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翊脸上的表情似乎被冻住了,细细地看,只有绷得几乎碎掉的唇在微微地抽了好几下。
他合了合眼,迅速扬起手。
天旋地转了一下,宋安七已经跌坐在地上。拂开落了一脸的长发,她摸了摸发烫的脸,本能地仰高了头。
“闹够了吗?”陆子翊蹲下身,飘忽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切得破碎。
宋安七撑起身,反手用力一耳光挥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我问你,够了没有?”陆子翊转过被她打偏的脸,脸上除了那片扎眼的指印,只有两种颜色,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红得湿润的眼。忽然间红了的长眸,仿佛定住一般看着她。
宋安七低低笑了声,什么才叫够?
会所经理和一名握着对讲机的保安跑上台子来,“陆先生,她——”
“滚!”陆子翊头也不回。
“是、是。”
宋安七趔趄着站起来,脚踝不期然传来的痛楚,差一点疼得她眼泪掉下来。
陆子翊跨了一步,拦腰抱起她。她没阻止,由着他把她抱回卡座。
“你打我一巴掌,我还你一下,我们扯平了。”宋安七坐起身来,扯了下披在身上的西装。他打她的那一下,远没有她还回去的那么重。今晚她就像着了魔似的,想着就要和他作对。他看不起她自救的行为,她偏让他看到更多的不堪。他打了她,于是她打回来。
陆子翊半躬着身,倒下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一滴艳醴的酒,洒在他白色衬衣的领口,瞬间晕染了一片。
宋安七看了看他滚动的喉结,视线上移,又看见了他正对她侧脸上鲜明的手指印。她伸手,抢过他才满上的高脚杯,仰头急急地灌下,轻轻打了个酒嗝。
“把U盘给我吧,陆子翊。我不欠你什么,你也别为难我。”
“给你可以。”陆子翊面无表情转过头看她,“我有一个条件。”
宋安七大方地点头,“你说。”
陆子翊撇唇,“我不想在这里谈。”
无奈地叹了口气,宋安七忍着,“那你想去哪儿谈?我脚崴了走不远,就去你车上说,可以吗?”
黑色的车停在军区大院后门,四下里俱是无声。
夜晚的风凉爽,湿暖。宋安七合拢陆子翊的外套,缩在副驾驶座上,一低头就闻得到他身上独特的木香。
她默默想着刚刚车停下时,陆子翊的提议。
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不能拒绝他单独见面的要求。这个条件,有点意思。
“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宋安七松开咬着的唇,回绝了,“我未婚夫再过不久会过来陪我,恐怕我不方便再和你单独见面。或者你可以再考虑,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陆子翊盯着后门前方的喷水池,眯了下眼,漠然的声音不带起伏,“不需要其他的条件。”
“那算了,没有那U盘,问题也不大。”宋安七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
“那我把它毁掉也可以了,是吗?”陆子翊看向她放在门把上的手,脸色发沉。
宋安七停下动作,深深吸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他真是够狠,一棒子下去总能触到她的软肋。舍弃那些证据,虽然为难但还做得到,那些东西只要下大力气查,总能查到。可关键,那是她爸仅存不多的遗物了。
“我没有勉强你。”陆子翊偏过头,薄凉的唇微不可见一扬。
宋安七反感地拧眉,讥讽地问,“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大度?”
“不用谢我。”陆子翊摇摇头,眸光清冽看着她,“你只要听我的话,不要再曲解我的意思就好。”
原来他也是知道的,她不待见他。那又何必……
宋安七挪了下崴了的左脚,跪坐着,探出身去抓放在他左手手侧的U盘。膝盖骨节滚了一下,她身子没稳住,径自扑过去,被陆子翊伸手抱个满怀。
牙齿在他下巴那儿磕了一下,宋安七疼眯起眼。
泛着酒气的嘴唇,像一块柔软的布丁,清清凉凉地擦过他下颚骨。
陆子翊低下头,抓过揉着下巴的素手,吻了下去。滚烫的唇,像是忽然有了生命,热烈地细碎地啃咬着她紧闭的唇。
宋安七躲闪不过,死咬着牙关。他很用力地吻着,磨得她的嘴唇发疼。在喘气的间隙,她果决地开口,咬破了他的下唇。打算下手去拧他大腿的时候,陆子翊停下动作,深深地喘息。
吞下泛着血腥味的口水,宋安七抹了抹唇,张嘴就要说难听的话。下腹突地一抽,一股热流抑制不住地流出。
她变了脸色,吸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
“陆子翊……”她难堪地看着陆子翊,脸色很糟糕。手往裙子后面摸了一下,不意外地摸到一块黏热的液体。她穿的半身长裙,裙子后面怕是不能看了。不止裙子,恐怕他车座上也沾上了。
宋安七捂住小腹,动也不敢动,脸上有点发烧。
陆子翊看看她交叠放在小腹上的手,“身子来了?”
