷漆的过程,漂亮的木纹裸露在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轮。那是沉淀的岁月,是一种岁月带来的寂寞。
辛銘并没有如平常一样的摇摆,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左顾右盼,她平视着前方。目光有些涣散,就好像望着前面的远方,但实际上,她的视线投出不久,便会被一道陈旧的木门所阻挡。
木门与椅子一样,同样没有经过刷漆的程序,不知这是新都的风俗,还是主人家的习惯,总之,这狭小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如此朴素的。
没有过多的装饰,却看起来格外的舒服。这或者是一种矛盾吧。但在辛銘的心中,却并不是一种矛盾。她喜欢这种感觉,无论是那简约的风格,还是那些美妙的年轮,就好像曾经的那些美妙回忆似得。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泛起了一种甜蜜的感觉,她羞涩的一笑,美丽的好像一朵绽开于冰天雪地之间的水莲。
“你到底怎么了?”古治子问。他躺在木质的硬床上,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这是一种莫名的苍白,毫无疑问的事情。或者他的伤势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但也并非一两天就能够恢复的。按照一号的话说,他还需要静养,至于这个静养时间,谁也不知道是多久。
辛銘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古之子,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慌,她觉得自己一定被看透了,古治子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身体,直入心灵。她隐约感觉到,那那促狭的眼光,正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自己,一丝一毫有没有放过。
“我?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辛銘说,惊慌的表情明白无误地呈现在那张俏脸之上,她似乎已经无法抵赖了,可嘴上你就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我当然没有问题,你一定是想岔了!”望着古治子促狭的眼神,辛銘恼羞成怒的说,她娇嫩的脸庞,浮出了半边红霞,就好像染红了半边天空的夕阳,美艳的不可方物。
面对着如此的美色,古治子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明白辛銘是彻底陷进去了。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做出如此的表情,特别是当心是对外人点破的时候,有时表现的羞涩一点羞涩。
“原来我还是个外人。”古治子心中叹息了一声。对于他来说,一切就好像一个悲哀的故事,充斥着种种不可思议,最后酝酿成一种伤痛。撕扯着他的皮肤,撕扯着他的内心。倘若不是心中还有一份责任在坚持,他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倒下了,一定会昏迷不醒,会紧闭着眼睛,喃喃的叫着辛銘的名字。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十年的付出,甚至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也无法抵挡那一次的相见。“难道这就是缘分吗,未免太过残酷了。”古治子心中暗忖。还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但也不得不接受,却又不得不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坐在自己的病床边上,心中却想着其他的男人。
羞涩,甚至是撕心裂肺的。古治子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痛苦,他明白李天想要和辛銘在一起一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两个人之间一定会经历重重的劫难,甚至是危险,这种危险毫无疑问会危及到生命。
古治子不知道自己将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两人。暴怒吗?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没有所谓的愤怒,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不安与担忧。或者这源于他曾经被李天击败过,所以心服口服。
“真的心服口服了吗?”古治子心中暗付,或者他心中真的已经心服口服了,是是潜意识中的那一抹倔强,依旧让他不愿承认这一点。可以说,每一名武者都是倔强的,倘若你不够倔强,没有坚持,遇到困难就放弃,遇到危险就退缩,那你的武道之路,也不会有任何进步。
古治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现在的李天,甚至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梦魇,纠缠着他,束缚着他,令他的武道之路,原地踏步。这是一种悲哀,一种巨大的悲哀。
“辛銘,你要做好准备,事情并不会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古治子说,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关爱与担忧,甚至莫名的,辛銘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情感,正荡漾在这温柔的电波之中。
辛銘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着什么。或者所有的臆想,在此时此刻,这是一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不知不觉的他变得焦躁而变得疯狂,仿佛想撕碎所有的一切。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是一名剑客,对于剑客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心如止水,而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了。
就好像一颗石子投入的江心,那激荡起来的涟漪,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事情一定不是这样,就好像那些疯狂一定不是这样一样。可有些事情,却并不因为她的想像而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层层递进,进而发展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我知道不简单,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辛銘落寞的说,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忧伤,那仿佛是酝酿着深邃的疼痛的东西。他她得所有彩色的东西变成了灰暗的一片,雾蒙蒙的。她看不清前进的路,也看不清自己身边的,究竟是谁。是古治子,还是李天,甚至是其他的一些人。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说莫名是一种痛苦的话,那毫无疑问,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痛上加痛了。看着辛銘那茫然的眼神,古治子的心中闪过了莫名的伤痛。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容不得半点勉强的,就好像现在,十年不敌一面,他却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是有些遗憾而已。这种遗憾,必将会纠缠他一生,永远也不会散开。就好像新都但永远都不会散去的雾。
“你们根本就是两类人。”古治子说,他并没有露出激动的很急,只是心平气和的,安静的说,躺在床上,身体也没有颤抖,反而一动不动。“先不说那个李天,就是他身边的一号,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古治子望着辛銘那张俏丽的脸,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儿,与他擦肩而过,最终渐行渐远。走向那遥远的地方,而走向的其他男人的怀抱。他有些丧气,却也理解。他并没有责怪辛銘,是他自己不够优秀而已。
“我知道我们是两类人。”古治子的耳边响起了辛銘的声音,甜美中带着一种忧伤,仿佛还酝酿着一种期待的坚定。古治子知道这样的声音是什么,那是一种希望,至少它象征着一种希望,象征着一种可能。
