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猎猎,整个混浊的天空像是刚刚哭泣过的美人,阴暗而又低沉到让人喘不过气。一匹骏马载着一名红衣女子扬尘而去,屋檐上的露水被惊落,淹没于层层的灰土中……
我从马背上跃下,望着此时朱红的秦府牌匾,心中却是梗咽万分的怒气,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胡尧尧死了……左不过是世间从此又少了一个痴情的女子……
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屋檐瓦碧,我终是抑制不住的来到了秦越的房前。
“姑娘,庄主有令,大公子刚刚回来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你不能进去!”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一旁的大丫鬟脸生愠色,自己在秦家干了三两年,还治不了一个小姑娘,每次看见庄主和她那么亲近,她就没由来的不顺心。
“既然如此,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大汉就向她扑来。
“住手……让她进来。”聒噪的声音中传来了清润的嗓音,音色很像明哥哥,却又没明哥哥的让人感到安心,我很奇怪明明是表兄弟,为什么一个那么的温和,一个,却那么的无情……
大丫鬟有些不甘:“可大公子,庄主有令……”
还未等她说完,我快步步入了房内……
挽起珠帘,进入内阁,便是一副清雅的山水画屏,秦越就休憩在那画屏前的紫木小榻上,左手支着额角,右手拿着一本发黄的小卷,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我此时却毫无半点心情去欣赏……
“她死了……”
直到我说出这句话,才瞧见了他握住小卷的手一颤……
我只觉得好笑……
“你都没什么想说的?”
秦越抬起那张万分俊秀的脸,无数的光斑从我眼前略过,那种事不关己的眼神,那种刻薄无情的话,温柔似泉水的嗓音,却锋利如刀刃一字一句:“她是妖,我是人,我,无话可说……”
我只感到头部传来剧烈的眩晕感,很多事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疼痛欲裂……
丝毫没有察觉我的眼眶已经通红,我踱步上前:“好一句无话可说,若是你想起了她为你所做的一切,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念了一段沉睡咒,在秦越起初惊讶而逐渐涣散的眼神里将其用绳索绑住,扔上了马背,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人的阻拦,快马加鞭向着西王母庙奔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冰凉的触感使得头上的疼痛感渐渐逝去,我的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了胡夭夭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场景,她的身后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连大雨也冲刷不去……
秦越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一个漩涡一样怀抱,安详温暖……嘴角都噙者微笑,恍恍惚惚的是一张绝美的脸。
“再见了,越儿……”一滴清泪应声而落,似是恐惧着什么,心中隐隐作痛,他伸手去抓,却看她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熙的笑容像远烟一样的飘忽散尽了,泪珠陨落之处是蔓延到远处的彼岸花……
“啪嗒!”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意识渐渐清醒……
“是梦吗?”秦越一边喃喃的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便看见了倚在门口的红衣女子,她的视线静静的锁定在屋檐下淅淅沥沥滴落的雨滴,卷长的睫毛下是一片阴翳,让人难以看清她眼中的情绪,身影却有遗世独立的落寞之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回头对上了秦越质疑的冰冷目光,撇了撇嘴角。
“你不认识我吗?”在我左家未出事前,关系最为友好的便是秦家,两家虽然交往不少,可一旦涉及到秦越,秦老庄主便以他从小体弱多病为推拖,想来那时秦老庄主早已察觉到了胡尧尧的存在,让秦越一直休养在后院也只是为了惹到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仔细想来我唯一见过他的一次便是他成亲的那日,一身喜庆华服衬得肤白如雪,郎艳独绝,只不过那时我还没来得及犯花痴便被应无瑕给使唤走了(“……”)
这样想来,区区一面,如今他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秦越并未回答我:“你说她死了……”
似是没想到他会开口问我,我顿了顿:“对,就是在这儿,西王母庙,她是为了救你……”
秦越,你凭什么能让她抛弃一切来救你!
似乎是在意料中,他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盯着地面层层香灰的纹路……
庙内的香火摇晃着升腾着缭绕在庙内,一点一点的用光影勾勒出他精致侧脸的轮廓……
“你能告诉我有关于她的一切吗?其实我心里一直有很多疑惑,只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凄楚一笑,眼神里全是落寞……
“也好,我也不想让她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我恭敬的朝着西王母的金身拜了拜,借用了三根烛火,打开了须弥空间……
记忆如潮水一般卷涌着前尘往事而来,
“天寒地冻,姑娘脚不冷吗……”
“在下,木渊……”
“尧尧,相信我,和我走,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我也会给你我的真心……”
“我木渊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食言,而她……我不能让她死!”
