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静一直是以女汉子的形象存在于沈柯的心中,见她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沈柯也傻了眼。
电梯在沉默尴尬中上行,沈柯抬头看着数字,快接近顶楼的时候,他轻轻拉了拉左静的衣角,左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沈柯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你怎么说哭就哭了……行了啊,别得理不饶人。我这不是忙晕了头么,才信口开河的,你左大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行不行?是我错了,行不行,你原谅我这一回吧。咳,我老实和你说了吧,念恩跟她们别人都不一样,那个什么……我对她有点意思……你知道吧……”
“我知道个P,你有意思就去追啊,追不上人家拿我撒什么气,你还是个爷们么?”左静一抹脸,沈柯虽然是给她赔礼了,但她仍觉得心里堵得慌,她要是不痛快,那全世界的人都别想痛快了,“再说了,睡了你心上人的又不是我,是冯言陌,你要抽疯,也得找对人吧。”
果然,她一提冯言陌,沈柯的脸一下子就黑透了。“你说什么?”
左静给冯言陌发得邮件上,只写了念恩被徐明光下药的事儿,其他的并没有详写,沈柯一直以为念恩只是被下了药,但并没被人真正伤害,现在看来……
刚下了股事会,冯言陌还没回到办公室,就被人半路截住了,沈柯挡住他的去路,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
按冯言陌的身手,明明是可以躲开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却硬生生的受了。
沈柯虽是个文弱书生,但这一拳饱含着愤怒,竟打得冯言陌一个趔趄,嘴角也被打裂了,浸出血来。
“打你也打了,有话就进来说,别让不相干的人看笑话。”冯言陌揉着嘴角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柯跟在他身后,用力地甩着手,“打你是轻的,照你对念恩做得那些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我怎么她了?我和她是你情我愿,难道她没和你说过?”冯言陌坐在自己宽大的总裁椅子,凉凉地道。
沈柯怒极反笑,“你拉倒吧。她情愿?她情愿为什么要离开你,躲得你远远的?都躲到你竞争对手这儿来了,冯言陌,你说这话谁会信啊?自己骗自己呢吧。”
冯言陌与沈柯一直都是竞争对头,若单纯论生意,盛天是没有彩星做得好的,连这回的选秀节目,都是盛天压了彩星一头,可那又如何,彩星有念恩,冯言陌争了再多的利益过来,她都不属于他。
沈柯对冯言陌,可没有对念恩的那份柔软,他字字带刺,直戳向冯言陌的心窝子,“说不出话了吧,我告诉你,谎言说一千遍,也成不了现实!这回的事,就这么算了,但你以后如果再敢惹她……”
“呵,你要怎么样?让你的市长哥哥把彩星搞垮么?”冯言陌冷笑,挺直腰背,“沈柯,我把实话撂给你,彩星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所赚的钱,足够我挥霍一辈子的了,但是她……我是绝不可能放手的!”
“我靠,我说你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啊,念恩都说不想再见你了,你干嘛还非得对她死缠烂打?你不知道最深的爱是手放开么?你丫怎么这么贱啊……”
冯言陌以前是个极骄傲的人,被人这样破口大骂,他早就火了。可是现在,他却丝毫不在意,任沈柯将他肆意羞辱,他却无动于衷,一双墨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桌角上摆着的一副相架。
相架里放着一张全家福,在一家三口的合影之外还突兀地挤了张女子的一寸大头照,那是念恩十七岁的时候,冯言陌带她去拍的。
她该办身份证了,可家里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冯家在市郊,附近都没有拍证件照的地方,家里的车子又都开出去了,正上大学放寒假的冯言陌被念恩磨得没办法,只好在一个大雪天,开着摩托车带她出门拍照片。
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气温不是很低,雪花纷纷扬扬地天际飘落,落在身上也不会化,能看出层层叠叠的六棱角。冯言陌挑了这么个时候出门,原意是想让念恩吃点苦头,但没想到俩人在雪中慢悠悠得骑着车子,却别有一番风味,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
念恩在冯言陌身后,喋喋不休地拍着他的马屁,“二少是大好人,天大的好人,没有比二少更好的大好人,二少你真棒,二少车子开得真稳,二少呱呱叫……”
“闭嘴,我是青蛙么?还呱呱叫?”冯言陌被她吵得不行,大声呵斥住了她。
念恩不在说话,躲在冯言陌身后偷笑,冯言陌的脾气她是最清楚不过的,金穿银穿马屁不穿。
