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卓光暂时主管庄内事务,他这个少庄主在十三岁时,就开始学着处理一些事情,如今刚刚二十,办起事来井井有条。
宁嘉跟着卓辰一起照顾卓醒和卓夫人许繁,熬药她已经会了,于是跟着厨娘开始学着做饭做点心,这一方面,她比卓辰有天资,学得像模像样,许繁夸口说好吃。
第二天,许繁服侍着卓醒吃好饭,喝完药,三个小辈坐在床边陪着聊天。
严峰走进来,弯腰低头、恭敬地说道:“禀告庄主,踏雪公子和流云仙子来了,现在在大厅等着。”
卓醒靠着床头:“踏雪公子,流云仙子?奇怪了,我绿烟山庄与他们素未谋面,又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会突然登门造访呢?”
严峰看向宁嘉:“他们来找的是潘姑娘。”
宁嘉讶然地站起来:“找我?他们是什么人?”
许繁更惊讶:“他们来找你,你居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宁嘉摇摇头:“伯母,实话说,这是我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遇到的就是卓光和卓辰。”
卓醒道:“严峰,你陪着宁嘉道前面去。”他使了个眼神儿。严峰点头表示明白,庄主的意思是,若来者不善,他就得保宁嘉万全。
等到了前厅,宁嘉惊讶不已:“乌贤大哥,张姐姐?”原来那踏雪公子与流云仙子就是他们两个……原来他们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
乌贤素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总开她玩笑,今天却是冷了脸孔,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声音更是说不出的冰冷:“掌灯呢?”
宁嘉愧疚地低下头:“赵大哥他……”
“哼,说不出来了吧?”乌贤站了起来,直走到她面前去:“我昨天就已经来过绿烟山庄。”
宁嘉诧异地抬头:“那乌贤大哥为什么今天才……”
“我本来想悄悄地找你,问一下客栈大火是怎么回事,掌灯现在又在何处。谁料……”他不屑地看着她:“掌灯定然是为了你,才会下落不明的吧?”
张璧冷淡地看着他们两人,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
乌贤一脸鄙夷:“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宁嘉有口难言,昨天做出了一道成功的点心,获得了许繁的夸奖,所以才会高兴。
但自己确实理亏。今天听了乌贤的指责,她才发觉自己做人有多离谱,赵大哥为了自己三人而徒留火海,她却在这里……
当初应该直接冲进去,哪怕一起葬身火海。毕竟赵大哥不是只救过她一次,怎能不报救命之恩?
乌贤看她陷入颓恍之态,仍然不解气。他在江湖纵横几载,不与任何人亲近,唯有和掌灯是异姓兄弟,可为知己者死。
那天的大火,见者闻之色变,掌灯活着的可能性太小。掌灯既死,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继续活得逍遥自在?
即使是活着,他也要她良心不安,终日郁郁。
他看了一眼严峰,那个总管似乎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厉煞之气,一直警惕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唯恐自己伤害宁嘉。
乌贤冷笑一声,走近宁嘉,俯身在她耳边说道:“知道掌灯为什么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吗?”
宁嘉睁大眼睛看着他。
“很明显,一个男人可以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女人这么做,自然是他喜欢你。”
宁嘉的脸色再次变了,震惊而无措,仿佛是为了确认而一直紧盯着乌贤。
乌贤的眼中仅有鄙薄与得逞之色,她有些惊慌地看向张璧,却想起一事来。
如张姐姐这般冷情之人,平时惜字如金,若不是受人之托,怎么会突然跑到房间去问她,赵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题?
她惊慌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乌贤绕着她转了一圈,“你该说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呢?”
其实众人都知道那客栈整个不保,一些老弱妇孺被烧死在里面,尽皆化为分不清的尘土。
客栈轰然而塌的时候,掌灯并未从里面出来,他的命运可想而知……宁嘉捂住嘴,眼泪唰地流了出来。
“乌贤大哥!”几人回过头来,卓光和卓辰从后面跑了出来。
卓光道:“乌贤大哥,你别怪宁嘉,是我的错!”
乌贤抱着手臂,扬起脖子斜看他:“哦?是你的错,那么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了哪里?”
卓光眉头深锁,说出了自己几日以来的疑问:“赵大哥护我们一路同行,我对他实在是感激不尽,那天晚上特意让小二上酒,我与他大醉一场。”
“后来客栈莫名起火,妹妹和宁嘉进屋来叫我,我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可就是眼睛睁不开人动不了。”
张璧站了起来,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酒有问题?”
