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江素昔的感受,琉璃凤染将对那几个敌国间隙的处置由斩首改为缢刑,将那几个的人的脑袋往绳套子上一挂,没见一滴鲜血就处置完毕了。
朱鹤上前,建议就将这几个奸细吊在这刑场上,以起到震慑和警示的作用,江素昔一听就急了,站起来道:“不可!这几个犯人要马上焚了!”
江素昔走到琉璃凤染的身边,道:“不仅是这几个犯人,所有死去的人,尸体必须火化!”
“什么?烧了?”
“这是要干什么?人都死了,还不给留个全尸?”
“不行,这绝对不行!”
“……”
江素昔要焚烧尸体的话一出来,刑台之下的百姓顿时反对声一片。
迁城有自己的习俗,人死了之后采用的是土葬,寓意叶落归根,他们认为土葬先人才能褔荫后代,虽然因着这场瘟疫死去的人太多了,尸体都集中在乱葬岗无法安葬,但即便腐烂的只剩下一具白骨,那也是躺在大地上的,有迹可循,倘若一把火烧了,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百姓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江素昔只觉得头痛的很,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这些人,可这尸体,却是不得不烧的,得了瘟疫而死的人,那就是病毒的源,即便是深埋如地下,也会影响到水源,更何况迁城如此多的死人,根本就来不及埋葬,尸体堆在一起,很快就会腐烂,病毒迅速滋生,若不马上处理,怕是没等到她研制出青霉素,这迁城的人就都死光了。
瞧得江素昔的为难,琉璃凤染贴近她的身子,低头轻声问:“素昔,一定要烧吗?”
“要烧!”江素昔闪动着眼里晶莹的泪花,目光中带着求助:“凤染,要让更多的人活着,死了的人,就只能烧了。”
“好!”伸出白玉修长的手,用那温热的指腹将江素昔皱起的眉抹平,琉璃凤染朝着江素昔露出一个溺爱至极的笑:“素昔,你去那边坐着,这事儿交给凤染处理,可好?”
“凤染你……”江素昔并非不相信琉璃凤染,只是他们如今身处重疫灾区,面对的都是已经陷入了极度恐慌中,没存了多少理智的百姓,这个事情倘若处理的不好,这些百姓极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扑上来将琉璃凤染和她直接弄死。
她才刚刚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才刚刚明白了自己对他的爱意,她不想失去这份温暖的幸福。
可她却也着实没有了办法,她望着琉璃凤染,咬了咬嘴唇,终于挤出一个笑容回报给他:“凤染,那……我和倾儿……等你。”
然后,江素昔转了身子,走到软椅前,坐下,她的眼睛搁在琉璃凤染的身上,移也不移。
琉璃凤染,我江素昔认了,认了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儿的父亲,是我心中唯一爱着的男人!
倘若我们能活着走出迁城,我便做你真正的妻,这一生,你若不负我,我必长相随!
“扑通”一声响,江素昔瞬间瞪圆了眼睛,盯着五步之外那突然矮了下去的绯红背影,张大了嘴巴,任寒冷的风灌进喉管,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琉璃凤染,他竟然,跪下了!
他那样的性子,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亦从未跪过殿上君王,已故先人,却为了能焚烧尸体,挽救更多的性命,向平民下跪!
心,好像拧到了一起,江素昔忘记了呼吸,只死死的盯着琉璃凤染的背影,勾起嘴角灿烂的笑容,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一个将百姓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尊严还重要的男人,谁能说他不是仁义之君?一个如此信任她,为了她一句话做到如斯地步的男人,又怎么会不是真的深爱她?
