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几步,眼前忽然飘下什么雾状的白色碎片。
抹掉眼泪,我微微抬头,伸出手的瞬间就触碰到一丝冰凉。
这时才发现,在灯光的映照下,漫天的飞雪已经铺天盖地倾洒下来。
凛风一阵盖过一阵,在空地上卷起一个个小风旋。
我的耳边再听不到周昶的哀嚎,心里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突然变得平静。
慢慢朝林清走去,在这样的夜里,仿佛一开始就是结束,结束又是开始一样。
雪将你带来,也会将你带离我身边吗?
人群自动为我让开了一条道,初五和三友看到我的时候缓缓站了起来。
我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其他的光景,只有地上未干的血迹,以及略显苍白的林清的脸。
跪伏到林清身边,我抓起他的手,握在我的脸上。
掌心的温度仍旧那么温热。
胸口触目惊心的血迹将最里面的衬衣染红,但此刻,林清的面容却格外的安详。
与其说安详,不如说,看起来像是了却了什么事情。
可是林清的债还没还清,他还欠我一个承诺,他不可以就这么走!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生为飞蛾,如果不敢扑火,这宿命就无法壮阔吗?
我只想要每个人都平平安安,日子清清淡淡地过下去。
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命运拒绝。
此时我的心中没有一丝回响,只有无尽的痛,好痛,无法呼吸。
“林清……”
我的语调颤抖着,哽咽着,连自己听起来都很飘忽。
但我仍旧试图传达给他,如果他还听得见的话。
“我是林浪,我回来了,就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即使你要我走,也请最后再……看我一眼,我求你了,求你了……”
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
雪花簌簌渐渐覆盖在他身上,手中的温度正在退减。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只要一放开,我就永远无法再抓住一样。
之前离开的三友和初五此时忽然拿着担架出现,他们想要抬起林清,我下意识将他抱住。
哀戚地看着他们,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再从我身边夺走他!
这时,有人从身后轻轻将我扶住。
一怔,回头看,是解少爷。
他轻轻就着抓着我肩膀的手拍了拍我,对我说,“我们必须救活他。”
下意识放开,我就眼睁睁看着三友和初五把林清抬上担架,他们跑起来的时候,我看见担架底部慢慢渗出殷红来。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上次林清昏迷不醒的样子,他给了我一半的血。
想到这,我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就追出去。
在护送林清的那辆车后车门刚关上时,我猛地冲上去敲击车窗。
里面的初五看到我,就给我开门。
将我拉上车后,车子即刻发动。
这时我才看到前面有一排车队在开路。
快点,再快点。
车上的医生给林清做紧急处理,此时只能尽量止血。
我蜷缩在车子的角落,直直地看着这一幕。
我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林清如果需要我的血,我会全部给他。
初五微皱着眉头,情况很不乐观。
我知道。
林清是穿透伤,所以才会流这么多血。
我不知道具体打到哪里,可是离心脏那么近……
我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去想。
就像解少爷说的,我们必须救活林清。
也许工地里面已经混乱得昏天黑地,然而我无暇顾及。
孩子们的安危,解少爷会负责我也不甚担心。
我甚至有林清如果有事,我也不想活了的想法。
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这二十分钟我却像过了几辈子一样漫长。
脑海里不断闪过从那个下雪的傍晚遇到林清开始至今经历的一切。
走马灯却是出在我这个一点事儿没有的人身上,既好笑却又想哭。
到医院后,林清直接从绿色通道被推了进去。
初五则是带着我直接从另一边绕到手术室门口。
我们赶到的时候,手术灯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瘫靠在墙上,我的手上还留有林清的血,鲜艳,炽热,极尽的美丽仿佛向死而活。
微微抬起头,我看着白惨惨的天花板。
那时候,林清最后一瞬间向着天空时说的是什么呢?
我希望自己能够亲口问他,他能够亲口告诉我。
手术进行的时间很长,我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驱壳坐在等候椅上。
期间初五给我买来一些食物和水,可我什么也吃不进去。
大概进行了三四个小时后,解少爷来了。
他在手术室门前站了一会儿,而后走到我身边坐下。
“孩子我已经安排妥当,很安全。”
我缓缓点头,喉咙干涩疲累得一个音节也不想发出来。
解少爷没再说话,我们默契地一起等着。
解少爷的表情十分凝重,仿佛可能失去至亲之人一般。
他的痛苦不比我少,但是这时,我已经失去了提问的力气。
等到后来,我一直在祷告。
直到这种时候,我才发现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
人只有到极度无力回天的时候,才会去奢求和相信超自然力量。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一丝慰藉。
仿佛只要诚心,一切都能得到回报一样。
即使是自欺欺人,我也只能为林清做这些。
一股巨大的内疚不期然涌上心头,紧紧镬住我的心脏。
一直以来,我仍旧是什么也没能为他做。
如果当时,我听他的话,带着小忆清走,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我多希望,我也能为他付出点什么,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后腿。
看着手术门,不安在一分一秒中堆砌起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手术们忽然被打开。
我们三个几乎是条件反射围了上去。
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我认得出来,这个是之前见过的,念之的主治医生。
手术门一开一合的间隙,我看到里面的医生护士还在忙碌。
医生说,需要大量的A型血,现在已经输完了三袋,远远不够,这个时间点去血库调需要时间,问在场的人有没有A型血的。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只胳膊伸出来。
不止医生错愕,我也有些错愕。
其中一只毫无疑问是我的,另外一只,是解少爷的。
见我们都看着他,解少爷淡淡说道,“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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