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河边多是尚未复苏的枯树,景色算不得美丽,但是这里天高地阔,放眼望,一马平川,令人心旷神怡。
祈云筝与他沿着河岸漫步,她走在前面,祈云城走在后面,他时不时看看她,每多看一次,心里的念头就明晰一分。
祈云筝发现河里有鱼,走到水边,用手轻轻拨动水面。“水好凉,这个时候祈国已是遍地花开了吧。”
“嗯。”
祈云筝起身,望着祈国的方向。“真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祈云城在她身边站定,格外认真。
祈云筝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她的沉默让人猜不透,但祈云城也不是甘愿止步不前的人。“你已经不能进宫了,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储秀馆?”
“去哪儿?”
“跟我走。”
祈云筝低笑。“我不能离开这里。”
“如果你不想走远,我可以为你置处宅院。”
“储秀馆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地方,呆在园子里可以免受不轨之徒的打扰。”
“可你和贤妃不和……”他并不是多管闲事,而是为她担心。祈云锦的手段阴毒防不胜防,若是可以,他想保护她。
“你听说了啊。”祈云筝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公子不必挂心。”
“不过……”
祈云筝把冰凉的手贴到他脸上,祈云城一愣,看到她笑,胸口微微悸动。“贤妃是没少难为我,可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嘛。”
祈云城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禁暗暗叹气。合着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人家压根就没把贤妃娘娘放在眼里。
“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想想自己。”虽说他身边有大军守护,但身在白国到底是不安全。她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可她已经没有保护他的力量……祈云筝轻轻握起他的手,轻轻摩挲。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现在要她放手,哪有这么容易。
手背的凉意让他心念一动,凭一股冲动反握住她的手。云筝望着他,微笑,暖意融融。这样的人,这样的神态,像极了皇姐,对着她,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们一起消磨了一个下午,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祈云城把她送回储秀馆,在门口等着的小橙子亲眼见他们亲密同骑,惊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
“明天我再来找你。”
“好。”
祈云城留恋的多看了她一会儿才打马离开,祈云筝看着他走远才转身,见到身后的小丫头一脸纠结,不禁诧异。“怎么了?”
“姑娘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嗯?”
“因为,因为……奴婢从来没见您对哪个人这么上心,不但给他送礼物,还跟他一起出去……您去了两个时辰过,这么大半天你们都在做什么呀!”
“看风景,聊天。”祈云筝笑眯眯。对他上心啊……以前,聂少卿好像也跟她抱怨过,说她宠云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没办法啊,她就这么一个弟弟,不疼他疼谁。
看风景……聊天……这还是她认识的主子吗?小橙子糊涂了,她一直以为主子是喜欢皇上的,难道不是?“姑娘,明天您还要跟他见面啊?”
“是啊。”
“不行啦!”
“为什么?”
“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啦!”
祈云筝不明白她着急个什么劲,懒懒甩开袖子,移步回院子去了。小橙子追着她,一个劲儿不停劝他们不要见面,祈云筝抿着嘴只是笑,满脑子想的都是宝贝弟弟,压根就没听进去。
云城是她心底最后一份安慰,是这世间仅剩的温暖,她一生豁达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也只有他了。有的时候,连她也禁不住会自问,她和云城究竟是怎样的缘份。
九岁那年,她第一次随父王出征,大战过后,父王命她计算战损,她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她不是什么善人,一个对战场死伤都可以麻木视之的人,自然也不能指望她多么仁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出匕首,他看到她亮出了刀子没有害怕而是指着她的身后——一个没有断气的敌人正准备偷袭她。
她从不信任任何人,但是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反过来救了她,难道不有趣吗?她把他捡了回去,告诉父王她要养这个宠物。
小的时候,他内向,不多话,看起来呆头呆脑,那张千年不变的表情只在看到她时才会露出害羞的痕迹。今日的祈云城是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可谁又知道,昔日的大将军是一个性情腼腆,连说一句话都会害羞半天的小男孩?
