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静之受到了百里幽“严厉”的审讯。
却说漏了嘴。
说漏口的某人败下阵来,垂头丧气不动了。
百里幽摸着下巴想,难怪墨然更年期提前似的阴沉着脸,原来这“选护卫”真的是“选未来姐夫”。
“明天我要走了。”萧静之扒着她膝盖求饶,“你别冷着个脸,啊?笑一笑,对我笑一笑,你不笑一笑给我看,我后面那水深火热的日子
怎么活?”
“什么水深火热。”百里幽还在分神,随口道,“马上要飞黄腾达了,少说得这么可怜。”
“啊……是啊,马上要飞黄腾达了,”萧静之嘴角咧了咧,又恢复开朗的笑容,“当官当得迎来送往水深火热嘛。”
“那倒也是。”百里幽拍拍他的头,摸到他头顶上俩个旋儿,想起初见那夜,小狗般蹲在她身边的萧静之,忽然就想问问明白他的心思。
“为什么不喜欢墨然或者王平遥?”
萧静之愣了愣,才明白她说的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
“没有,姐姐。”他收了笑容,坐在她膝前轻轻道,“李先生,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就是那个教过我的王夫子,我这次才知道,他算是我
的授业恩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而网页,他举荐我入二五营,为我铺就入仕从军之路,他算是我的恩主,我也没道理排斥他。”
“嗯。”
“可是情分归情分,道理归道理。”萧静之诚恳地看进太史阑的眼睛,“我不觉得他们适合伴你终身。”
“为什么。”百里幽没有羞怯也没有生气,扬起眼眸,静静问。
邰世涛站起身,踱到窗边。
“姐姐你生性不凡,便是想归隐山林,嫁人生子,只怕短期内也难实现,这点,即使我不想承认,不希望这样,也不得承认,那是你注定
要走的路。”萧静之轻轻道,“可是这不代表我希望你走得太远,太深。我出身也算豪门,最清楚大家族利益牵绊人心诡谲,我那还是僻居一
隅的梁静,牵扯的是一族一地的利益,便已经十分可怕。而网页,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丽京皇家,还有朝廷,还有政治,我曾经听过一些传言…
…”他忽然停住。
百里幽用目光表达疑问,萧静之却摇摇头不肯再说,男子汉大丈夫,不传捕风捉影的流言。
百里幽没有再问,她和墨然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早先在梁静时的遭遇,她也隐约感觉到,墨然的“未婚妻”,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王先生,他看似只是王府管家,但谁都知道这只是个暂时身份,他本身的身份也相当了得。”萧静之道,“我到军营后才隐约知道,
王家是江湖巨擘,多少年来一直执武林之牛耳,但在二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巨大的动荡,之后实力伤损,渐渐给其余几家江湖世家追了上
来,虽然现在还是王家独大,但对方几家一联合,王家这江湖魁首位置能不能坐下去,还很难说。王家一旦风雨飘摇,身为家主的王先生首当
其冲,而姐姐你如果和他有较深瓜葛,以你的性子,到时候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江湖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利,其凶险和手段直接残酷,比官场还
没有退路,姐姐,我不敢让你冒这个险。”
“姐。”萧静之站在她身侧,抚了抚她半长的发,长声道,“我只但望你好好的。”
少年的声音忽然有了沧桑的味道,百里幽抬头看他,才惊觉,他高了不少,坐着的角度看他伟岸高大,下巴已经有了青青的胡茬,透着些
成熟男子的韵味,他站在她身侧,身影便将她密密遮挡,落下的手势轻柔呵护。
曾几何时,还要她努力保护的少年,已经长大,并费尽心思地要保护她。
百里幽心中一暖,忽然拉过他的手,在掌心里贴了贴。
萧静之身子一震。
她摸过他脑袋,拍过他肩膀,可是从没有拉过他的手。
然而此刻,当她握住他的掌心,彼此纹路深贴那一刻,他恍如被雷电刹那劈中,瞬间明白——
这一生,他是不会再舒心了。
他久久凝立不动,不知何时眼底泛上泪光。
心深处潮潮热热,不是难过,不是痛苦,不是后悔,是了悟之后的空明,是明白这一生漫长执念的了悟。
百里幽仰头看他,她隐约感觉到身边沉默的少年,内心似有惊涛般的波动,然而萧静之立在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一霎是一生。
随即她听见萧静之,轻轻道:“夜了,姐姐……睡吧。”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快步走了出去。
百里幽慢慢放下手,想着最后那一句“姐姐”,不知怎的,听起来却似和以往不同。
她双手合握,交叉于膝上,偏头看晚香玉,将花枝沉沉地垂下来。
眼神里,莫名也多了一层孤清意味。
忽然有人在她耳侧道:“怎么?被静之的话惊着了?”
百里幽没有动,拂开了他落下的一缕头发,道:“你属猫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
“我倒觉得我是属兔子的。”墨然在她耳边叹息,“总吃不到窝边草。”
百里幽站起身,顺手从晚香玉花盆里薅了一把叶子,塞在他手里,“哪,吃。”
墨然瞧瞧叶子,拈一片嘴里嚼嚼。
嗯,微涩,嚼久了有清甜香气。
像她。
“静之的话,我刚才听见了。”他慢慢踱到她床边坐下,将手上端着的一碗燕窝羹放在桌边,“这小子想得真多,我差点以为他不是你半
路认来的弟弟,是亲生的。”
“在我心里,就是亲的。”
“哦?”墨然笑得眼波流动,若有深思,“这话他听了,未必……”
“怎么?”
