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他吹着手里精致而又短小的玉笛子,才会有如此诡异的声音,弥漫在天机宫的上空。
只是极度反常的是,如此清晰的笛声,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是不远处巡逻经过的天机宫下属,都跟完全听不到似的。
此时,原本还在熟睡之中的谢长宁,眉宇间的那道印记,仿佛是感受到了笛声的召唤,开始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直到笛声达到最高调子的时候,谢长宁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她的眼神,仍旧没有空洞的迹象,却极度的冰冷,布满了刻骨的寒意。
她从床上缓步下来,一把推开了厢房里面的窗户。从她现在站着的这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名在屋顶上垂着玉笛子的白衣男子。仿佛是收到了男子下达的什么指令,谢长宁转身朝着厢房外面走去。
现在谢长宁眼里所看到的景象,这天机宫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姬郡王的人。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她一定要将谢语柔找出来,一定要为她的孩子报仇。只有她的双手沾上谢语柔和姬郡王的鲜血,她心中的恨意,才能真正的消除……
谢长宁独自一个人在偌大的天机宫里面行走,刻意地避开了一些巡逻的人。
当她不知不觉,越走越远的时候,有一个单独巡逻的人,一看到谢长宁出现在这个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就连忙跑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三王妃……这么晚了,是不是迷路了?你再往前走,就是我们天机宫的禁地,任何不是天机宫的人,都不可以入内……”
谢长宁神情冷漠,没有说话,仍旧继续朝前走去。
天机宫的人,微微皱了双眉,又再一次地阻止道:“三王妃……不能再往前走了,还请回客房休息!”
“我要找谢语柔,谁也别想拦我……”
天机宫的人,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谢长宁在说什么。他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叫谢语柔的。
“三王妃……你再继续往前走,别怪我不客气……”
天机宫的人正欲拔出手里的佩剑时,只看到谢长宁的手,快速地一抬,随后他的脖子瞬间就爆开了一道口子,被割破了颈动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脖子的伤口流了出来,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会如此干净利索地对他下了杀手。
“你……你……”
“我都说了,谁也不要拦我……”谢长宁用力地对着那个人的额头,推了一把,让他整个人都倒入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正好将尸体掩藏了起来。
谢长宁收了手里的匕首,继续朝前走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
她完全就没有去过姬郡王的郡王府,也更加不知道,她现在是要去天机宫的哪里。她只是凭着耳边不断响起的笛声,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出接连不断的幻觉。按照笛声所指引的方向,朝着不远处的水榭亭台走去。
悠长的长廊,清澈的湖水,幽亮的满月倒映在波动的湖水里,显得异常的静美。水榭亭台那边,一片灯火通明,更有婉转的琴音,如泣如诉地蔓延开来,扣动人的心弦。
谢长宁来到长廊前停住了脚步,或许是动人的琴音,干扰到了先前的笛声,她原本要一直朝前的脚步,再也没有迈开过。
谢长宁微微侧了头,看着湖水中,倒映出来的一轮明月,眼里也渐渐明净了一些。就在她用手扶了额头,用自己的意识在同那抹微弱的笛声做抗争的时候,笛声再一次爆发了音调,将琴声彻底盖了过去。
“杀……”
谢长宁缓缓地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心中那一抹恨意,又被点燃了起来。
她缓步朝着水榭亭台走去,完全不知道,她此时已经走入了天机宫无人敢靠近的地方。也许再继续靠近下去,随时都可能会身首异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那抹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笛声,仍旧与琴声抗衡着,明明两者之间实力悬殊,笛声根本就斗不赢琴声。但是那名吹笛的白衣男子,仿佛是熟知这抹琴音似的,不断地朝着弱点和空隙,做着最后的孤注一掷。
谢长宁被这两股暗自较劲的力量,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越是靠近那座亭台,感受到的阻力就越是强大,她眉宇间的光芒,一会儿鲜艳,又一会儿微弱。最后,谢长宁扶着亭台那的柱子,吃力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思绪都专注到琴音之上,迫使着自己,摆脱掉笛声的束缚。
豆大的冷汗,很快就从谢长宁的额头流了下来,她扶着柱子,身子却虚弱地一点一点地下滑。直到她再一次猛地睁开眼睛,眉宇间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她整个人也坐倒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