因为她给了他一个馒头,所以她是好人,因为她给他干净衣服穿,所以她是好人,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把她奉若神明,不管她说什么让他做什么都不怀疑。基于这份傻头傻脑的信赖,从小到大他没少被她整,可不管被她捉弄多少回,他还是会上当。被一个人这么信任,对没心没肺的她是一种压力。她试过摆脱,结果却是越陷越深,到最后为了从负疚感是解脱,她不得不回应他的信任,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结果。
她要求封凌霄信她,可天知道她从来就没信过他。这个世上不存在毫无保留的信赖,她却信任云城,委实是一种微妙而无法解释的东西。
祈云城三天两头往储秀馆跑,闲话自然是少不了,拜祈将军远播的威名,云筝的名声在失节的基础上又添了浓浓一笔。嘛,反正她也不在乎。
祈云筝跟他处的愉快,有人不愉快了。
白竞天对云筝动了念头,可还没来得及收了她就因为祈云锦从中作梗,不得不把她送出宫。名节这种东西对女人重要,男人却不怎么在乎,白竞天装作对她断了念,把她送回储秀馆,无非是为了让祈云锦远离她,可他没想到中间又插进一个祈云城。
对白竞天这种利欲熏心的男人来说,没有比想要的东西偏偏得不到更糟心的事了。一个是兵符,一个是女人,近在眼前,却无计可施!
“皇上……啊……太快了……”祈云锦在床上尖嚷着,承受不住他狂猛的攻势,几乎快要断气。
白竞天把积压在心头的欲念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一泄如柱之后愤怒没有消减半分。白竞天坐在床沿,擦拭身体,祈云锦柔若无骨的爬到他肩膀,一脸餍足的模样。
“皇上今天好威猛,人家都快要死掉了……你真坏。”
“朕让你套出兵符所在,可有进展?”白竞天冷冰冰的问。
祈云锦低眸一转,娇嗔道:“祈云城天天缠着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臣妾哪有机会近他的身?”
白竞天沉默不语,隐绷着怒气。
祈云锦偷看了他一眼,轻轻抚着他的背。“皇上,祈云城的防心那么重,不会轻易相信他人,难得他会主动与接触一个女人,何不让云筝想想办法?”
白竞天回眸睨着她,眼中紧绷的怒气散了,逐渐浮现邪恶。这个女人最让他着迷的地方就是永远没有底限的卑鄙和阴毒。
祈云锦最懂男人这种眼神,羞涩低眸,转身躲开,白竞天一把抓住她的手,当下便压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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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正好,祈云筝打理好妆容,正要出门赴约,一枚飞镖钉在她左侧的木柱上。祈云筝眸色微沉,取下飞镖上的纸条。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她把纸团在手心里,疾步出了园子。
祈云城今天请了厨子,约她在望月楼见面,请她品尝祈国名菜。约定的时间还不到,就已见云筝出现在街头,他欣然迎了过去。
云筝笔直向前走,眼睛却错过他,望着他身后的地方。白竞天命她骗出兵符,传旨的人眼见就到了。若她接旨不遵,白竞天就不会再信她,可她岂会轻易交出祈国兵符!
“把她抓起来!”
小巷突然冲出一帮人劫住云筝的去路,用布袋把她罩住,扛起来便走。祈云城看到她被劫走,纵身去追,可惜他们相隔的距离太远,那帮人在小巷里左转西藏,转眼失去了踪迹。
祈云城没有追上人却从他们的衣着判断是白国的侍卫,他回到大街,正好与白竞天派出的人擦身而过。那人认得他,停马下来行礼。
“将军。”
祈云城心情正糟,一把将人扯过来。“我问你,京城里穿蓝衣的侍卫是什么人!”
“蓝衣……是愚王府的人吧?”
愚王!祈云城甩开他,握紧了拳头。管他是什么身份,他想保护的人,绝不许旁人碰她一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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