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这边因为太尉及北府几位将军的到来气氛更加诡异。
大厅里,除了司马季度和刘太尉两人面无表情的在专注自己的酒外,其余人等都眼神游离,表情古怪,这平时明里暗里互不融合的两个阶层代表们今天竟然齐聚一堂了。
这整个就是两派势力的公然对垒示威了!
面容阴冷眼神闪烁的沈田子沈将军,望了望在座的王公贵族们,又将目光锁定到小王爷司马季度的脸上,故作疑惑的问道:“小王爷这是接风宴啊,还是喜宴啊?要说喜宴吧,您大婚我们都没收到喜帖,要说接风宴吧,您这是给谁接风啊?给老太妃?可这么深更半夜的,老太妃没在,倒是这些个王爷将军什么的都从哪冒出来的?”
司马季度还没开口,谢将军就接上了:“沈将军,你这话说给谁听呢?请问沈将军又是打哪冒出来的?我想王府应该也没邀请你们吧?你们是来赴王府的接风宴的,还是来找事的?”
沈将军道:“我们可是接到消息,说是有军队向沐风城移动才过来的,最近,这朝廷人事变化大了,军事力量也重新分配,是不是就有人包藏祸心,觉得有可趁之机了?”
这时琅琊王听不下去了,这沈将军说的人事变化及军事力量的分配,不就是刘道规的因病辞官及刘毅将军的走马上任吗?这刘道规是刘太尉的亲弟弟,这刘毅将军却是司马季度的老丈人,这不摆明了他们就是忌惮这一变动才有点按捺不住的吗?
要说论实权,他们这些个皇亲国戚比不得那些将军,可论嘴皮子,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于是这琅琊王清了清嗓子也接腔了:
“朝廷的人事变动也好,军事权力的划分也罢,那都是皇上的意思,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难不成有人觉得这分配的不合理,还要来一次重新划分?”
顿了顿,他又提高嗓门说道:“污蔑谁包藏祸心,有可趁之机呢?说白了,不就是长江流域现在换了个人控制吗?难道就一直应该控制在某人的手里就不是包藏祸心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凭谁都听得出,这琅琊王是矛头直指刘太尉了。众人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待,他们既紧张两派真正撕破脸了自己站错了队,又期待来个真正的了结。
这皇亲士族这一派今天是准备豁出去了,逼迫就逼迫吧,事情不挑明不闹大,这小王爷是不会就范,不会替他们出头的。
这时坐在刘太尉身边外形粗狂的王镇恶将军站起来说了:“我们今天只是路过沐风城,顺便来求证一下事情真相,确实有人报说武陵王府有异动,既然是大家都只是来为老太妃接风洗尘,误会的话大家也不要往深里说,今天就不论朝堂之事了。”
这沈田子和王镇恶都是刘太尉手下战功赫赫的将军,只是这两人之间也有矛盾,于是不管对方是什么意见,自己都要往里掺点水。
沈将军听这王将军如此一说便轻蔑的说道:“王将军这是要胳膊肘向外拐了吗?他们是来给老太妃接风洗尘的吗?你看他们一个个的离开封地,悄悄进发,是何居心?还有这些将军们一个个带着军队,屯兵城外,作何打算?要我说这就是……”
“够了!”沈将军“谋反”二字还没出口,就被司马季度喝止住。谢将军及朱将军等人也立马站起来,进入了戒备状态。
“沈将军,你到我王府肆无忌惮,大放厥词你倚仗的是什么?身份?还是兵权?谁给的你胆子?信不信现在我就把你绑出去砍了?”司马季度冷冷的说道。
沈田子一时被镇住,呆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王将军则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微笑的看着。
大厅里安静极了,那些皇亲士族最希望的就是这样:小王爷砍掉太尉的部下,最好能把太尉也办了,这样那个窝囊的皇上也就没什么大用了,废不废都是那么回事,这样他们的利益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了。
这时一直旁若无人饮着酒的太尉终于也放下了酒杯,站起身向司马季度拱手说道:“小王爷息怒,下官教导无方,致使下属轻言犯上,下官自会惩处,只是下官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王爷一下。”
“太尉请讲!”司马季度还是一副冷冷的神情。
“不知小王爷为何放着好好的皇城不住,偏偏跑到沐风城这种小地方来居住?我不怀疑王爷是有什么图谋,但是别人是不是有图谋我就不知道了,相信小王爷心里明镜似的,您还得给我们一个解答。”
司马季度扫了一眼众人紧张的神情,他能说他是想给那些妄图推他上位的士族们釜底抽薪吗?那他们岂不全部完蛋。何况自己也并不全是为此而躲避而来呢。
“相信太尉也对小王新娘子失踪一事也略知一些吧?”说着扫了齐越王一眼,又接着说道:“既然朝廷没闲暇细究此案,那本王爷就到此亲自查办,无论如何,我会给我的王妃一个交代。”
众人有第一次听说此事的,不由得立时议论纷纷,齐越王被司马季度刚才一眼扫得背心还在冒冷汗,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听小王爷继续说。”
刘太尉继续说道:“下官冒昧,有探子报说,武陵王府有遣几批人联系平望侯刘毅刘将军,这刘将军刚好最近调迁频繁,我们可以相信小王爷只是单纯的为王妃的事忙碌而不是别的?”
