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回话，我又抢道：“夸夏大哥，你刚才说得对，我的确太自私了，凭什么我可以负天下人却让你担上那么重的道德包袱，我这辈子就英雄这么一次，在我后悔之前赶紧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似有不忍，但见凶灵密密麻麻，飞蛾扑火般冲击下来，无穷无尽，结界被震出缝隙，已经有海水可以倒灌，过得一时半会，恐怕这里也会化为乌有，虽然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人的天性里就有求生的欲望。
终于，昆凌当机立断道：“好！长生兄你保重，我们先撤吧！”
马小灵和夸夏凝重点头。
“不，我不走，就是死我也有和你死一起！”正中哭得像花猫似的，我不敢回头，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只得用冰冷的声音道：“你们拖走他。”
众人深呼吸一口气，拖住正中往回走。
正中的哭声渐渐消失在杀伐中，呼啸风声，飞溅的鲜血模糊了我的视野……
“长生兄，来世再做兄弟了！”
虽然说了保重，但谁知道还有无再会的机会？昆凌走在黑暗的楼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刀光鬼影，漫天飞箭，凶灵如同倾泻而下的洪水，雪发紫眸的少年挥舞着一丈二的龙形长枪，站在风口浪尖挡住了这一切肆虐，如同大海风暴中的一叶扁舟，但是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却压住了千军万马的凶灵。
他的背影从没有现在那么高大。
是不是因为他已有了自己的信念，所以虽千万人吾往矣？
是不是因为他有守护的人和事，所以万死不辞？
是不是因为他终于成长，所以无畏地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昆凌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不负所托将这里的人带往完全的地方。
很快，他们踏到地面，意外地找到被旱魃打飞落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艾曦。
二话不说，昆凌背上她往外跑去。
谁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因为逆天的怨气振幅撕破了结界，海水从缝隙中倒灌而入，而且，裂缝有渐渐扩大的趋势，将此地化为汪洋大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到了那时应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是——跑——总之就算不知往哪儿走也要跑起来。
轰隆隆，海水无孔不入，倒塌的建筑如同海上沙城，摧枯拉朽。
九层塔——冥海古城最高的建筑——无数的凶灵飞蛾扑火一样冲击顶层，底层已然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不知道他怎么了？”众人不觉喃喃说出了口。
没有人回应他们，只有顶层散着微弱的黄色的光，虽然式微，但是一直没有暗灭，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灭了。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心间一阵绝望涌上来。
无论人有多勇猛，无论如何也抵不过万千的凶灵，看来那人终究要像流星一样刹那光芒然后陨落。
突然——隆隆声动，一股暖黄的光芒从塔顶为中心辐射开来，海潮一样像四周波及。
接着是悠扬肃穆的梵音。
一个慈悲而巨大的佛身出现在黄光之中，诡异的是这个佛身有四面，但只有一面有眉目和具象，低眉垂眼，通体发散金光。
这……？
众人都一脸懵相，怎地突然变成了佛身？
楼崩地裂，小白狂吠，往着九层塔跑去，奔跑间一道亮光闪过，化出谛听的巨兽化身。
“回来，小白！”任由后面的人怎么叫，它都义无反顾地往前奔跑。
“让他去吧，他是想回去救主人。”昆凌淡淡道，“没准真能把长生带到我们身边呢！”
“嗯。”正中点头，接着又摊开双手道：“但是你怎么能肯定塔顶那个就是长生呢？他这样子，不要说我，就是他妈也不认得他啊！”
“我知道了……鬼王曾经说过老大是地藏王在人间的化身，本来已经完成修行回归地府，但是因为被段老爷子强行续命所以仍然身处人世，一旦生命受到威胁万分危急的时候，地藏王就会显现金身……”艾曦看到小白，突然想起什么。
“所以，上面这个是长生还是地藏王？”昆凌苦笑道。
没有人知道。
“另外，为什么，佛身有四面，上面的佛身只有一面有眉目具象？”昆凌对着空气发问。
一直托着下巴思考的问题的马小灵突然开口道：“我猜，大概是地藏王托转人世修行，必须要领会慈悲喜舍四大难题才能大圆满，成就金身。”
“慈悲喜舍？”正中皱眉。
“为诸众生除无利益，是名大慈;欲与众生无量利乐，是名大悲;于诸众生心生欢喜，是名大喜;自舍己乐施与他人，是名大舍。刚才，长生为了救我们，宁愿牺牲自己并且为自己的莽撞悔过，我想他已经勘破了大舍一关，所以四面佛身化出了慈这一面佛身。从这个角度看来，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长生‘舍’的一面的具化。”马小灵呼出一口介绍道。
众人默然，只有小白露出了心喜向往的神情。
又见地藏王佛身凌空浮起，手中天龙诛邪枪有神龙溢出，滕饶在佛身四周，如同护持法身。
那如蝗虫一样飞击过来的凶灵如同蝙蝠骤然碰到了猛烈的日光，哀嚎不已。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地藏王佛身居然放下了手中的诛邪枪，双手合十，喃喃念咒，他念一句就有空中就有金色的梵文落下，本来漫天黑云惨淡景色竟被冲破了一个缺口，第一缕金光射下。
嗷呜呜……
四十万凶灵抱哀嚎，神态各异，似是无限痛苦，又像依依不舍，但有些已经愿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黑色的怨气渐渐淡化。
“长生……哦不，地藏王……也不对，呃，他在干嘛？”正中问道。
“他在念经，度化这四十万的冤魂。地藏王曾经发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世上若真有人能渡这批怨灵，也非地藏王莫属，但若无前世的佛身加持，恐怕长生也无法完成这一壮举！”马小灵感叹道。
“原来如此，幸亏了空和尚曾强迫老大背诵了很多佛经，不然想要度化凶灵也不知道怎么念经啊！”正中喃喃道。
金色的暖光，如同春风化雨，滴在凶灵的皮肤上，深黑污浊的怨气降解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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