卓光点点头:“是的,后来我问过一些大夫,甚至问了我爹,他们都认为那酒被人下了药。”
张璧扭头:“乌贤,客栈就算有再大的火,凭掌灯的功夫难道还逃不了吗?”
乌贤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就算要救这三个人,对掌灯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可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
乌贤神色慵懒地看着他们:“是啊,你喜欢宁嘉,所以是一定要为她开脱的。至于掌灯么,首先就是他瞎了眼,交了一些所谓的自私朋友;其次是他倒霉,人人都活着,就他死了!”
说完他利落地回头:“走!”
张璧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起出了山庄大门。
“宁嘉……”卓光想要去安慰她。
宁嘉往前走了两步,避开了他准备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两天后,掌灯就可以下地了,他身上虽有多处被火灼伤,不过都是小伤,唯有左手比较严重。
这院子是赵凌萱的,不像是长久居住之地,仅有一个六十岁的老妇常年守在此处。最近吃饭、给掌灯熬药,全是她一个人做的。
阿蔓说是丫鬟,更像是赵凌萱的妹妹,除了端茶倒水的活,其他粗活愣是一个没干,但对服侍掌灯却是尽心尽力。
见掌灯站在门口台阶上,正端着托盘进来的阿蔓道:“天这么热,你出来干什么?要出来也该是晚上,夜风凉爽,不像白天这么燥热!”
“凌萱呢?”这两天经常不见她的人影,都没人可以说话解闷。
“小姐出去办一些事。”阿蔓将托盘放在院中石桌上,把药递给他。
掌灯皱眉,忍着苦味儿把药给喝了。见她虽然是笑着,仍掩饰不住眉间的愁色,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他勾勾嘴唇:“不便说的话,不必告诉我。”
阿蔓表情为难:“这个……赵公子,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家小姐认为你现在在养伤,不便操心太多。”
掌灯呵呵一笑:“我现在养的是身体,闲心倒是挺多的。”
“养伤期间,不宜多操心。”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阿蔓扭回头,凌萱一身青草色纱衣、飘飘若仙地走进来。
掌灯问:“看你一脸的风尘仆仆,是赶了很远的路?”
阿蔓跑进屋内,倒了一杯茶出来递给凌萱。凌萱接过来喝完,将杯子放到石桌上:“是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掌灯举了举左手臂:“其他都还好,只有这个了。”
凌萱点了点头,掌灯见她怀有心事,没再多问什么。如今他住在这里,牵挂的也就是乌贤和宁嘉。阿蔓告诉他,踏雪公子和流云仙子现在是形影不离,宁嘉跟随卓家兄弟去了绿烟山庄,都过得很好。
如此,他也就安心了。
半个月后,卓醒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把卓光叫到了床前:“对于重伤我的人,你查得怎么样了?”
卓光皱了一下眉头。
卓醒声色俱厉:“身为绿烟山庄的少庄主,说话吞吞吐吐,简直难当大任!”
卓光连忙道:“爹,是这样的。严总管找来画师根据你的描述,将那两人的脸画了下来。其实这两个人,我和宁嘉都见过的。”
卓醒眯起眼睛:“就是上次你和辰儿出门、认识宁嘉的时候见的?”
卓光点点头:“是的,爹。男的叫蒙羽,出手狠辣、屡次想污辱宁嘉;女的叫莫千鸯,和蒙羽是一路人,总是与我们为敌。好在,每次都被赵掌灯给打退了。”
“如你所说,赵掌灯的武功倒是不错,可惜……”卓醒摇摇头,问:“除此之外,还查出什么消息来了?”
卓光的眉毛再次皱了起来。事实上,自从爹受伤以后,严总管就派人日日在街上巡察,有一次恰好看到了蒙羽,严总管便让人跟着他,发现蒙羽进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卓光微微低着头:“我让人查过了,那是圣菡宫的一处分坛。”
卓醒疑惑地看向别处:“圣菡宫?怎么会呢?我们绿烟山庄与圣菡宫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这么做是存心与我们为敌。”
“是的,孩儿也不明白。”难道圣菡宫的宫主换人了,所以行径大不同?
卓醒微低着头,方圆百里都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圣菡宫有一处分坛在这里,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但几十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矛盾,甚至可以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见面互相点个头,一向都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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