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府的大门口,装扮成琉璃凤染的沐久阳长身而立,望着远处而来的花轿内心一阵狂喜,他微微闭了闭眼,幻想着这是他自己的大婚,他是真的娶了心爱的女子,从此可以执她之手,直到白头……
睁开眼,藏去眼底深痛,浮起面上温柔的笑,他是四王爷琉璃凤染,今日的新郎,只能是四王爷琉璃凤染。
“王爷,花轿到了。”花轿安放在了一箭之地,一旁的喜娘双手将喜盘托到沐久阳的面前,红绸之上,放着一张长弓,三支花箭。
沐久阳微微颔首,将那长弓拿起来,搭箭拉满,三箭齐发,射在了轿门之上。
前来贺喜的皇族高官,富商显贵,不禁大声议论了起来:
“呀呀呀,三箭齐发,三箭入木,四王爷果然非同凡响。”
“可不是吗?都是四王爷阴冷的很,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瞧瞧今日的四王爷,那眼神,啧啧,都能温柔出水来。”
“是啊,左相嫡女,真真是个有福的……”
“后悔了吧,我听说你家女儿,也曾欢喜过这俊美无双的四王爷,叫你给……”
“咳咳,不知道别乱说……”
“看啊,左丞相居然亲自送嫁过府门。真是难得啊,活了这么多年,疼爱女儿到如此的,我也就见过左丞相了,寻常人家,最多送嫁一里……”
伴随了宾客们的议论,是礼官高声的呼喊:
“花箭临门,一箭去灾去难,新人一生平安,二箭去痛去苦,新人富贵吉祥,三箭箭穿两心,新人过府门,敬告天地,永结同心!”
礼官的话音落下,素琴率先下了轿子,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的将花轿的帘子掀开,江素昔便扶着素琴的手下了花轿。
江素昔刚准备抬了步子往后走,便敏锐的察觉到来自人群中的杀气,她猛地掀开喜纱,便见得十余人,脱去了外袍,腰间皆挂了一冒着烟的黑圆之物,朝她猛扑过来。
蓝素姬竟然是要用这同归于尽的方法来毁了她!
江素昔一掌将素琴打飞,落入的人群之中,而她自己,则轻盈的飞上花轿顶,随后捞得一条红绸,将最先靠近她的一个死士击倒在地。
“趴下,这是震天雷,快趴下!”江素昔一边卷下飞上花轿的死士,一边大声呼喊!
“昔儿!”沐久阳眼看江素昔将素琴拍飞,马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快如闪电的自最近的侍卫手里抽了一把剑,便飞身上前……
“轰……轰轰……”数声巨响响起,那些身绑震天雷的死士皆被炸的残肢四飞,吓晕了好些前来贺喜的宾客。
“子……凤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些震天雷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后一刻,还有五六个死士朝江素昔的方向扑来,沐久阳没有办法,唯有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江素昔。巨响之后,江素昔才反应过来,忙推开身上的沐久阳,焦急的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我……没事!”沐久阳将那只受伤的手臂藏在背后,扶着江素昔与她一起站起来,扫一眼周围的情形,双目眯起,射出万丈寒光:“王府侍卫!给本王将现场打扫干净!”
那等嗜血阴寒,竟与琉璃凤染无出其二。
“是!王爷!”训练有素的侍卫马上开始行动,不到一刻钟,就将婚礼现场恢复了原样,一些晕死过去的宾客被救醒之后,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经历过了恐怖袭击,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云泽王朝大婚有一个比较奇葩的规矩,新人拜堂的时候,若有着黑衣的人前来,则犯了大忌,红黑相冲,天地不认,就要重新拜堂,否则夫妻关系无效。当然,除非是与新人有仇,否则没有人会穿着黑衣来贺喜。
又要帮助琉璃凤染骗过世人的眼睛,又不能真的与江素昔拜了堂,沐久阳去找了最公正廉明的铁无情,当着铁无情的面,穿了一件黑衣穿在了红喜袍的里面……
三拜天地之后,沐久阳牵着江素昔的手,步入了新房。
一跨进新房的门,江素昔就冷冷的吩咐:“屋里的,都退下!”
