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白竞天对这个名字不陌生,示意陈福把人请进来。孙以倩进来,向皇上行了礼,这时,白竞天才发觉她是那日赏花会落水的女子。原来,她是孙惟庸的小女儿……
“皇上。”孙以倩仿若没有看到云筝,低首淡淡道:“臣女听说太医在一盒蜜饯里查出有毒,特来求证是否确有此事。”
“确有。”
孙以倩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换了副认真的表情又说:“贤妃遇刺后,臣女一直有所怀疑,箭上无毒,娘是如何中毒的,想来想去,只有饮食这一项有漏洞可钻。”
“臣女盘问了娘娘的贴身侍女,她们说娘娘的吃食都是从厨房直接取来的,所以臣女去了厨房,在那里留意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孙以倩说到这儿,故意看了小橙子一眼。
在场的人除了小橙子本人,都听明白了。
一件下毒的小事经她粉饰与刺客联系在了一起,而现在,小橙子不只有下毒的嫌疑,还有行刺的嫌疑,更甚之,她只差没有明白说出来,她怀疑刺客就是小橙子的主子,云筝。
“呵。”祈云筝发出的笑声在这个静默的时刻显得格外突兀。
孙以倩平静的望着她,并未因她不在乎的态度而动摇。
“莫非是因为今天我在靶场略施小技害令兄颜面扫地,二小姐这才认定了我是刺客?”
“娘娘,臣女并没有这么说。”
“可你是这个意思啊。”怀疑她直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
孙以倩静静的轻语。“臣女的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你对着贤妃娘娘射的那一箭所有人都看见了。”
是啊,这个猜测合情也合理。可她就不想想,这事儿真是她干的,还会留下让这些零星线索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联系?简直污辱她的智慧。“依二小姐推测,云筝是刺客,小橙子是给贤妃下毒的凶手,对么?”
孙以倩微怔,侧眸看着她。她这么轻易就认了?
“二小姐直说无妨。”
“不错。”
祈云筝微颔首,移步走向太医,问他要了一颗蜜饯。“太医,你验过,这里面确实有毒?”
“是。”
“那么这颗蜜饯上面沾的毒跟贤妃娘娘所中之毒理应是同一种,二小姐,我这样推断对么?”
孙以倩默了默,略有犹豫。“这个倒不一定……”
“一个刺客,用同一种箭行刺两位娘娘,事后却下两种不同的毒,听起来会不会不合常理?”
“娘娘精于医药,用不同的毒也没什么不合理。”
“说到精于医药,贤妃娘娘中毒未醒,太医至今没有商议出医治的办法,主要是不知贤妃所中何毒。”
太医点点头。
“毒性相同,重复服用,也只会出现一种症状。”祈云筝抛起手里的蜜饯,悠笑。“拿这个给贤妃娘娘服下,若是没有异状,应该就是同一种毒,太医就有法子救她了。”
“这……”太医望向皇上。虽说这是个法子,但是不是也太胡来了?万一不是同一种毒,就会加剧贤妃的病情。
“这要真的是同一种毒,那么云筝是刺客的嫌疑就洗脱不清了。”祈云筝看着孙以倩,笑。“当然,就算不是,嫌疑也洗脱不清,毕竟二小姐亲眼看见我的丫头把这盒有毒的蜜饯交给这位姑娘。”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笑容,孙以倩有点糊涂。正如她说的,不管能否证明是同一种毒她都洗脱不清嫌疑,那么她又何必多此一举拿贤妃试毒?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一直旁观的白竞天,经由她们的对话,心里已经有了底。“为了能让贤妃早些醒来,冒险一试也无妨。”
太医忙应。“遵旨。”
白竞天扶着芳华躺下。“朕去去就回。”
不管他如何柔情蜜意,绝色容颜始终没有一丝表情,芳华对他依旧冷淡,不多理会,只是眼波流转之时,与云筝相对,映出些许波纹。
白竞天带着一行到了贤妃的帐篷,由于人还未醒,太医们都挤在屋里,见到皇上驾到,忽拉跪了一排。
“这是在华妃那儿发现的有毒蜜饯,喂贤妃服下,看药性是否相同。”
太医们听了都是一愣,皇上这意思是要拿娘娘试毒?“呃,皇上……”一位年长的太医觉得不妥,想要进言,不料却被云筝打断。
“华妃娘娘危在旦夕,拿贤妃试毒也是无奈之举,若能确定毒性,贤妃不也得救了么。”
“可……”
“陈福。”白竞天冷冷召唤。
陈福取了一枚蜜饯,走到床边,捏着贤妃的下巴,准备把蜜饯塞她嘴里,哪知贤妃突然坐了起来,生气的挥开他。
“谁准你碰本宫!”
