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是在这两只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商梧,也不见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即使是商梧主动示好,向他伸出手,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
直到,商梧因为太过激动晕了过去,男子的眼睛才眨了眨,俯身径直将他扛在了肩上。商梧本就很瘦弱,经过这几日的折磨,更是一条命已经少了半条,扛在肩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男子脚步顿了顿,却只有短短的几秒,然后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今天的邱国主莫名地感到不安。明天就要审问商梧了,不管结果如何,他一条命只剩下了半条,应该也不至于死不开口。而且他重伤在身,按理说也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而城门那边,刚刚轩儿还命人来报,商军仍是没有任何动作,城门无恙,让他大可放宽心。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感到心慌意乱呢?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一个人。
应罡是真的睡不着,明天就要提审商梧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打算放下了。
对他来说,那么多人的说辞他早已听了进去,也基本都相信了。其实商梧说不说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而且,他也决定了,不说他说与不说,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他要杀了他,为爹娘和众多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
而一切,都会随着商梧的死而烟消云散。
芙儿有邱家洛一心一意地照料,精心程度甚至比他这个亲哥哥犹胜一筹。
说实话,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叔、乐义天夫妇和乐知言他会带回夏国去。虽说现在的夏国并不是从前的夏国,但毕竟他恢复了国号,算是对九泉之下的爹娘有了交代。而他也会尽心尽力地侍奉皇叔和乐义天夫妇,让他们颐养天年,以报他们的大恩大德。
乐知言,他那么年轻,又那么骁勇善战,他会培养他成为夏国的一员猛将,他的左膀右臂。只是他对芙儿的感情,恐怕会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而他,也该回去了。
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茵儿怎么样了,她与芙儿一样,是痴情女子,更是烈女子,因为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一次他回去,无论她能否醒来,他都一定会陪伴在她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十年前的一场恩怨,死了太多人,伤了太多人,他不知道,若是再去纠结孰对孰错,冤冤相报,还会死伤多少人!
够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恩怨,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惨烈,他不想再揪住不放了。
这几天他想了许多许多,时至今日,他觉得很多事真的是已经看开了,看淡了。
心头因为多年的重负终于卸了下去,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想着无论如何,明天一切都将做个了断,而他们所有的人,全部回归各自的生活,没有恩怨,没有愁苦,只有平静,只有祥和。那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样想着,越发地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地,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月光格外皎洁!原来所有的物境不过是心境的映射而已,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角度,连月光都觉得不太一样了。
应罡想着,心里不觉更加轻松,所谓境随心转,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随从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走了一会儿,就像关押着商梧的大牢的方向走去。那个十恶不赦、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老贼即将死到临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去见见他。
远远地就看见大牢的门口了,突然他听见后面传来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随从早已几个箭步蹿至他的身侧,两人一同闪身躲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后。
定睛一看,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邱国国主。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应罡正思忖着,一个老太监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国主,明天就要提审那个奸贼了,这大半夜的,您怎么还要亲自过来一趟?难道是怕那个奸贼不说?怕夏王再误解您?哎哟,您可快点披上这衣服,小心着了凉!”
邱国国主果然轻咳了几声,然后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我能感觉到,罡儿这几日对我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不相信我的话。只是,当年的事,我也有许多的疑问,我明明接到夏贤弟的信件,在信上,他说商梧有阴谋,殷已背信弃义,与商梧蛇鼠一窝,嘱咐我千万速速撤离,他也会同时撤离,却是向相反的方向,这样才能牵扯商梧和殷的兵力,夏邱两国方可自保。可为何,我听了他的话,撤离了,他却没有撤离?商梧的阴谋又是什么?”
“国主,这些可从未听你提起过?”听得出老太监很是惊讶。
“唉,我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么多年,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不惜以子犯险,让轩儿易容进入商国刺探,却仍是没有太多的线索!”
“怪不得,您当年居然做出那样的决定,原来是因为这个!”老太监恍然大悟。
应罡也恍然大悟,原来,邱家轩这么多年一直在默默地调查整个事件!原来邱国主真是被冤枉的!而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误解了他这么多年!想想,应罡真是悔不当初。
越是这样,应罡越是无颜以对,索性没有言语,就躲在树后,想着等邱国主过去之后他再行离开。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应罡很是懊恼,他需要时间消化,而商梧那里,他反而不太担心了。既然事情的真相真的跟邱国主无关,邱国主确实没有背信弃义,那审问商梧就变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他只需要想着,明天结果了他,就行了。
邱国主走了过去,待看到他接近大牢的大门了,应罡带着随从也走开了,只不过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回了他的房间。回去之后,再躺到床上,他内心一片安宁,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身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再无杂念,很快入睡了。
与此同时,商军的阵营迎来了一位蒙面的不速之客。没有人认识他是谁,可是,他的左右肩各扛着一个人,就站在军营之中。在那样森严的戒备中,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
他肩扛着两个人,丝毫不见吃力,面对数十名将士的围而不攻,也只是淡定地扫射了一圈,然后声线冷冽地开口:“让你们副帅来!”将士们明明不认识他,可是在听到他的话后,却不觉冷了几声,已经有胆小的急急忙忙地跑开去找副帅了。
副帅不敢大意,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他军营的中心?那还了得!
副帅跨下一匹快马飞驰而至,见对方竟是这般造型,心下吃惊,面儿上却不能有半点异常,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没有说话,却已大踏步地向副帅走来,围攻的人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不自觉地留出了一道通道。
那人走到副帅马前,两只眼睛直对上他的:“去你的营账!带路!”
那副帅已是变了脸色,那目光实在是太熟悉了。
副帅几乎是连滚带爬着,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道:“是,可是您肩上的……我帮您扛?”
“少废话!带路!”
“是,您请!
说完,副帅一路小跑着走在前面带路,那人就肩扛着两人从容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幕,直看得众将士瞠目结舌,这人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他们一向高高在上的主帅大人低眉顺眼的!
不一会儿,就到了副帅的营账。
那人直接将肩上的两人扔到了地上,然后直接迈步坐上了副帅的宝座,不慌不忙摘下了脸上的黑纱。。
副帅早已屏退了左右侍卫,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人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讥讽:“副帅?好一个副帅!都把主帅拱手送给敌人了,居然还大言不惭敢称副帅?”
副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国主饶命!国主饶命!属下一定马上攻打邱国,誓死救出主帅!”
“哼!”被称为国主的男子冷哼了一声,“誓死救出主帅?恐怕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救主帅吧?是不是还在妄想,把你的副帅变成主帅啊?”
副帅脸色惨白,一颗头早已以鸡啄米的速度频频磕了下去,边磕边颤抖着求饶:“国主饶命!国主饶命!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啊!”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商国国主横眉冷目,一只手狠狠地拍上了前面的桌子,桌子当时应声而裂。
副帅浑身哆嗦着,直感到项上人头不保。却不料商国主骤然下令:“通告三军,连夜攻打邱国!不攻下来,副帅斩首!”
副帅头皮发麻,却不得不颤抖地应下:“是,是,国主!末将得令!誓死攻下邱国!”
说完再想起身时,发现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也不敢让国主看出来,只得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却不料后面传来商国主的一声断喝:“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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