“木渊!你骗我!”
“木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仙女姐姐,你真美……”
“越儿,别哭,也别怕,从今往后,有我照顾你……”
黑色的混沌隐去一切爱恨情仇的记忆碎片,秦越只觉的一阵昏天黑地重击而来,他的身子慢慢,慢慢的随着更多不断涌入的记忆瘫倒在地……
“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捂住撕心裂肺般疼痛的心口,他眼眶涨的通红,额角青筋凸起,张大了嘴,可却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像是被命运的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这种疼痛让人感到窒息……
至亲至爱的人被自己亲手毁灭!心死,莫过于此……
我沉重的闭上了眼……
“原本在断桥上那次你的阳寿早已殆尽,这些年来为了给你续命,她取人精魄,害人性命,做尽了一切伤天害理的事!”
我回过头来,望着蜷缩在地上隐隐颤抖着的秦越,只觉得眼眶发热……
“在邀月楼发现了你们后,我告诉她,她与西王母有缘,也许西王母能救你一命,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为她占了一卦,天命说她身上的罪孽太重,需要沐浴更衣,三叩九拜去朝见西王母”
说到此处,我不禁想起了胡尧尧雨光中那张倔强而苍白的小脸……
“下着瓢泼大雨,整整五天五夜才到达了这儿,她的诚意终是换来了西王母一面。”
我只感觉如鲠在喉再难讲下去:“可西王母说,她作恶多端,担着太多因果,若想救你,只能远离修罗道,世间再无她可容身之处,从此……、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秦越静静的听着,苍白的脸上已经麻木到了没有任何表情,我看见他深如潭水的墨色瞳孔中涌动着无穷无尽的哀伤……
我想带你来见她最后一面,可终究是晚了……
对啊,这世界上太多的遗憾都说自己晚了,因为晚了,才错过,因为错过,才悔恨!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雨光中,我的眼前恍惚出现了胡尧尧那张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她笑了笑……从头到尾不愿错过的也只有你吧……
我冷眼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世界,水光阑珊,闪烁着霓虹般虚幻的灯光……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秦越错过的,是一个奋不顾身爱过他的女子……
许是使用了太多次轮回眼,又加之淋了一场雨,唤起了旧疾,回了秦家庄后,我便病倒了赖在床榻上修养,小和尚此时还不忘嘲笑我生娇体弱,哪里还像一个修行之人。我懒得与他拌嘴,只是询问了一下秦越的状况,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他所承受的那种痛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了……
起初他还唯唯诺诺的不吭声,后来在我的“友好的”的逼问和“善意的”眼神下,他才松了口。
这秦越身子本来就弱,承受不了打击回来就晕了三天三夜不停地说着梦话,梦中不停地唤着人名,我低垂下眼眸,不用想就知道他心心念念着谁,后来人一醒就魔怔了般,非得在深山上独居,明哥哥一向与他这个表兄不熟络,念着他病着,不好拂了他的意,万般无奈之下,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派人在秦越所指的那个地点去一探,刚好有个猎户人家,便重金买了下来,收拾了一下,让几个家丁丫头跟着秦越住了进去……
我看了看小和尚,示意他接着说,这不是该瞒着我的地方。
小和尚叹了口气:“那秦大公子也是抱着终有一死的决心了,偷偷将丫鬟这几日熬得药汤统统倒在了盆景里……直到昨夜大公子已经……去了,之后丫鬟才发现的……”
我控制不住喉中翻滚的腥甜,还未等他说完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和尚似是没想到我会病成这样,一脸愧疚:“,按照生前遗愿,人估计是要葬在山里了,秦庄主早上接到消息便赶过去了,临走前跟我说了不要告诉你,可是我,哎……要知道你会病成这样,我就不该说了!”
“这都不是问题,你们能瞒我一时,可我终究是要知道的。”
我心下早已乱成一团麻,胡尧尧舍命做的一切都没了,她只不过想让秦越好好活下来,连这一点小小的夙愿都达成不了。
我喃喃到:“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
“小和尚,帮我备一匹快马,快点!”
“奶奶,你到底要干吗呀!”
我对上小和尚担忧的眼神,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陷入这种事太深,也许……也许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我的凡心未了,也许……更多的是因为我在胡尧尧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不想,不想让她拿命换的一切付之东流。
我尽力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无恙的笑容:“别担心,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清楚……我,想去送一送他……”
我想去替胡尧尧再看他一眼……
给读者的话:
傲娇的作者君是不会告诉你们下一章就会开讲男女主之间发生的故事哒?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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