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一半,解少爷起身给自己和我各泡了一杯茶,他估计还记得上次咖啡的事情。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眼前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伺候过别人的主。
喝了大概有半杯的茶,解少爷才继续讲下去。
这么深痛的过往,他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说实话,我有些心疼,不止是心疼这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家主,更心疼一生坎坷的苍轨。
解少爷说,苍轨被送到还未发展到现在规模的行馆这件事,他是很无奈的。
然而苍轨并没有怪他,只是一直感激他,并对他说,只要能再看到他就足够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解少爷和她约定,一定会治好她,反之她必须为了解少爷活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各自履行着,但仍旧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当时解家因为之前某件事情,元气大伤,好几年仍旧不见起色。
所以选择了和亲这种方法,事实证明,效果很好。
现在解家已恢复如日中天的气势,但是却同时亏欠了两个女人。
那个和解少爷联姻的大小姐,在婚后的第三年就得重疾去世,没有子嗣。
那时,解少爷才二十三岁。
也就是四年前的事情。
而苍轨的情况时好时坏,温邶接手行馆后,解少爷放心地让她接受照顾。
忙着处理家族的事情,去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温邶手足无措地来找他,跟他说,苍轨恐怕要不行了。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说完,解少爷抿了口茶,茶香混在氤氲的热气中溢出来,仿佛模糊地画出了一幅幅痛彻人心的画面。
“所以你对苍轨是……”
没等我说完,解少爷就打断我的话,他抬眸看我,说道,“苍轨,是我少年时期活着的证明,但是我很清楚,那不是爱。”
将到嘴边的话吞回去,我有些窘迫,支支吾吾说道,“挺,挺复杂的哈……”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疑问,比如那个孩子是谁?
小心地瞄了解少爷一眼,我估量着问出口激怒他的概率有几成。
不过这根本就是无法测算的事情嘛!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豁出去了,直接问他,“那天在灵堂里,我看到你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那孩子是……”
“是她的孩子。”
解少爷的回答很冷淡,不假思索。
我却是愣住了,我从不认为那种身体状况的苍轨还可以生育。
解少爷接着说,“这件事,是个秘密,但你可以知道。”
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即将要背负什么重要使命,但是我又无法拒绝解少爷的“告密”。
他说,“在我完婚后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苍轨从行馆逃走,被找回来的时候病情加重,神情恍惚,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再过了一个月,霍心说她有孕了。至今,我们仍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这个小家伙是我的责任,对外宣称他是我的儿子。”
“明白,我不会乱说的。”
我不知道,原来解少爷还背负着这样的责任,他是将自己对苍轨的承诺应到她的孩子身上。
可是这样,不痛苦吗?
末了,解少爷补了一句,“这孩子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解家,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小轨。”
“你……应该不打算告诉他吧?”
闻言,解少爷淡淡说道,“他要成为解家人,就必须是嫡子,否则很难生存下去。”
登时也不知道哪里汹涌而来的爱心,我突然就对解少爷说,“下次!下次我来的时候,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解少爷微微一怔,这表情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可以吗?”
并不认为自己这个请求很唐突,我也想为苍轨好好看看这个孩子。
我也相当于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母亲陪伴,明白那种失落和痛苦。
不为什么,我就想抱抱他。
和他比起来,小忆清显然幸运得多,虽然他现在仍旧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但他并不孤独,他有干爷爷,还有好多个干爸干妈。
我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如何在解家这种深宅大院里成长的,光想想,就分外心疼。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段时间,直到解少爷开口,才缓和。
他说,“可以。”
我对他友好地笑了笑,突然发现解少爷有的时候还挺好说话的。
不过我认为他对我讲他的往事,并不是闲聊这么简单,就像他之前自己说的,他没有闲的时候。
我问他,“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突然想说罢了。”
解少爷百无聊赖的样子看起来是像那么回事,但我才不会轻易被蒙骗。
就在我想追问的时候,门口兀地响起敲门声,我有些无奈。
不会每次都这么巧,一到关键时刻就有人来。
初五温润的声音隔着门有些闷闷的,他说,“少爷,林先生来了。”
林先生?
当时,我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意义。
直到解少爷问我,“你要回避,还是看着我们谈?”
“林先生……不会就是林清吧?”
解少爷不置可否地点头,似乎是要等到我的答案再回应初五。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看,为什么不看,林清对我那么决绝,那么我也要让他看到我并不是没有他就会死!
可是下一秒,我就犹豫了。
我不确定再次见到林清的我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们两个显然是要谈事情,我在的话也许会有影响,起码我会觉得尴尬。
咬了咬牙,我一边指了指上次我藏的那个房间一边问解少爷,“我能去那里面吗?”
解少爷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待我关上门,就对门外的初五说,“带林先生过来。”
客厅里随即响起走动以及瓷杯轻微碰撞的声音,我猜大概是解少爷在收拾刚才我们喝的茶杯吧。
不一会儿,门打开的声音便传来,很快又关上。
解少爷的位置应该没在沙发上,而是在窗前的办公椅上。
他对来人说,“我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
这时,林清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从语调就可以判断出他此时肯定是面若冰霜。
他说,“你别误会,我来,是给你送一样东西。”
“呵,什么礼物需要你亲自来给我送?”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两秒,而后林清果决地回道,“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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