“我这是在哪儿啊?”谢长宁缓过那股筋疲力尽的感觉之后,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她再也听不到笛声了,耳边所充斥着的,都是悲伤的琴声。只是眼前这一片布满精致的宫灯,明月映入湖水的美景,让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不在天机宫里面了……
谢长宁扶了一把柱子,从地上站起身来。她真的很讨厌自己又一次地被人给操控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去找到那个操控她的人,立马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不过,现在她一个人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又是三更半夜,相信她能这么顺利地走出自己的厢房,那两名三王府的侍卫,怕是已经先遭人暗算了。只有等到天亮,有人发现她不在了,她才能真正的安全。只是这琴声还能持续多久,她还要被那个笛声操控几次呢……
谢长宁忍不住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她还记得,是这琴声帮她摆脱了笛声的操控。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弹琴的人也能帮帮她,让她摆脱这一份力不从心呢……
谢长宁迈开了脚步,开始朝着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靠近。越是走得近了,她就越是觉得,她一定已经不在天机宫里面了。因为她看到那间宽敞的屋子里面,到处都有着朦胧的纱幔,随风轻轻地舞动。而那一抹抹白色之中,有透着一抹红色的身影,正坐在屋子的最中央,拂动着手里的琴弦。
谢长宁记得以前轩辕喳喳提过,天机宫的三大护法之中,只有月护法一个是女子。以月清璇素雅的作风,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张扬而又艳丽的红色,可除了护法,又不可能再会有人,在这个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深夜弹着如此忧伤的曲子。
所以,这里应该不是天机宫吧……
谢长宁静静地看着,听着,竟然也能感受到曲子中,那份百年的孤寂,以及落满轻伤的思绪。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会有这样一份沉重的心情,在这夜深人静之中,夜不能寐……
突然,琴音猛然一转,发出一个最后一个清晰的尾音,一股骤然而来的清风,将所有的纱幔吹了起来,飘起迷离的弧度。
谢长宁的神情,紧跟着便愣住了。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个弹琴女子的背影,就已经被另外半边屋子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些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字,可细细一看,不管字大字小,不管是工整还是狂草,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字——双。
为什么,会写那么多的双字?
谢长宁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抹红衣的身上,这才发现,纱幔背后的她,正微微侧了头,显然早就已经知道她在外面了。而现在的气氛,居然显得有些僵,甚至,可以感受到一股隐隐的不悦。
“这位姐姐……不好意思,打扰你弹琴了……我……”谢长宁一紧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抹红色的身影,明显地僵了僵,甚至,整个人都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看着谢长宁。以前也有这样子的一个人,一开口就同他说出同样的话。他以为,那个时候,她是气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救她。
他为她倾尽一切,最后换来的却是百年孤寂。就好像他的屋子,他曾经闭关的地方,满满都是她的名字,可她的心里,却至始至终不曾有过他的名字……
只听到“砰”的一声,红衣人手里的长琴,寸寸断裂。伴随着残骸凌乱地掉落到地面上,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也在一刹那之间,消失不见了。
“我不是故意吵到你的,我是被人控制了……我……”谢长宁连忙朝着屋内走了几步,以为是她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入,才惹到这间屋子的主人不高兴。可是就算她现在是如实的解释出来了,可是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人听她说这些了。
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弹琴的人,没有琴音,她就算是躲在这里,也还是会被笛声给控制住的啊……
果然,谢长宁才刚想到这些,原本被击退了的笛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谢长宁一把捂住了耳朵,不想去听,但是她眼里的情绪,又渐渐地冷了下来。她额头那开始肆意散发出光芒的印记,更是将她最后的挣扎都压制了。
谢长宁又不听使唤的朝着屋外走去,在前脚迈出屋子的那一刹那,她用手吃力地抓住了房门,算是最最最最后一次的反抗。她真的不想这么力不从心,真是恨透了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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