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张脸,本来是十分俏丽鲜妍的。
只是,为了自己,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之中,在年复一年的关心呵护和担忧之中,慢慢地,失去了鲜妍的色彩。
明溪的心,忽而有几分抽痛。
其实,真正计较起来,如今还在世的,对自己付出了最多的爱的人,是眼前的这个人。
并不是喜穿黛色衣衫的那个少年。
也不是雪夜里来见自己的流川。
也不是章姨。
也不是依依。
也不是这个皇宫如今的主人。
也不是霖幻和圣黎。
也不是宓后。
也不是雪颜倾。
而是瑞姨。
为了自己,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可以因着照顾自己的功劳,求了父皇母后的恩旨,早早出宫嫁人,经营自己的家庭,过另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她完完全全不必为了自己,独自居住在西河宫里的。
她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人生的。
明溪一想到这里,心里,便又有几分悲凉了。
她柔声道:“好。
瑞姨,天也晚了,你也去歇着吧!”
瑞姨这才眉开眼笑地走了。
内室里,只剩下了明溪一个人。
灯光明明灭灭,窗外,大雪如飞。
看着明灭的灯火和纷飞的大雪,明溪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似乎,是一种极为幽深的怀思之心。
仿佛,涌出了极深的渴望,和极深的眷恋。
仿佛,在还想着一个美丽的梦境。
素衣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眉眼弯弯,笑容清浅。
她正轻移莲步,款款向自己走来。
明溪一个恍神,便见到了这样虚幻的一幕。
她有几分吃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仔细来看。
可是,正要细细来看时,这个朦胧的影子,却又消失不见了。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摄取着她的内心。
仿佛,她在冥冥之中,怀念着一个可以被称作家园的地方。
极深极深的怀想,和极深极深的渴望。
被自己深深怀念的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明溪的心里,有几分疑惑。
可是,深深的倦意,终于还是让她没有过多地去思考什么,而是沉沉睡去。
纷扬的大雪,飘飞如画。
高高的祭司台之上,素衣的女子,眉目如画,眼睛虽然紧紧闭着,也难掩迷人的清姿。
眉心,一点朱砂痣,漆红如血。
那一张脸,真像啊。
素衣的女子,口中念念有词,素净的双手,严整地搭在半空之中,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女子盘坐着的腿。
祭司台之下,仿佛,围着许多服饰怪异的人。
那些人的嘴唇都在动着,仿佛是在说着什么,然而,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明溪越过奇装异服的众人,走上了祭司台。
素衣的女子仍然眉眼紧闭着。
明溪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想要同她打招呼。
然而,素衣的女子,依然美目紧闭,似乎,在用尽心力,做着什么。
明溪轻轻触碰到了停在半空中的手,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
她立马缩回了手。
她换了另一只手,去触摸这一只手。
却出乎意料地感受到了手指的僵硬。
不论她做什么,这个素衣女子,总是没有反应。
而且,那些奇装异服的怪人,也都似乎看不见她一样。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又一次成了透明人。
可是,为什么听不见声音呢?
明溪心下疑惑不已,想要找出点儿什么来。
忽然,她看到了一方丝帕,祭司台上的一角。
素净的颜色,清秀极了。
想必,是这个素衣女子的。
明溪轻轻走过去,将丝帕捡起。
只见丝帕的四角之上,有一圈繁复而美丽的花纹,用金色的绣线织成,很是精致。
丝帕的中心之上,用黑色的织线,绣着“仪端”两个字。
仪端?仪端?
明溪在心中反复念了两遍。
奇怪,这个名字,怎么好生熟悉。
可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呢?
仪端,究竟是谁?
明溪一阵眩晕,忽而,手中的帕子,从她手中滑落。
仿佛来了一阵劲风,明溪急忙去追帕子。
忽而,脚下出现了一朵极美丽的红莲花。
硕大而美丽的花瓣,闪着明亮的光彩。
流动的浮光,盛开了灿烂的花影,不可言说的美,在飞扬着、升腾着……
然而,这一朵美丽的莲花之下,却燃起了跳跃着的火焰。
火焰很是热烈,似乎,在追逐着绝美的花影。
艳红的火舌,像是开在地狱深处的红色玫瑰,让人不寒而栗。
火舌终于变得不再温驯,而是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燃烧着。
圣洁的红莲花的花瓣,终于被火光灼伤了。
红莲花的色彩,渐渐变得暗淡。
黑色的细丝,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眼看着,烈焰之上,一朵美丽的莲花,就要这样被烧尽!
明溪大叫道:“不要啊!”
然而,谁都没有理会她。
甚至,明溪还看到,方才被她拾起的帕子,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原先的位置之上。
明溪脚步略一移动。
她的脚步有几分急切,带起一阵风。
这阵风将帕子吹得移了移。
明溪低头,便又看见了烈焰之中的红莲花。
忽而,她听见了这样的一阵声音:
“生生世世,流离颠沛,不老不死,不得善终。
我要你永世都得不到爱。”
明溪的心,陡然一沉。
她又伸手去拿帕子,却触到了一团极为厚重的东西。
明溪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己手中握住的,是一席被角。
原来,是一场梦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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