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舌战

邓宣群本想直接打发南鸿雪回去，见她如此客气地说了这么一番话，态度比之前过来办事的严勤要懂事很多，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美女的缘故，脸色略略缓和了一些，只说：“那我就先看看，你坐旁边等一下。”

南鸿雪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从旁边搬了把椅子，在邓宣群一侧轻盈地坐了下来，后背绷得笔直，应该说是十分有“仪态”。虽然邓宣群对着美女没有流露出什么态度，倒惹得刚才给南鸿雪指路的那个人装作倒水的样子，专门走过来张望了一下美女。

邓宣群大概看了一下南鸿雪新提交来的材料，这次交来的算是齐全，只是还有些格式错误，直接收档进行“同意”的批复，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邓宣群扫了一眼在自己旁边恭恭敬敬欠着身子坐着的南鸿雪，这个姑娘倒是很有礼貌，人也漂亮。之前和他沟通的那个严勤，基本就是“丑人多作怪”，

他之所以来回支使严勤，是因为初次见面时，严勤对他不太尊敬，竟然直呼其名，而没有冠上“科长”的名号。谢雅天虽然称呼他为“邓科”，但也只叫了一次，便去和他们的何处长闲聊了。机关风气里的从来如此，阎王要奉承，小鬼也要奉承，才好办事。况且，邓宣群在何处长调到本处室之前就在这里了，算是老员工，更是骨干，因此在很多小事上，何处长也不怎么追究他的办事效率，对他颇为容忍，使他更为傲慢，经常刁难来办事的金融机构。

严勤是基层客户经理出身，虽然也擅长沟通，但却是擅长和各类客户沟通，而不擅长使用机关单位的那套辞来和人打交道，因此时时处处惹得邓宣群不高兴，尤其自以为套近乎地喊了人家一声“宣群”，更是惹得他心中不满，所以也就一直被他来回折腾，办不下业务许可的手续来。南鸿雪则完全不同，她虽然工作时间短，但却一直在总部办公室工作，最为擅长的就是和小官僚沟通。

这次，南鸿雪肯替严勤跑这一趟，其实也隐隐猜到严勤为什么一直办不下来的原因，但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因此并没有对谢雅天多说什么，只开口主动请缨来一趟，也为了在谢雅天面前表现一番，让他愿意把自己当作团队中的一员来布置任务。

南鸿雪见邓宣群翻着资料，故意换了种怯怯的声音，讨好般说道：“邓科长，麻烦您帮我把把关，有什么需要再修改的地方，我马上回去改。真不好意思，我刚进XN银行，对业务不是特别熟悉，请您多教我？”

“刚进的XN呀。”邓宣群无意识地接了一句。

“是呀是呀，”南鸿雪立马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我去年才从T大毕业。唉，高考没考好，本来是想进H大学财务会计的，结果阴错阳差进了T大。”她故意把“H大”说得特别清楚，毕竟邓宣群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其实，真正论起来，T大是比H大还要著名一点的学校，大多数情况下，高考录取分数还要高一些。南鸿雪却故意这样表态，来套邓宣群的近乎。

这番话果然吸引了邓宣群的注意，他侧头看了一眼南鸿雪，第一次露出笑容：“哪里哪里，T大也是一流名校。你是高材生呀。”

南鸿雪却摇摇头，笑嘻嘻道，“我自己觉得还是不如H大好。”

“我就是H大毕业的，虽然已经好几年了。”邓宣群说道，脸上不免带出一点骄傲的神情。

“哇！”南鸿雪仿佛发自肺腑一般赞叹道，“太羡慕您了！邓科长！您名校出身，又在监管机构这么核心的单位工作，真是人生赢家！”

邓宣群把刚才收起的笑容又放了出来，仿佛一朵菊花在他干瘦的脸上开放，所有的褶子都生动起来，小小的眼睛眯缝起来，向深深的皱纹里又藏了一藏。

南鸿雪见邓宣群基本已经放下心防，才转到正题上来，诚恳说道：“邓科长，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吗？我一定马上改好，一分钟都不耽误地给您送来。我们XN也算是大型银行，您给了我们业务许可，尽可放心，我们一定规规矩矩做业务，绝不给监管机构添麻烦，更不让您为难。”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邓宣群听到南鸿雪提起了“业务许可”这几个字，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舔了舔薄薄的嘴唇，在材料的几处上勾画了一下，修改了几个字眼，才向南鸿雪说：“我们现在要求政务精细化，因此在这些文字上要求严格，这样吧，你把这材料带回去统一改好，有空就带过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给你出业务许可的批复文件。”

