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羊肉对于秦辕止来说倒是吃过不少，再加上原本味觉的失缺，尝过最多的是羊肉本身的那种膻味，即便御膳房里的人多次氽水去膻也很少有做出鲜味来的，来到这倒的确对这炒羊肉感兴趣，若真是柳依梵做的，一来他能下咽，二来找到她的烹调味道，还可以打听到她的行踪。只是这名字听起来过于普通他也怀疑是否出自那女子的食谱。怕是碰巧有人同她手艺相仿便又问了一句。

“这炒羊肉有什么特别吗？”

“哈，那可真是特别，听说掌勺的是曾给皇帝做过饭的人，小小年纪实在难得，还是个女娃子哪。”

“哦？给皇帝做饭的人？”听到这秦辕止便心里有数般笑起来，这女人倒是会给自己宣传，看来是还留在这里了，呵，不赶着去找神厨倒是悠闲，看一会儿见到他，她怎么解释。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女子，秦辕止不觉心急的走进酒楼里，酒楼的装潢不算特别，高处有的角落还结了蛛网，食客也人多混杂，但却都吃的有滋有味，秦辕止不禁皱了皱眉。

她怎么选了这个地方。也不怕被坏人欺负。

选了一处通风还算好的靠窗位子坐下，秦辕止又环视了一眼店里，点菜的多是要了那盘炒羊肉，羊肉的香气飘过来，也激起他的食欲。

闻起来的确是她的味道。

更确信柳依梵人在这里，秦辕止抬手叫来店小二。

“客官要点什么？”见进来一位富家公子，小二殷勤的乐呵着问道。秦辕止先是品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水，不但没有茶香，茶叶也已经变成深色，很明显是隔夜茶，秦辕止将含在嘴里的那口水不易察觉的吐掉之后才对那人开口。“听说这里的炒羊肉不错，就来一盘尝尝。”

“呦，不好意思客官，咱这炒羊肉刚刚最后一盘已经卖出去了，没货了。”

“什么意思？是没有羊肉了？”

“不是，您有所不知，这炒羊肉是店里临时雇的厨子做的，那人刚刚离开已经不干了。”

“可朕……这不是昨日才开始推荐的菜式吗？也不是不好吃，刚一日怎么就不干了？”

“那厨子原本是我们这里的客人，不过吃了霸王餐被扣留，她说能做菜偿还我们才让她做的，债还完她也说要赶路，刚刚就已经离开了。”

霸王餐？

听到这，秦辕止不禁疑惑起来，以给她留的盘缠来算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花完，而柳依梵的性格也不像会吃霸王餐的人，怎么会有这种难处？昨日是借助在民居没发现什么，难道她遇难了？还是真不是她，只不过是个谎称给皇帝做菜的人骗吃骗喝的。

这么一想，秦辕止便急于确认事实，唤来已经离开的小二说道，“我想见你家店主。”

“见当家的？您是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起疑，秦辕止平淡的笑一笑，“没什么，只是实在想尝尝这道炒羊肉，想问你家老板有没有什么法子。”

进门的生意岂有拦去的道理，秦辕止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小二更是不想丢下这么个钱袋子不管，心里琢磨了一阵便应道，“公子您稍等，其实我家大厨也偷学了那人的手艺，您要是想吃现在就给您做去。”

还不等秦辕止答应，对方便紧忙跑去下单，生怕他反悔似的，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炒羊肉就端到秦辕止面前，这香气的味道闻起来似乎与柳依梵无异，可在秦辕止看来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见小二盯着他看，便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吃起来。

羊肉细嫩可口，的确是那女子的感觉，可还是同他记忆里的羊肉味道不同，柳依梵也曾给秦辕止做过几次炒羊肉，当然，那时的名字并没有这么普通，吃起来也要比这里更鲜美，若真是那道菜，也着实相差太远，虽说是不同人做的，但从能够下咽以及口中残留的熟悉苦味来看，那厨子的领悟能力倒是很强，已经将柳依梵的烹调手法模仿到九成。

“小二，麻烦请你家店主过来。”

怎么又要找当家的。眼见这人只吃了一口就提出和刚才一样的要求，店小二不禁有些反感，他家厨子本事不差只是懒惰成性才让店里生意落寞，这人难不成是故意找茬的？”当家的今日不在。”

听出对方语气变差，秦辕止自然猜出这人的想法，狡黠的弯起一边嘴角故意遗憾道，“哦？那真是可惜，朕……真是可惜。”称呼总也改不掉让秦辕止略显停顿，可随即依然平静自若的开口，“原本还想提醒一下你家老板被骗了，不过现在看来是你们甘愿如此了。”

“你说什么？被骗？我们怎么可能被骗。”只以为对方是在笑话他们愚蠢，店小二更不善起来，远处一男子听到这边的吵闹又见坐在那里的秦辕止气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连忙讪笑着走过去。

“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不知这位客官有何指教？”

秦辕止抬眼打量了走过来的人接着笑道，“只是想好意告诉你这炒羊肉并不是给皇帝吃的。”