司马季度转过脸直盯着刘太尉:“空穴来风的话,可不可以请太尉在肚子转几圈再拿出来说,我可以相信太尉多次夜访齐越王府只是单纯的为朝堂之事劳心而不是别的吗?”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目光又齐刷刷看向齐越王,难道他们也在彼此勾结吗?
刘太尉噎了噎,又装着毫不在意的说道:“那些小事就都不要管它了,只是王爷的这接风洗尘弄得确实有点声势浩大,这整个就是把朝廷搬来了似地,这些王侯离开封地未曾让皇上知晓且不说,单是小王爷的这号召力,是不是有点过了?只不知小王爷是用什么事情或利益号召他们而来的,单是一个接风宴不会这么简单吧?”
这个问题还真是让司马季度难住了,他知道刘太尉迟早会抓他住这个把柄,但谁叫谢将军等人和几位王爷不约而同前来沐风城呢,他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单是几个皇室贵族,他可以说他们是亲戚之间的走动,单是那些将军,他也可解释成单纯的访友。可现在事情凑到一处了,他能怎么说,难道就按自己臆测的那样说:他们是为保护皇上而来?
不行不行,自己也不确定皇上是否真到沐风城了,这万一不在呢?
想了想,司马季度反问过去:“太尉既然觉得不止如此简单,那还要请教太尉这是一个什么宴会?”
刘太尉一下怔住了,他可不敢贸然说他谋反,这可不是小事。可是他又以什么理由拘捕那些异派势力而不让小王爷出手呢。
他脑子飞快的转了几下,说道:“相信小王爷也是为社稷所想的,如此离开封地调兵遣将的接风宴,下官可不敢擅作主张加以处置,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下官只想请几位王爷和将军到皇城亲自去向皇上说明。”
大厅里一下又开锅了,有人诘问,有人谩骂,有人幸灾乐祸。谁都知道,这些人落入了北府势力里就很难再能全身而退了。
这太尉随便按个罪名或制造一点意外,他们的身家性命便都葬送了,至于其它后果更是不可想象。
司马季度是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虽然他反感这些人的自作主张,恼怒他们因保全自己的那点利益而耍弄的那些手段,但他还不想让这些人甚至是他们的家人承担如此严重的后果,毕竟这所有的错都源自朝廷对他们的纵容,以及朝廷的软弱,朝廷的利益分配的混乱。
司马季度理了理思绪,平静的说道:“太尉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就让他们自己在沐风城向皇上说明好了。”
太尉也冷了脸说道:“如果下官非要请他们回皇城呢?”
司马季度也森冷了脸说道:“如果太尉真要如此动作,那就不是沈将军所诬陷的本王爷谋反那么简单,而是刘太尉你自己包藏祸心了。”
太尉冷笑道“谁能相信呢?证据呢?意图呢?”
“没有君命王府行凶,大范围捕杀朝廷命官,这不是证据吗?意图?太明显了,你不知道吗?你日日夜夜不是祈盼的取而代之吗?你今天的行动不就是要昭告天下你的意图吗?”
刘太尉此时骑虎难下,要说将这些人现在一网打尽还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这武陵王府的威望在那里,刘毅将军的大军还控制着长江流域,等于就是大半个晋朝。即使现在对付这些人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可不行动吧,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这机会溜走。
这时沈田子却是沉不住气了,高声叫道:“沈家军,给我绑了这些人。”
这时谢将军也叫道:“谢家军听令,行动者杀无赦,我看谁敢?”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就听门外有人宣道:“皇上驾到!”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