车子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在路边找了家小小的摄影工作室,念恩欢天喜地的拍了人生中第一张证件照,照片中的她,青涩甜美,长长的头发拢在耳后,她笑得那么甜,眉眼嘴角都是弯弯的,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还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回来的路上,摩托车不知怎么的,就是打不了火。
冯言陌不知是不是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推着车子沉默得往前赶路,念恩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消瘦得背影,心里突然一动。
背上猛地沉了沉,冯言陌正要回头训她,就听她在他背后瓮声瓮气道,“二少,谢谢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啦。你不是坏人,我知道的,你心里要是有不开心,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不要总是那么凶,人家会误会你的。”
母亲早亡,父亲又做出那么让人心寒的事情,冯言陌心里不知藏了多少怨多少恨,但那是他的亲爹,他又不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唯有在小事上逆着他,不让他痛快。再加上柳月溪挑拨离间的功夫,冯佑天一直以为冯言陌性子古怪,又不思进取,一点也比不上他大哥。
他这么想,家里的佣人也都感觉得出,墙头草似的,只向着冯成麟,对冯言陌的饮食起居全是凑和应付。冯言陌最初还会争一争,但越争,冯佑天就越觉得他气量窄小,对他更加严苛,长久以来,冯言陌就歇了心思,干脆做个嘴酸心狠的,让别人在他这里讨不到一点好处。
直到念恩到来……
那个女孩儿,她对他和对别人,没有什么差别。她寄人篱下的第一年的冬天,就给全家人织了手套围巾,念恩交给他的时候,他并没在意,以为那不过是些表面功夫,冯家又不是没钱买不起一副手套,就把它们都扔到衣柜的最里面。
等到天气最冷的时候,冯言陌无意中翻出手套,才发现它们的与众不同。
那副手套,合适得竟像是量着他的手织好的,最里面一层是用最细的羊绒线打底,中层是厚实的澳毛,外面细心地包了一层皮革,所有的花纹接缝都是丝毫不差,又暖和又耐用。
冯言陌私下拿自己的手套和冯成麟的比较过,自己的竟比他的厚了两倍不止。
他故意找碴和念恩说,手套太厚,戴着不舒服,念恩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会啊,我特意试过好几次的,骑机车的时候戴最好了,我还怕织得不够厚,二少骑车的时候会觉得冷呢……”
说不感动,是假的。
除了母亲,从没有人对他这样上心。其实就连母亲,对他的关注也不过如此,不是她不爱他,而是她不能。她常年卧于病榻,又怎么能拿出这么多的气力,为他织一副手套。
念恩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爱骑摩托,又是什么时候偷量了他的手型?
这些问题,冯言陌想问,却没有问,他已经习惯了用冷漠与假笑来将自己和他人隔绝开来,不离得太近,就不会受伤害。
他没向她道过谢,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给他的所有温暖,直到她离开,他才惊觉,原来没有她的冬天,是那样寒冷。
再也不会有人像她那样,为了给他织副手套,熬了几晚都不睡,她白天的时候那么忙,只有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功夫做些自己的事情。她细心琢磨他爱吃的菜,她向师傅虚心请教,学推拿,学按摩。
她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可是他……他到底又为她做过些什么……
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念恩离开他,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做错了事,这是他理所应当要受的罪。
沈柯气哼哼的出了彩星,虽然教训过了冯言陌,但心里仍是像堵了块大石头。他骂了有快十分钟,可冯言陌就像是被他打傻了一样,不回嘴,也不反驳,让他的一腔怒火,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失落。
心里窝了火,原本打算回家的沈柯果断改道去了念恩的宿舍,念恩下午没课,正宅在宿舍里看白令闻的剧本,沈柯一掌把门推开,吓了她一跳。
等到沈柯进来,念恩笑着起身迎道,“原来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意大利好不好玩……啊……”
沈柯像只发怒的狮子,直冲到念恩面前,他用手一推,将念恩推倒在墙壁上,念恩瞪着圆圆的眼睛,不解道,“沈大哥,你怎么了?”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