“哦？客官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还是想故意挑毛病好不买单？呵呵，这两日骗吃骗喝的人可真是不少，不过客官这样穿着讲究的人应该不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吧？”

言语间的讽刺秦辕止自然听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过多生气，毕竟还要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柳依梵的去向，便又是安然笑着拿筷子点了点盘子，“据在下所知，那给皇帝做菜的厨娘是京都圣仙楼里的老板娘，她的炒羊肉是要用十头羊，每头只取羊脸肉一片来进行烹制。”

“羊脸肉？”这和昨日那女娃说的一点也不一样，根本就没提过什么羊脸肉。

“她当初明白宣称这是为了美味，而且确有道理。珍馐的馐，本来是“羞”，这个字属于羊部，就是羊脸颊上的那片精肉。动物各部位的肉味儿确有不同，人人都有体会。店家的厨子若是有些本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她明明说越常见的羊肉越好吃，竟把他们当傻子糊弄。店主的脸不禁有些抽搐。

“朕……在下有幸曾在圣仙楼品尝过那盘羊脸肉，确实色泽金黄，香嫩滑。润，而且明显这里用的是山羊肉，口感上绵羊肉才更味醇适口，你们真确定那人曾给皇帝做过饭？”

象牙宫扇随手打开，秦辕止看似可惜的瞥着面前二人，只听那店小二气愤的对店主开口，“当家的，我就说不能那么轻易放走那小娘子，她点的餐本就很是奢侈，如今又拿假食谱来糊弄咱，盘缠被偷估计也是顺嘴胡诌的，不行，我带几个人去追她去。”

“得了，人早到渡口去坐船跑了，你上哪追去，奶奶的，亏我还可怜她给她付了这两日的工钱，全被她那花哨的手法骗了，拿这盘假御菜来毁我招牌。”

店主和店小二嘴里不断的吐着脏字，秦辕止在一旁听得不甚自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人是柳依梵没错，只是没想到她这出来没几日就招惹了这种麻烦，日后指不定又碰到什么事，若是遇到像这些个说变脸就变脸的恶徒，还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既然没得尝那正宗的炒羊肉，那在下就不多留了。”

“哦，多谢这位仁兄提醒了我们，让我们以后不必吃这种哑巴亏。这盘菜我不收你的钱了。”

“哪里，在下只不过是喜欢追求美味而已。”秦辕止象征性的道了谢便走出那家酒楼牵着马重新向镇子外面走去，临到镇头上叫住一位从外面回来的樵夫问道，“老人家，请问渡口怎么走？”

“啊，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有条三岔路中间的便是到辕岱河的渡口了，小伙子要赶船啊？”

见秦辕止点头，樵夫又说到，“那就得快些了，下一班船就快开喽，不过你若是走官道，就要走右边那条岔路才行，只是相较于坐船绕些远才能到融尔城。”

“多谢。”

听到下一班船就要开了，秦辕止不禁更急起来，若是在这里错过，就要到融尔城才能有机会碰到，这期间那女子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不在身边……刚刚那店里的人说她似乎盘缠被偷。

骑上马扬鞭而起，秦辕止无奈的苦笑，因为这种原因被指责吃霸王餐，她一定郁闷极了。

“这简直是对我这个厨师的侮辱啊。”

她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一路幻想对方的神情，不消一会儿功夫秦辕止就已经来到渡口，可是船只却已经离岸远行，遗憾的叹口气，秦辕止跳下马走到渡口边望着那条船，船甲板处站着星星点点的人，隐约能看到那里似乎有女子的身影。轻喃一声柳依梵的名字，秦辕止只得看着船只远离自己。又是看着她走远，只是这一次是自己的失误。

而在船上。

柳依梵原本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鬼地方正望着河岸看那些人是否发现问题追上来，却隐约看到林道上白色马匹的身影，而那马上的人又像极了秦辕止穿便服的样子忍不住就又望了望，只见那男子站在河岸也望向这边。

“秦辕止？”

“不可能吧。”

哈，自己真是远离了京都怎么看谁都像是他出现啊，这毛病要是不改怕是真得相思病了。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走到了这里，她才感受到没有秦辕止的日子，以及众人对那皇帝的评价。

虽说好话不少，但不屑的话也时常听到，就连刚刚离开的那家店就对秦辕止会吃些什么进行了大肆的贬低，不就是因为尝不出味道来么，至于那么嘲笑他吗？

柳依梵自然是不服气，再加上发现自己盘缠被偷，更是气不过这里的人，眼瞅着小偷接近她，也不说提醒一声，明明进店之前自己还摸了摸钱袋，怎么可能会在别的地方丢的，那样的态度都不怪他们以前的生意差。

所以本能的就想为自己和秦辕止给那些人点教训，再说自己为他们招来了生意他们还该感谢她呢。

“哼，到时被行家戳破就不能怪我喽。”一边笑着那帮家伙的不识货，连厨子也不知道绵羊和山羊的区别，柳依梵一边又望了望那已经淡去几乎变成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