“王爷、王妃,交杯酒还没喝,同心结还没……”新房里等待的喜娘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见得新娘一脸不善,不由得将目光都投到了沐久阳装扮而成的琉璃凤染脸上。
“滚出去!”沐久阳还没来及的说话,江素昔又阴冷的命令,那模样,好似若动作慢了,她就会动手杀人一般,屋内的人吓得面色苍白,赶紧逃也似的出了门。
“昔儿,你吓着她们了。”人撤得干干净净之后,沐久阳走到门口,将这新房的门关上了,方才走回来,玩这个江素昔,语气温柔的道。
“子修,把那张皮揭了,看着闹心!”江素昔气呼呼的坐在了喜塌之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沐久阳。
沐久阳一愣,顺着江素昔的意思将薄薄的人皮面具揭了去,露出他本来温润如玉的模样。
“过来!”江素昔又道,语气依然硬邦邦的。
沐久阳只好朝江素昔走过去,刚走到江素昔的身边,便被她突然袭击,抓过了他受伤的手臂,“撕拉”一声撕去绯红袖袍,见得红袖袍里面的黑色薄袖时,江素昔微微愣了一下,想起那个不成文的规矩,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不管这红袍黑衣的主意是琉璃凤染想出来的还是沐久阳想出来的,今儿的这场婚礼都不过是一场戏!
这事,虽只有她知、子修知、琉璃凤染知,却也是极好的!至少她可以安慰自己,她仍是自由身。
“都伤成这样了,还闷不吭声,沐子修,你真有本事!”
一条好好的手臂,被那震天雷炸得血肉模糊,江素昔看过了之后,却故意在那伤口上重重的按了一下,激得沐久阳痛呼一声。
“还知道痛,没有笨到家!”
沐久阳穿的红衣并不是江素昔用赤血锦缝制了那一件,江素昔有一些想不通,那男人既然让子修来做这个替身新郎,却为何单单藏起了那件衣?难不成,他还有自己穿一次的打算?
轻轻摇了摇头,江素昔低垂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处理沐久阳手臂上的伤。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个温润体贴的男人啊,竟会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将她紧紧的护在怀中!都说患难见真情,他说过欢喜她,她半信半疑,如今,却是完完全全的信了,这笨男人,不是人人敬畏的天下第山庄的庄主吗?不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吗?怎么到那时候就犯了糊涂了?
他知道不知道,若是那震天雷的威力再大一些,他这条手臂就会废了?!
心口堵的厉害,眼里一滴泪终于是没忍住,垂直落在了沐久阳被灼烧的伤口上,泪里面的盐分沾惹血肉,使得疼痛加重了几分,他低头去看,呼吸顿窒。
薄唇轻启,有激动,有喜悦,有关心:“昔儿,你……”他将那只完好的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昔儿莫哭,子修……无碍。”
“谁哭了,谁说我是为你哭了?”江素昔涂药的动作又加重了些,抬起头,红着眼睛与他倔强:“沐子修,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今儿护了我我便会原谅你与琉璃凤染做下的这等荒唐事儿!”
“对不起昔儿,我……”他想说他不是有意的,可事到如今,有意无意又有什么区别,终究是伤害了她。
“从今夜开始,我会比以前更努力,我会变得强大,与你们一般强大!到那时,你们给我的难堪,我护完完整整的,回报给你们!”柔弱的声音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被江素昔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扯得沐久阳的心,生痛生痛的。
有一些东西,终究是离了掌控,由不得他沐久阳,亦由不得他琉璃凤染。
修罗王与修罗王妃的新婚之夜,新娘子江素昔除了那一层喜纱,连头饰都未除去,侧着身子躺在喜塌之上,只留了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绯红背影。
而不算新郎的替身沐久阳,端坐桌前,压着心里酸涩,喝光了酒壶中的酒之后,就那样,坐到了天明。
这一晚,远在清平国皇城外的琉璃凤染,突然捂着心口,腾起一股子莫名的烦躁,他望着面前跳跃的红火焰,喃喃道:“今夜,本该是我琉璃凤染的新婚良宵,我却……暗魅,她一定很怨我。”
“阁主,”暗魅立在琉璃凤染的身后,玄黑的衣袍上染了一层冷雾,他的声音也有一些寒意:“暗魅觉得,其实您可以等大婚之后再来的……”他抬头朝远处的城墙望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急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在暗信上说的时间进城,可阁主,却是彻底辜负了他心爱的女人,为了一个虚无的讯息,到底值不值?
多年后无数个冷夜,琉璃凤染想起这件事,都痛的揪心,他从一开始,就没给了她完全的爱,却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强迫她的眼里心里,只能有他一个人!
是他亲手,将她推离了自己,让她对他的恨淹没了对他的爱,让她说出宁愿孤独过一生,也再不相信男人的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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