希望本是美妙的,就好像一杯,越喝越醇的葡萄酒,会让人忍不住沉浸,会让人不断的去追求;但是对于古治子来说,这种希望那是苦涩的,他不是越喝越甜越喝越醇的葡萄酒,它只是一种,单纯的伤痛,一种伤口结疤之后,被连根撕扯下来的伤痛。那血淋淋的一片,就是这种希望,在古治子心中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了你还要沉沦进去吗?难道你没考虑过以后吗?还是你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古治子的语速突然加快,他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逼迫着他,不得不说出这些积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话;他知道倘若此时此刻,自己不说,那便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变得疯狂,变得焦躁,变得歇斯底里。所谓的风度,所谓的气质,早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驻留在古治子心中的,唯有一种暴风雨一样的疯狂。
他叫嚷着,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好似石子投入江心,而泛起的波纹,一层又一层,拍打着,辛銘的脸庞。她面颊有些通红,玲珑的脸颊骨低垂着,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苦笑的模样。
“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控制。”她说,“情感就好像一个甜蜜的陷阱,晦涩而隐蔽,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深陷其中,再也无法逃出,甚至无法挣扎。”
辛銘轻轻抬起头,她倔强地仰着自己的下巴:“我从来都不害怕任何挑战,无论是武道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从来都没有任何畏惧,但现在,我却害怕了……”
辛銘说着说着,语调并逐渐的走低。她的语气从最开始的对话,变成了自言自语。那真是自言自语,她声细如蚊,轻微的不可思议。
古治子沉默了,他明白辛銘的感受,甚至可以这样说,他是感同身受的。事情本没有辛銘说的那样艰难,这是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想要摆脱一个过去,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他们总是沉湎于过去,沉浸于那些复杂的情感。或者他们不会轻易动情,但一旦动情,便不会移情别恋。这本应是甜蜜的事情,本来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应该是甜蜜的事情,但站在他们的角度,却是苦涩的,求不得的。无论他们怎样的努力,怎样的去表现自己,却始终发现自己与心爱的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墙。
或薄或厚的,同时又是不可逾越的。
事情本没有那么艰难,有些时候,人就是难以转过弯而已。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生活中的强者,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产生这种苦涩的爱恋。这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拥有这样一份爱,但在很多时候,爱就像一种漂浮的幽灵,谁也无法抵御,他们的侵蚀。
世界总是充斥着各种规律,犹如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但是无法避免的,但在此刻的新都却只有黑夜,而没有白天。
李天的脸上,挂着紧张的神色,他面孔狰狞,且因为这种狰狞,牵引着肌肉,他的脖子上青筋无比的突出。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事情!”李天愤怒的说,他的眼睛瞥向了一号,确定一号一九云淡风清地站在一边,仿佛视着十几只丧尸于无物似的。
“早说过让你离开了,可你不听,我有什么办法?”一号的脸上似乎挂着委屈的表情,让李天分明从这种委屈中,看出了一点促狭的影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李天心中暗忖,脸上却咬牙切齿。他不得不面对,这十几只令人作呕的丧尸,那散发出来的腐烂的气息,直让李天作呕。
他竭力地忍受着那种既将呕吐物的感觉,向着丧尸群冲了过去。他并没有丝毫的畏惧,这只是最低级别的丧尸而已。实力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大一些,其强大而在于他们的身体坚硬,却没有普通人那样的敏捷。
李天杀入丧尸群中犹如猛虎扑入了狼群,他双手纷飞,掌影漫天,好似一架收割生命的机器。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些原本站立着的丧尸,便都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了。仔细看去,可以看出他们的额头被洞穿,一个幽深的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预示着,在那个地方曾经所受到的伤痛。
李天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脸上面无表情。没有喜悦,没有兴奋,仿佛他杀掉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
“现在你满意了吗?”李天冷冷地说,他将视线重新的投到了一号身上,却见他正两手环抱,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还真会装模作样。”李天心中暗忖。他知道这一定是一号位装出来的表情,他的心中,一定是冷酷的;对于一名机器人来说,冷酷是必然的一种情绪,而所有的其他,都是伪装。李天真是看透了这一切,所以他的表情,有些不屑。
李天遥望着一号,似乎在等待着他说话。他知道一号一定有话要说,而不是就这样安静的站着,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无论这种目的是否龌龊,李天都需要知道。
一号眯缝着眼睛,从那狭窄的缝隙之间,渗出了一道圣人的光。在李天的注视下,一号缓缓地开口:“我不明白在此之前,你为什么不愿重情杀戮。大多数丧尸对你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你能够像现在这样轻易地杀死他们,抹去他们的生命,抹去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但你却没有这样做,我感到很惊讶,也不明白为什么?”
说话间,一号跺着步子,走进了李天的身体。一股寒冷的气息,人的毛孔的缝隙,渗入了李天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甚至身体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她躲避着一号的视线,尽量不让两道目光相交。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何在,那仿佛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但毫无疑问这种行为却已经植入了他的心灵。
“我…”李天想要说些什么,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一向能说会道的他,竟然在一瞬间想不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者他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甚至不会在意那些亲近人的想法。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完成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对,还是错。
一号笑了笑,说:“你不用解释了,你瞒不过我,你在害怕对吗?”
“害怕?”李天喃喃地念叨着这个词汇,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词汇,和千千万万的普通词汇一样,人的一生之中,他会被涌上无数遍;但这次时此刻,从一号口中蹦出的这个害怕,却又不是普通的词汇,他沉重的不可思议。竟让李天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无法背负这样的沉重,就好像无法背负那些压力一样。
“对于一个受到法律教育的人来说,让他们去剥夺一个活人的生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甚至,获得这些已经死去的人的生命,同样是艰难的,我说的对吗?”
一号并没有等待李天的回答,仿佛并不在意这样的回答,他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杀过人,但那不一样。那些是强盗,是马贼,而这些人,即便他们身为丧尸,但曾经只是普通人,你无法忍受自己杀死他们,我说的对吗?”
李天没有说话,所以回答一号的,只有沉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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