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半夜里被渴醒了,起来喝水的时候,偶然望向窗外,便看见了絮絮的雪,在窗外飞扬着。
明溪正想叫醒熟睡的流川,可是,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是文执。
明溪赌气一般,摇醒了流川。
明溪道:“流川,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儿。”
流川半睁着惺忪的眼睛,笑道:“你又渴醒了,起来喝水?”
明溪道:“是啊,你睡得好沉啊!”
流川道:“到这儿我睡眠一向好。
感觉怎么样?”
明溪道:“这会儿毫无睡意了我。”
流川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刻就感应到了文执来了。
流川也不点破,道:“阿弥你是不是有点儿不太习惯,要不明天早上就回西河宫去?”
明溪道:“我还想着多待几天呢!你看,外面下雪了。
这儿待着挺舒服的。
我请大祭司明日过来一聚就好了。”
流川道:“那也好。”
明溪忽然问道:“流川,你可带了箫?”
流川取出了一管碧箫才说道:“自然带了。
你想听什么曲子?”
明溪自袖中取出了玉笛,笑道:“我们合奏一曲吧!”
明溪自顾自吹了起来。
她吹得那支曲子,正好是当时在卡维尔城西画舫里所吹的那首曲子。
流川便也吹起了当日的那曲箫曲。
一时音色和谐,乐音流转。
明溪又想起了往事,不由得鼻子一酸。
流川察觉到了明溪的情绪,心念一动,便变了曲调,带着明溪往自己的调子上走。
明溪会意,便和着流川的曲子。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的事情。
已经感应不到文执的气息了。
明溪方收了笛子。
流川见状,也收好了箫。
明溪没有说话。
流川道:“阿弥,你好像很难过。
要是你想哭出来的话,就哭出来吧!”
明溪凄然一笑,道:“我是很难过,可我,不想哭。
流川,我们睡吧!”
流川柔声应了。
明溪好像想起来什么,又说道:“流川,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加冕为帝?”
流川道:“过些时候吧!”
明溪沉声道:“流川,听我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如今的灵族,不知道过几年,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呢!而且,我的能力又极有限。
往后,凡事,要你多操心了。
我明日便让沐西过来,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早越好。”
流川道:“阿弥,别有什么顾虑,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我便是了。
你啊,如今只要关注你自己就成。
你若想在这儿多住几日,我明日一早就安排人过来照顾你。”
明溪道:“不要。
这几日,有你照顾我就好了。”
流川道:“好,我都依你。”
明溪看着流川的眸子,忽然低声问道:“流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流川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因为我爱你。”
明溪觉得,深寂的内心里,溢出了眼泪。
明溪又道:“那流川,你会一直一直这样爱我吗?”
流川坚定道:“当然会。”
明溪忽然拥住了流川,泪流满面。
流川低声道:“你怎么哭了,阿弥?”
明溪低声道:“流川,倘若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会这样一直爱着我吗?”
流川笑道:“阿弥,我爱你并不会因为你对我怎么样而改变。
当然,你这样真心待我,我心里自然欢喜。
而且,我发现,我会越来越爱你。”
明溪的指尖,微微颤抖,道:“可是流川,我对不起你。”
流川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感觉,从明溪的掌心,直抵心底。
流川道:“阿弥,别胡思乱想,你什么都没做。”
明溪哭着说道:“可是流川,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花朝他……他…”
流川捂住了她的嘴巴。
流川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明溪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一个劲儿地落着。
咸凉的泪水,落在流川的脖颈之上。
流川道:“别哭,阿弥。”
明溪又问道:“你…真的…不怪我吗?”