“没什么。”某人才不会替别人拉皮条,倾身在她耳边笑道,“我知道你这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很多事还是会放在心里想,我可不
希望你无度地操心,你放心。”他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墨然,便护不了这家族,这天下,也必定护得了我的女人。”
“我百里幽。”百里幽闭着眼睛,静静道,“不想得天下,不想得富贵,但如果我想得到某个男人,我也绝不失败。”
“想要得到我吗?”墨然目光亮亮,“现在就可以。”
“滚粗。”
……
墨然没有滚。
他懒懒地坐下了,把玩着桌上的茶壶,忽然想起什么,道:“我给你送的补品你,你吃了没有?感觉可好?好的话下次再送些给你。”
百里幽瞟他一眼,“这补品你经常吃?”
“嗯。”墨然心不在焉,想着他师娘经常送各种奇怪补品,有时候会让大厨房给做了吃,有时候直接就送人了,也不知道老娘哪来那么大
劲儿,热衷于搜集各种补品,可怜他吃到看见补品就泛恶心。
“觉得不错?”
“当然不错。”他师娘送的东西,不管如何古怪,绝对回回精品。
“用了以后效用极好?”
“自然。”如果能骗得百里幽以后乖乖帮他吃掉那些补品就好了。吃啊吃啊的吃习惯了,说不定她会欣赏那些玩意,以后去王府,师娘的
补品有人赏脸,一定会很高兴的,算是为良好的关系先打个基础?
王爷想得高兴,没注意到某人越来越阴恻恻的眼神。
“嗯。”百里幽走到门边,忽然一指门外,惊讶地道,“什么东西!”
“有敌人?”墨然眼神一凝,飞快地掠过她身边冲向门外。
百里幽伸手重重一推,把他推到回廊上,“啪。”门一关。
门板重重撞上墨然的屁股。
“咦没人啊……百里幽你关门做什么?”
门忽然又开了一线,一个长长圆圆黑乌乌的东西被塞了出来,恶狠狠顶在墨然鼻尖上,“你的十全滋补龙精虎猛超级大虎鞭,拿去做夜宵
吧!”
“砰”门再次被恶狠狠关上。
墨然低头一看。
好大一个虎鞭。
半晌,回廊上传来王爷生平第一次的咆哮。
“赵七!”
赵七神一样地立即出现在廊顶。
“老夫人送来的补品,都交你先验看,这次验看了没?”
“验看了!”
“是什么?”
“虎鞭!”
“告诉我没有?”
“没有!”
“为什么?”
“您说过,您大荤不吃人,小荤不吃鞭!天生龙精虎猛,用不着!”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退回去?”
“现在或许用得着!”赵七大声道,“某个人比较能折腾!”
……
某个在门板后负手听的人,差点把鼻子撞到门板上。
至于本想通过问话澄清清白的那位,顿时后悔把赵七召来了。
一个都不靠谱!
“滚粗——”王爷愤怒之下,不知不觉把百里幽的口头禅也抄袭了去……
赵七神出鬼没地滚了,王爷在回廊上发呆半晌,想了半天瞧瞧紧闭的门,终究不甘心,蹲在门口,还是用那虎鞭拨门闩,拨啊拨啊拨,把
门给拨开了。
门后面百里幽直接上床睡了——懒得和他啰嗦。
她心宽好睡,瞬间酣眠,墨然在房内转了几圈,瞧瞧她的睡颜,终究不忍将她吵醒解释个清楚。
他瞧瞧虎鞭,顿觉英雄气短——含冤未白的感觉真是不爽啊……
含冤未白的王爷,最终也只能给百里幽掖掖被角,然后委屈地缩在一边睡了。
半夜的时候百里幽醒来,有点口渴,顺手抓过桌上的杯子就喝,杯子里的液体温热爽口,馥郁香甜,将她的燥热驱散许多。
她摸摸杯子,外头用锦褥包着,还套着棉套子,这是墨然在她伤后立的规矩,知道她不爱侍女夜间睡在脚踏上伺候,便命将茶水等物好好
保温,好让她随时醒来都能喝一口热的。
百里幽喝完,转目四顾,才发现墨然又窜了进来,就睡在窗下软榻上睡,支着额,没盖被子。
百里幽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赤脚下床,站到了他面前。
站了有一会儿,她才察觉,这行动有点奇怪——看他什么呢?
她望了他半晌,眼看没关好的窗子透进午夜凉风,微微吹动他的发,他似乎在梦中皱了皱眉。
百里幽忽然想起他给自己掖被角的温柔手势。
她走到窗边,轻轻关上了窗,又转身,赤脚走了回去,从床上抱了一床被子,给墨然盖上。
墨然始终没醒,神态安详,百里幽打个呵欠,回床上继续睡觉。
月光透过朦胧的纱窗,映在墨然的脸上,隐隐约约,似有一抹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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