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鞋

土狗在家里相亲的时候，土猴赶着那头不大的白猪上了坡地。他用一只单眼还不时地回头望望屋头上冒出的青烟。

土猴边赶猪边想，这回土狗的婚事要成了。

土猴就在坡地里放猪。这是春天，坡地里长出了嫩草，白猪像天上掉下的一小朵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土猴想过，放大了猪，土狗结婚时就有肉吃。

放饱了猪，土猴看看就要下山的太阳后，就跟猪慢慢地回来了。

土猴娘说，你弟的亲相了，还成，锅里煮过的蛋还有两个，拿了吃呃土猴。

土猴拿了蛋就吃。土猴吃得急，一口就一个。

吃完蛋，土猴用舌头舔手时就听娘说，娘有事要跟你说呃。

土猴就停了舔手。

那是山村宁静的夜晚，有一些山风朝屋子里吹。昏暗的油灯下，土猴娘说，土猴，不是娘不给你说亲，就怪你自己是只单眼，娘把你放在那些姑娘家面前，娘没有话说。

土猴就回一句，明白呃。

土猴娘说，你兄弟土狗这次快成了，还得你帮忙呃土猴。添了人，就得多栽一丘田，多种一块地，还要喂大那头猪。

土猴就回一句，明白呃。

冷的雨成了热的雨冷的风成了热的风，转眼夏天了。土狗就踩着夏天的步子，去办结婚证。

土狗的结婚证没有办回。土狗就一路沮丧地走回来。

天没黑尽，一身臭汗的土狗还坐在树底下想办法。

洗完澡的土猴望望想办法的土狗。就问，啥事憋住了？

土狗说，自己的年岁小，管证的人不让办结婚证。

土猴说，你不找我？

找你也办不上。土狗回过来话。

用我的名字我的年岁呃，保证管用。土猴说。

果真，土狗就用土猴的名字和年岁办回了结婚证。

证办回来，土猴对土狗说，狗狗，往后要弟媳妇给绱双鞋穿。

土狗应声，行！

土猴每次出门，就说，土狗结婚时，有我一双鞋穿呃。

土猴做梦都想穿弟媳妇绱的鞋。

土猴那晚上睡到半夜，嘴里说，鞋呃鞋呃……

天一亮，土猴娘问土猴，昨晚上咋了？

土猴就一句，不明白。

那头春天里土猴放过的猪杀了，土狗就要结婚了。

土猴就趴在桌边吃着肥肥的肉，吃着香香的饭，吃饱了肉吃饱了饭的土猴就等那一双鞋。

土狗就在炮竹声中就在唢呐声中结婚了。

土狗媳妇没给土狗绱一双鞋。

土狗也忘了给土猴一双鞋。

每每看到土狗穿着新鞋出门，土猴心里难受，一只眼里还流了泪。

土猴想对土狗说，你答应的鞋呢？

土猴就对自己说，再等些日子，等土狗穿旧了再给也行。土猴就揩干了泪。

快过年了，土狗对土猴说，要到丈母娘家过年，看着屋呃。

土猴就说，明白呃。

换掉了衣，换掉了鞋，土狗跟媳妇一前一后就出门了。

土狗的鞋放到了窗台上，土猴看见了。

土猴就快速地褪掉自己的鞋，穿上了。

土猴又快速地褪掉了鞋。土猴找来一把砍刀，刀起鞋破。

砍破了鞋，土猴娘过来说，土猴你不该呃。

土猴说，土狗他不当我是他哥，我就要破他的鞋呃。

土狗跟媳妇回来，一路走一路有说有笑。

土狗媳妇说，你家土猴好呃，做事不躲懒。

土狗说，是好呃，喂的猪都给我们结婚用了。

土狗媳妇说，我娘上次做鞋忙不过来，后来有空，替他绱了两双。这回，土猴肯定喜欢咧。到家了，你拿给土猴穿，看合不合脚。

土狗拿出一双新鞋朝土猴面前一放。

土猴说，留着你自己用，你那鞋我破了。

土狗媳妇说，破了就破了。

土猴双手接过鞋，呆呆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