流川道:“将来所有人都知道,花朝会是我和你的孩子。
是沐云顶的小殿下。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去管。”
流川说着,掏出手帕,为明溪轻轻拭去了泪痕。
明溪如释重负,偎在他的怀里,笑靥如花,道:“流川,谢谢你。”
流川吻着她的眼睛,道:“睡吧,阿弥。”
明溪方才不再说话,沉沉睡去了。
也许,有的东西,本就不该纠缠,而是干净利落地放下。
昆墨山之巅。
晨光还很是熹微,莹白的落雪,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变得格外晶莹剔透。
黛色衣衫的少年,呆呆望着日出的方向,瞳孔里,却没有任何焦点。
他的内心,五味陈杂。
他其实什么都听到了。
其实,他来昆墨山,只是想给她昨日才填好的曲谱。
可是,看来,她不再需要了吧!
原来阿弥,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啊!
可惜,自己此刻才知道。
倘若是早就知道了,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绯桃得逞的。
怨不得,那样温婉的她,在微雨宫摔了那一尊雕着她自己的玉雕。
她那样的悲哀和绝望的时候,最该陪在她身边的自己,却不知何方。
文执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他不禁想着,若是日后,她有了流川的孩子,那么自己,会不会像流川今日一样,这样淡然呢?
肯定不会的。
他忽然觉得,他真的是嫉妒流川嫉妒得要死。
可是,现在,他唯一的方法,只有等待。
晨光渐渐盛了。
文执收好了自己的思绪,匆匆然离开了。
明溪与流川起得迟了。
一睁开眼睛,明溪就道:“流川,我们看不了日出啦!”
流川笑道:“有什么打紧的,明日再看,又有什么要紧?”
明溪道:“我得给大祭司传个信,不如他又要去西河了。”
流川笑道:“何必麻烦?我已经通知他了。”
人啊,只有放下了心中的心事,才能活得真正快乐。
明溪的气色,十分地好,做起事情来,也格外利索。
她笑着从被窝里爬起来,又自己洗漱了,方笑道:“流川,你怎么还没起来?”
流川笑道:“我起了的。
今日想吃什么来着?”
明溪笑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流川道:“正好我许久没有打猎了,我们一起去打点儿野味来吃吧!”
明溪道:“好啊!我还从没有去打过猎呢!我父亲可是打猎的好手!”
流川道:“走吧!”
明溪喜滋滋地跟着流川要往外走,不料,却有黑衣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黑衣侍卫道:“君上,山里下了雪。
我和兄弟们打了些野味来,给娘娘补补。”
那黑衣侍卫说着,便吩咐人将东西往厨房送过去。
流川笑道:“好啊,雪六,出息了不是?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我还打算着自己去打的。
真是破坏我的兴致!”
黑衣侍卫道:“主上恕罪。”
明溪在一旁呵呵笑道:“何罪之有?你们有心了。
多谢了!”
黑衣侍卫道:“娘娘客气了。”
流川道:“行,看在你们娘娘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一边儿待着去!”
黑衣侍卫即刻消失不见了。
明溪笑眯眯问道:“这孩子,是同你一处长大的?”
流川道:“是啊,你看出来了?”
明溪笑道:“哪能不看出来呢!这样亲密的语气,他是我见过的你这样看待的第一个人。
你给我讲讲伊措好不好?”
流川的神色,变得缥缈起来。
他淡声说道:“有时候想想,我真挺对不住阿措哥哥的。”
明溪低声问道:“我把落雪城给了你,你是不是不大高兴?那会儿我们还不是这样熟稔,你也不怎么对我说的。”
流川低声道:“一开始,的确是很不舒服的。
阿措哥哥毕竟同我一处长大,我怎么能说占就占了他的家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明溪低头,道:“对不起,流川。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我不知道你同伊措神上,有那样深的交情。
让你为难了,真对不起。”
流川抬头,望着明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弥,往后,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也不要再对我说谢谢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我爱你,自然也信你。
你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起初的时候,我的的确确是很无法面对落雪城的。
可是后来想想,如今祭司一族,远非凌川祭司在时的祭司一族了。
落雪城倘若不落入我手,也会落入他人之手?与其让别人占了落雪城,还不如我来做落雪城的主人。
这样,也算是多阿措哥哥的一个交代。”
明溪笑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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