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他忘记了

我完全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坐在一个小茶馆，和我一直视为大boss的人物，喝喝聊聊。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神奇到，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但这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人生本就充满各种可能性，如果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知道有多么鼓舞人心。

仿佛是质变的开始一般，此时的我，甚至觉得，没有我做不到，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

解升霖今天晚上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似乎变得有点倾诉欲，边喝边给我们说了一些往事。

我忽然觉得，他虽然手握重权，但却是寂寞的吧。

也许没有人能听他说这些事情，也许他也不是一个会倾诉的人，这些往事一直都藏在他的心底，只是今晚情况特殊，他才会不自禁说出来。

“几十年前，这里还没有这座茶楼，只是一个小棚子，供过路人歇脚用的。”

听解升霖这么说，我倒是完全看不出来，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

帝都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很繁荣，很忙碌，特别是到晚上，到处火树银花。

“即使是解家，也有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接着，解升霖又说了这句话，乍听好像前言不搭后语，但我却听明白了。

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不管表面看起来多么光鲜亮丽，背地里，谁没有潦倒的时候。

解升霖的话太有深度，我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浅薄。

有的时候，我根本不会去想太深层次的东西。

一是累，二是不愿意面对。

往往，隐藏在真相下的东西，一揭开，就是各种各样血淋淋的过往。

不管一个人看起来多么凶神恶煞，我都愿意相信，曾近某段时间，他有颗柔软的心。

往往被伤得越惨的人，才会变得越无情。

下意识瞄了解升霖一眼，其实他也不算无情，只是他这个位置的人，注定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表爷爷，我一直觉得，只要是能将现状变得更好的改变，就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听我这么说，解升霖正在倒酒的手顿了一下，有少许酒花从杯中溅出。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而后就像觉得很有趣一样笑了起来。

我虽然并不是没有见过他笑，但是这一次，却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没有刻意去掩饰什么，也没有刻意去假装什么。

就只是纯粹的笑罢了。

末了，解升霖突然感慨道，“你们这些小辈，成长的速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我怔愣地眨了眨眼，就权当是称赞吧，解升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转好了一般。

我看了六子一眼，他也刚好看向我。

六子的表情此时已经放松下来不少，看来他的感觉和我一样。

觉得差不多了，我就打算说事情。

其实，我还挺不舍得打破这种和谐氛围的。

毕竟，没有人愿意去鸡蛋碰石头。

但是，假如我晚上就只是这么和解升霖喝喝酒，那么我就没有特意出来的必要。

有些事情，即使不愿意做，却是实实在在具有意义的。

酝酿了小两杯酒，我才稍稍沉下心思。

可就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解升霖却先我一步，也不算是打断，只是他抢了我的话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解升霖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了一下。

他突然对我说道，“酒也喝完了，今天晚上就到这吧。”

解升霖这是要散席的意思，我一听就急了。

别啊，我这重点还没说呢！

说着解升霖就要站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哪里来的速度，直接就蹿到解升霖身后，挡住他的去路。

解升霖微皱着眉头看着我，对我的这个举动有些不悦。

我也觉得很唐突，不过不挡住他，那我晚上酒就白喝了。

深呼吸一口气，我对解升霖说，“表爷爷，既然我们陪您喝了一晚上酒，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句话的时间？”

闻言，解升霖收敛了不舒服的表情，幽幽说道，“你已经说了第一句话了。”

“呃！”

我倒是没想到，解升霖要锱铢必较起来，竟然这么认真。

意外还挺……挺可爱？

我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我就直接说了吧。

我举起手做投降状，就对解升霖说，“表爷爷，其实晚上专门在这里等你，是想和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我说了您千万不要动怒，行吗？”

解升霖不置可否地将椅子调转一个方向，而后淡定地坐下，那意思，就像是要洗耳恭听一样。

他的这副反应莫名给了我不小的压力，好在六子一直都在我身后给我眼神，鼓励我。

好吧，迟早要说，我怎么就变得这么犹豫呢。

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我疼得龇牙咧嘴，而后才倒抽一口凉气，“表爷爷，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但是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为了不让解升霖觉得我太烦，我索性不停顿一股脑全倒出来。

“阁老已经走了，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虽然阁老交代这件事情，谁也不要说，就让他静静地走，但是我觉得，你应当知道。”

说完，我就已经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解升霖却很平静。

和往日听到阁老消息时的反应完全不同，不止没有发脾气，甚至可以说，他身上一点情感变化都没有。

这倒是让我很意外，直到，阁老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我才知道，他并不是没反应，而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或者说，他忘记了。

最后，解升霖叹了口气，对我说，“带我去见他。”

老实说，表爷爷这么说的时候，我是很惊诧的。

本来还以为需要大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她去送阁老最后一程，没想到他却自己提了出来。

在出发前，解升霖找掌柜的又要了一壶花雕，后来走到门口，顿了顿，又回去要了一壶。

总共带走两壶花雕。

其实当时我心里已经有所觉察，阁老和表爷爷之间，绝对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许在此前，他们还是过命之交。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等到另一个人生命的消逝为代价，才换来一方的妥协和低头。

世界上，最让人后悔莫及的事情，莫过于事后的忏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