孙以倩愣了,太医们愣了,侍女们倒不怎么惊讶,白竞天面沉如水,祈云筝默凝着地面,唇边噙着讽笑。
云锦的体质特殊,体内尸蛊原就带毒,加之她常年服用断肠草,故而一般毒素侵体对她并无损害,但同时,若是服了与之相冲的毒,就会造成严重后果。祈云锦知道厉害,所以戏唱不下去了。
“皇上。”祈云筝适时提醒。
在这里,有一个人比她更了解祈云锦,所以不必她点明,白竞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祈云锦中毒是装的,那么就不存在刺客行刺后再下毒,所以芳华那里的蜜饯就是栽赃,所以……
祈云筝看了看尚且不明真象的二小姐,只能为她叹息。她这招借题发挥可以说用的相当精明,大概她以为自己这次赢定了才会忽略云锦的小心思。
骄傲使人盲目,她还是嫩了些。
孙以倩看到云筝清悠如寒潭的眼眸,整个人仿佛被寒气冰冻住。这个女人为何总能从容不迫,轻易化解落在头上的危难?她这个样子,就像在旁观一个孩童的恶作剧,随时都能拆穿她的自鸣得意。
“都出去。”平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正是发怒的前兆。
太医和侍女鱼贯而出,孙以倩畏怯的看了皇上一眼,心知自己的把戏已被看穿,不敢再多留片刻。祈云筝跟在二小姐后面出去,临出门,感觉到身后射来一道憎恨的目光,悠悠勾唇,头也不回的走掉。
“皇上……臣妾……”
白竞天说了什么,在外面是听不见了,云锦想用苦肉计引起他的注意,可惜人家压根不买她的帐。怎么说他们也睡了这么久,白竞天难道还会不知道她的底细?说到底,苦肉计根本就不适合她。
“二小姐。”祈云筝唤住孙以倩。
孙以倩停下,戒备的看着她。陷害不成,她认了,现在她想怎么样?
相比她充满敌意的态度,祈云筝就显得和气多了。“刺客一日抓不到,围场这里每个人都有嫌疑,若是二小姐只盯着我一个人,怕是会错放真凶。”
孙以倩嗤笑,面容虽冷,却难免让人觉得悲凉。“娘娘莫非以为我现在还有心思追查真凶?”
“二小姐心地善良,顾虑周全,一直是云筝钦佩的地方。”
孙以倩啼笑皆非。“娘娘是在讽刺我么?”
“二小姐为何认为这是讽刺?你一直为父亲出谋划策,为相府尽心尽力,所有人都领你的情知你的好,恐怕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
她为父亲出谋划策,结果却是为自己招来灾祸,她为相府尽心尽力,但却没有人在她需要时伸以援手,领情知好有什么用?到头来她还不是一个牺牲品!孙以倩恨她,因为她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和悲哀,如果不是她,她还可以安逸的活在父慈子孝的假象中……她那般小心用心经营的一切,被她轻轻易易毁了!“云筝,你应该很清楚,真凶是谁不重要。”
“那么,二小姐认为什么才是重要?”
孙以倩看着她和煦如春风的笑颜,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每顶帐篷前面都挂着灯笼,可是望至远处,还是一团漆黑。祈云筝一直看着她走进黑暗里,眼神越渐深沉。
今年参加春猎的人数众多,这些人身份复杂,混进一两个刺客也属正常。可是刺客不冲着朝中重臣,不冲着白竞天,而选择对两位与世无争的妃子下手就令人费解了。
祈云筝思忖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想起小橙子还跟着自己,于是领着她先回去。这个丫头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神来,小脸煞白煞白的。“害怕吗?”
小橙子点头,说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在白王跟前,说错一个字都是死,她真佩服主子能那么镇定。
祈云筝也想安慰安慰她,可到底不擅长。“习惯就好了。”
这种事习惯不了的吧?小橙子苦着脸,哭笑不得。
祈云筝搂着她,摸摸她的头。“乖,回去给主子做点心吃。”
“姑娘,您该奖励奴婢才对……”
“是啊,奖励你给我做好吃的机会。”
小橙子叹气,已经对她不抱希望了。摊上这么个主子哟,得把心脏锻炼的更强一点才行。“话说,二小姐为什么诬陷您?”
“因为主子我很碍眼。”
这个,算自知之明?小橙子撇撇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发觉前面有什么东西在闪。“那……”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斗篷呼啦罩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祈云筝感知到危险,却来不及闪避,幸好封凌霄及时赶到,把她拉进怀里护着。斗篷卷起,又抖开,噼噼啪啪掉下好几支箭。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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