南鸿雪其实一直盯着他勾画的内容，早就看出他修改的地方都是可有可无的字眼，当然也不能说出来，只恳切地跟着点点头。等到她听见他说出“有空就带过来，没有什么问题就出许可”的时候，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她连忙温和一笑：“那真是太麻烦您了，我明天上午就能过来给您交材料，您看十点钟方便吗？”

邓宣群当然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急切，还是故意拿乔说：“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上午有会，你要来了，可能还得等会儿我。咱们还是改天再约时间吧。”

南鸿雪哪容得他再出什么花招，打叠出更温柔的语气，盈盈笑着：“我等会儿您怕什么，您就别阻碍我这个H大的小粉丝想和大师兄积极靠拢的殷切心情了。”

这句话说的又俏皮，又逢迎，让邓宣群再也不好意思推脱，只点点头说：“那就明天早上十点吧，我一会儿和前台说一声，让他们明天早上见了你就直接放你进来。”

南鸿雪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一声，但面上还是柔声细气，不动声色，说道：“好！我明天准时到，您要是在开会，我就在楼下等会儿再上来。”

邓宣群笑了笑，本想起身送送这位美女，但终究没有抬起尊臀，只欠了欠身子，说道：“我还有事，不送了！”

南鸿雪挥挥手，向外面走去，路过门口刚才帮她指认邓宣群的那人处，还细声说了句“我走啦，谢谢您。”

那人连忙冲她一笑，点点头说：“再见再见！”

她这才施施然离开。

离开监管机构这座大厦后，南鸿雪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她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吃工作餐了，便随意走进路边一家KFC吃东西。刚才一番和邓宣群之间的你来我往的唇舌之战，让她觉得额外劳累，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只觉得饥肠辘辘。

南鸿雪吞了几口汉堡，觉得肚子里不慌了，才想起来应该跟谢雅天汇报一声这边的工作情况。她想了想，本计划发微信给他，写了几个字后又觉得表达不清，终于划开通讯录，拨动谢雅天的手机。

铃声响了三次，谢雅天便接了起来。

他低声“喂”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似乎等着南鸿雪主动汇报。

“谢总，我和邓科长沟通了，还有一点地方需要修改，明天一早十点钟，我过来给了他，他答应就把业务许可给咱们批复了。”南鸿雪简单复述了一下过程，对于她如何搞定邓宣群的事儿，只字不提。

谢雅天也不是傻子，他听见南鸿雪如此笃定的声音，便明白这次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只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儿，严勤也拖了两个月也没有办下来。南鸿雪当然有过人之处，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她吸引，但是这却并不简单是男女之间建立吸引关系的事儿，而是涉及实打实的工作。为什么南鸿雪也能这么轻易地办成呢？

他想开口问这个问题，但他突然想到，当初自己和南鸿雪熟识、开始吃饭、进而约会，也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并没有什么额外之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刻意的话，那也是他自己故意多和这姑娘撩拨了两句。也许自己本以为是吸引了对方，但其实只是被对方吸引吧。看来，张艾欣说自己是个孔雀，真是说对了。

南鸿雪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见谢雅天并没说什么话，便以为他还是不想和自己多说什么，还是存着避嫌的想法。她不免有些失望，不是因为谢雅天对她失去了热情，而是因为她不能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融入谢雅天的团队，成为他麾下的一员。

“谢总，基本就是这个情况，如果有问题，我再和您请示。”南鸿雪又礼貌地说了两句。她见谢雅天仍是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谢雅天故意冷落自己。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只好又道了声“再见”，便挂断了电话，继续吃她的汉堡和鸡块。

“辛苦了，鸿雪，你做得很好。”谢雅天对着已经发出“嘟嘟”声音的听筒，执拗地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