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知道,人一旦气极,是会哭的。
那名男警员的话,一下让我怒气上头,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汹涌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被我的反应吓到,那名男警员的表情有些尴尬,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点。
另一名警察则不以为然,仍旧冷着脸,问我,“要找家属来保你是吗?”
我皱着眉看他,总觉得这个男警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接过电话,我起身走到角落里接听。
电话里是王阿姨的声音,但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不在家里。
我压低声音,想简短地和王阿姨说清我的处境。
但是我说了好几遍,王阿姨还是停留在啊,什么,你说大声一点的阶段。
我当下心就凉了,意识到王阿姨也许是因为不想惹麻烦,而假装没有听清楚。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以及身后两位民警的嘲笑声。
“怎么,说好了没有,马上来吗?”
坐在椅子上的男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表情看起来分外刺眼。
“我看呐,是没时间管她吧,这个点生意正好呢!”说完,旁边那个男警就放肆地大笑起来。
我却无法反驳什么,用力地捏着手中的电话,我知道一旦还回去,我可能就真的会被扣押24小时。
被扣押24小时不仅会旷剧组的工,如果传开了,我以后可能都不能以裸替为职业兼职了。而且这24小时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失去这一天的打工机会,几乎等同于这个月的高利贷还不上。
我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
“打完了就把电话还回来,捏着人也不会来的。”
听着民警话里赤,裸的嘲讽,我突然有些血气上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就对他们说,“等等,我还有一个电话要打。”
也许是想看我的好戏,两名警员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讥讽地看着我。
我沉住气,决定不理会他们。
转过身,我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只能试一试了,没错,那张是六子的名片。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我知道六子对我有点想法,也明白他是一个危险人物。
可是当下,我却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
我脑海里忽然出现林清那冷漠的眼神,如果是以前,会来救我的肯定是他。
可现在,他在哪里,做着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我连他现在是谁都不清楚,更何况他的联系方式。
自怜自艾地叹口气,我拿起那张名片看了看。
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按下那串数字,我不知道六子会是什么反应,或者说,他会不会帮自己。
事实上他并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而如果他真的来保我,那我该怎么感谢他?
这些问题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多么无力,也许我终将随波逐流,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电话里的嘟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击我的心脏,没一会儿,电话就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六子慵懒的声音。
“喂。”
听到六子声音的那瞬间,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导致说出的话都有些磕巴,“凌,凌骁寒先生吗?”
我盯着名片,上面写着的是这个名字。
对方沉默了一秒,才带着笑意缓缓说道,“美女,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一愣,六子应该不知道我是谁,这一点不惊讶的语气,也不先问我的身份。
转念一想,我就有些猜到是怎么回事,估计六子的名片给出去太多,自己就坐着等鱼儿自己咬上来呢。
不管是什么,我定了定心神,感觉到自己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我是林浪,就是那个成婷婷的裸替。”
我话音一落,那边就没声音了,我不知道是惊讶还是什么原因。
静得以为六子已经没在听了,我硬着头皮轻声问了一句,“凌先生?”
“哦,我在听。”
这次回答倒是很快,但我总听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感觉。
“怎么,终于想清楚了?我还在那个酒店,要找我随时可以过来。”
没等我说话,六子就噼里啪啦一股脑抛出这句话。
提到海虹酒店,我不禁脸上热了热,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这个事情……”
“那是什么?”
我清楚明白地听到六子轻笑了一声,那瞬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根据,我觉得六子会帮我。
我简短地和六子说了自己的处境,希望他能来保我出去。
六子又沉默了一会儿,那一分一秒都让我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半晌,六子笑了笑,问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我一时语塞,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六子想要什么,我很清楚,那也是我唯一不能给他的。
但是其他的,对六子来说,似乎没有丝毫意义。
我沉默了,不晓得六子能不能感受到我的窘迫。
见我没说话,身后的警察同志不乐意,囔囔道,“行不行,不行别浪费时间!”
我脑门上开始冒汗,但是主动权在六子身上,我总不能对他吼,让他立刻马上来保我吧。
这时,六子又幽幽问了一遍,“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抿了抿嘴,我知道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我如果不抛出点甜头,说不定下一秒六子就会把电话挂了。
这是我的救命电话,我是这么小心翼翼,但是对方却完全不知道。
咬咬牙,我重重闭了闭眼睛,此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否则一定是大义赴死的模样。
我张了张嘴,说道,“凌先生,你希望的事情,我……”
“好了,别说了,等我,马上到。”
没等我说完,六子就挂断了电话。
他迅速而坚定的一句话让我愣在原地,他的意思是我得救了吗?
为什么他不等我把话说完,他不就一直在等我这句话吗?
如果我真的说出口,就有把柄在他手里,他再要对我如何,我也无法推却。
但是他却选择让我把话碎在肚子里,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然而内心深处那藏得很深,很久的某处却如同要苏醒般,痒痒毛毛的。
放下电话,我这才发现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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