“嗯。”宋安七困窘地咬了下唇,“可能把你车座也弄脏了。”
这就是说谎话的现世报吧。她才骗花枝,两个多月没来的月事竟然真的来了。
还好的是晚上人少,陆子翊把她抱回公寓时,没遇上什么人。宋安七躺在床上,打电话找傅明安问药。她这几年月事没个准,偶尔几个月都不来,一来就痛得死去活来。每次痛的时候都是傅明安让人买的药,她先把药名问来,撑过今晚,明天找花枝帮忙买来。
电话过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
一个娇柔的女声接的电话,“你好,傅哥在洗澡,你可以晚点再打来吗?”
电话里,不太清晰地传来水声,估计浴室就在边儿上。
蓦然听到那边暗含敌意的女声时,宋安七微愣了一下,趴在枕头上的脸侧向软软的毛绒垫,挑了下眉,“好,谢谢。能不能请你在他出来的时候让他给我回一个——”
呼啦啦的水声突地停了,“我的电话?”傅明安的声音泛着湿气传进电话里。
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了几秒,紧跟着,两声清脆的声响在声波里旋了几旋,“滚出去。”
“七七,这么晚了还没睡?”傅明安低沉平静地开口,还是像往常那般语速不紧不慢,听不出一丁点儿动怒的痕迹,“哪里不舒服吗?楚凯说你晚上喝了酒。”
“没事儿,我只是小酌了一杯。”
宋安七低低笑了两声,“喂,你把人赶走了,这澡不白洗了吗?”
一定又是他新找的女人,在他身边待的日子不长,还没摸清楚这位大豹子的脾性。那女人估摸想着替他接下电话,于此趁机显示自己地位,反打错了算盘。
傅明安平日里看着沉稳内敛,一旦怒气被撩拨起,从来是女人也照打。
他没那么多原则。
这个暧昧的点儿洗澡,随便一想也能猜到接下来是要干什么。
傅明安笑出了声,“你现在不是打电话给我了吗?我……”
他突然啧啧了几声,宋安七问怎么了。
“泡沫滴进眼睛里了。”傅明安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要用手揉,容易感染。”宋安七猜他是头上抹了洗发水,还没来得及洗。她听见傅明安像个小孩一样哎了声,就不和他胡扯了,“傅哥,你先前让秘书帮我买的抑止生理期疼痛的药是什么牌子?”
傅明安叫她等下,他站起身走了会儿。
宋安七听见翻柜子的声音,悉悉索索拆盒子的声,傅明安给她念了一遍药的名字和厂家。
“记住了吗?”他慢慢地又念了一遍,“你念给我听。”
宋安七对他重复过去,又问了他自己用过的卫生巾的牌子。那卫生巾是国外的牌子,说是也有缓解经痛的效果,但那外文她没看懂过。这些东西都是他在准备,她以为自己足够自立了,结果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月,现下就手忙脚乱了。
“我记住了,你快点去把眼睛洗一下,用清水,温度调低些。嗯……我爱你。”
丢开手机,宋安七小心侧坐起身,不让身上的血渍沾上底下床单。陆子翊帮她去买卫生巾了,在他回来前,她先去换件衣服。抓紧套在腰上的西装,她挪到床边。
抬起头,陆子翊就站在门口,两手提着袋子。清亮的眼,直直看着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宋安七弯着腰走过去,伸手去拿袋子,看见两个袋子鼓鼓囊囊的卫生用品,有点奇怪脱口就说,“不用这么多,一包就够了。”
“我不知道你习惯用哪一种。”陆子翊握住她的手腕,扶她到沙发边,把袋子放上茶几,让她自己选。
“凑合着用,都可以。”随手挑了一包夜用加长的,宋安七拆了包装。
陆子翊还站在旁边,不见有走的意思,修剪得圆润的指尖指了指她手上那包,问,“今天晚上够用了吗?”
他是男人,对这些大概是知之甚少。宋安七好气,“当然够了,我要换衣服,可以麻烦你先去客厅等我一下吗?”
陆子翊冷着脸点了下头,提起两个袋子走到门口,噗縢扔进垃圾桶。拉开门,脚步慢了一拍,“你慢慢来,我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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