琉璃凤染单膝跪地,笔直的跪在刑台中央,大风将他那绯红的衣袍扬起,平生出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似千钧巨石,重重的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跪着,却一丝一毫也没折了他的威严,反倒像是头顶的这片天空,脚下的这片土地,让人情不自禁的去膜拜!又似远处的青山,巍峨高大。
吵闹的百姓很快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好像这迁城,是一座只有风声的空城。
看着那些百姓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江素昔知道,琉璃凤染成功了。
这时候,琉璃凤染开始说话,声音平平静静的,说不出任何的情绪:“本王两个时辰前刚刚得到的数据,迁城瘟疫,病两千三百四十二人,亡一千九百八十人,另有尚未确诊二千七**十四人……本王知道,这里面有你们的亲人,你们眼睁睁的看着谈们死去,却无能为力,本王很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谁都知道,云泽王朝姓褚,本王也曾经姓褚,可本王为何叫琉璃凤染?那是因为本王十三岁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被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的烧死!那种痛,我琉璃凤染懂……
瘟疫,这是天灾,我琉璃凤染不是神,左右不了这天降之灾,但我琉璃凤染是你们的王,我要保住你们的命!保住了命,就是保住了根,你们的亲人已经死了,他们再也不会回到你们的身边,可他们的灵魂还没有走远。
本王相信,比起风光土葬,他们更在乎的,是你们的生命。他们一定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下去,代替他们一起活下去!本王再此允诺,待这场瘟疫过去,不管本王是否还活着,定为你们的亲人建千里青冢,让你们将亲人的骨灰好好安葬。
人死肉消,百年之后,也就是黄土一培,焚身为灰,可以让他们早日回归大地,这难道不是对他们最深的尊重吗?”
“四王爷,您快快起身吧,是我们愚昧了,我们受不起您的大礼啊,”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抬起头,高声道:“小民的父亲去了,小民心里难受,迁城死的人太多了,小民……小民同意烧!小民的父亲是个大夫,死的时候也要求过小民将他的尸体火化了,他说他浑身都是毒,不能再祸害乡邻,是小民自私,小民舍不得……”
“王爷,这是张秀才,他的父亲是咱们迁城里最好的大夫,救了很多人,四天前,得了瘟疫,去了……”那男子说的惭愧说的悲,朱鹤这父母官的心也难受的很,轻轻的与琉璃凤染解释了几句。
“你的父亲是个好大夫,他在天之灵,会庇佑迁城的!”琉璃凤染朝那张秀才点了点头。
“四王爷,您起身吧!张秀才说的对!是我们太愚昧了!烧!小民也同意烧!”
“小民也同意烧!”
“老妇也同意!”
“同意!”
“……”
或许这一场瘟疫带给人们的沉痛太重,以至于他们痛到了麻木,于是琉璃凤染用最直接的方式激起了他们对生的渴望,亲人没了,家散了,可只要命还在,就还有希望!
城外的大火烧红了深沉的夜空,江素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争分夺秒的研制青霉素。
两天一晚,当江素昔终于拿着自己研制出来的青霉素走出房间的时候,朱鹤却告诉她,琉璃凤染可能也染上了瘟疫,他将自己锁在屋里,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
仿若晴天霹雳,在江素昔的头顶炸响,她捏着手里的青霉素,声音颤抖的问:“他,在哪间屋?”
她慌乱的大吼:“快!带我去!带我去啊!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为何!”
“王爷说,不可打扰王妃研制新药,王爷还说……”朱鹤一边将琉璃凤染交待给他的话说与江素昔听,一边把江素昔带去琉璃凤染的房间。
一脚踢开被琉璃凤染从内锁死的大门,江素昔毫不意外的被暗器袭击了,她灵巧的闪开,那本砖头厚的书就砸在了朱鹤的脑门上。
“滚!本王说过了,任何人也不许进来!违令者,死!”
琉璃凤染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那阴森森冰寒的气势也丝毫未减!重重的帘幕掩住了他的身体,江素昔只能依稀的看清楚他是躺在地上的。
江素昔回头看一眼朱鹤,见得朱鹤头上被那本书砸出了一个血窟窿,忙从袖中拿出一瓶伤药递给他,并示意他去外面守着。
“凤染,是我……素昔……”待朱鹤出去之后,江素昔开始尝试往前走,可刚走出一步,迎面而来的凌厉掌风就将她逼回了原地。风掀开帘幕很快又落了下去,琉璃凤染的语气染上了恼意:“你进来干什么?本王烦着呢,滚!”
“烦着?烦什么?烦我吗?”得琉璃凤染如此对待,江素昔更加恐慌,她了解琉璃凤染,他越是这般,越有可能是真的染了鼠疫,无法靠近,她只好出言激他。
帘幕后面沉默了几秒钟,琉璃凤染的声音柔软了些:“素昔,凤染有些事情走不开,乖,你先回去,凤染稍后去看你!”
“稍后?是何时?”江素昔不肯依了,她屏住呼吸,悄悄的往前移。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