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窝。
云窝在武夷山五曲接笋峰和六曲仙掌峰之前。
三年前,秦居庸曾跟父亲秦九刀一起到过云窝一次。
那次他跟父亲到江西办事回福州前,途经武夷山,便去找欧阳醉柳,结果,云窝空无一人,欧阳醉柳不知道逍遥在何处。
秦居庸只到过云窝一次,但他记性甚佳,很快便找到了云窝的所在。
只见前面白云出没,巨石如屏。
两石之间一洞幽幽,茂树蓊翳。
从洞中飘出的微风,清冽无比。
秦居庸抬头,洞顶一石横架,石上有四个刀刻大字——“云窝醉舍。”
这就是欧阳醉柳的住所。
秦居庸将大哥的躯体安葬之后,思考良久,才决定上武夷山来找欧阳伯伯。
他如今只剩孤身一人,接二连三发生在秦家的灾祸令他惊恐不已,他很害怕,尽管他发誓要替父母报仇,要揭开吹箫人的真面目,究竟该怎么办,他却茫然不知。
但他知道,如果能找到欧阳伯伯,他一定会告诉他该怎么做。
所以,他就到云窝来找欧阳醉柳。
秦居庸在洞中喊道:“欧阳伯伯,欧阳伯伯!”
洞内无人应声,秦居庸又叫道:“欧阳伯伯,侄儿秦居庸有事求见!”
停了一会,洞内仍无反应,秦居庸失望道:“欧阳伯伯果真不在。”他刚欲转身离去,忽然又想:“既然来了,就在此歇息一宿,说不定明日一早伯伯就回来了。”
如此想着,复转身,径自入洞。
洞内别有一番天地。
里面有宾客堂,谈心阁,望云楼,试刀台以及两边厢多处醉卧室。
醉卧室内一床一椅,别无他物,是欧阳醉柳睡眠之所。
秦居庸三年前曾来过一次,对这里的一切记忆犹新。
由于“云窝醉舍”在山高云深之处,所以,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一尘不染,清新润泽。
忽然,秦居庸闻到一缕酒香。
他快步转过试刀台循酒气前行十数步,只见前面一块巨石,石顶上竟造着一座玲珑小阁——酒香就来自石顶的小阁。
秦居庸拾阶而上,见小阁深仅丈余,广狭如室,后面画屏为墙,前面有一低槛,阁中置一檀木方桌,桌上一酒壶,桌边一木椅,却是没杯没筷。
秦居庸拿起桌上的酒壶轻轻晃荡,壶内分明连一滴酒也没有。
“没酒,哪来的酒香呢?”秦居庸皱皱眉头,忽然笑了,自语道:“好了,欧阳伯伯生平最喜欢饮酒,天下美酒无不被他饮遍,这只酒壶或许跟伯伯经常在一起,故而酒壶也渗透了酒香。”
秦居庸闻着酒香,不禁也想痛饮几杯。
在五兄弟当中,他的酒量可是排名第一。
他将淫浸酒香的酒壶放回桌子,然后在椅上坐下。
他在想象欧阳伯伯平日坐在这里喝酒大醉的情形,他侧身朝画屏上凝望,见屏上画着四个美人,个个栩栩如生,个个千娇百媚。
秦居庸心中一动,寻思道:听爹爹说欧阳伯伯一生当中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是美酒,一是美人,这屏上画的美人可是欧阳伯伯最喜欢的心上人?
秦居庸毕竟年少,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怦怦乱跳,脸也微微发烫。
但他的目光仍留在屏上的美人画中,想道:欧阳伯伯平日饮酒是不是有成群的美女相伴呢?
对了,这几个美人,定是伯伯独自一人感到寂寞时,一笔一画描在屏上的。
如此一来,美人虽不在云窝之中,却也犹如相伴身边一般……
他连自己也觉得奇怪,面对屏上四女图,居然会生出这么多的想象。
秦居庸连忙起身,走出小阁,下了巨石。此时,洞内光线渐暗,显是天色将晚。
秦居庸便四处寻找蜡烛,转了几圈,发现两块岩石间似有一扇门,于是推门而入。没想到里面又是别有洞天。
头顶弯月如钩,暮色已经褪去,白雾袅袅。清冷的月色中,映出一派清溪绕竹林的美景。
溪上有桥。
林中有亭。
真是一座优美绝伦的山中花园。
秦居庸置身其间,如梦似幻,竟不肯回到先前的洞中去。
他仰头,注视着如钩的月亮,忽儿喜悦,忽儿忧伤,喃喃道:“在这样的美景当中,真想忘了深仇大恨,可是那仇恨,我又如何忘得了……”
他步入亭中,背靠栏杆,怔怔地想着,竟然连睡去也不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秦居庸被一阵笛音惊醒,他一跃而起,惊恐叫道:“断魂箫!”
睁眼才知道,此时已是次日凌晨。
只见前面不远的溪边,一人独坐,长发披肩。笛声就来自那人。
那人见秦居庸醒来,笛声顿逝,继而起身转脸。
秦居庸见到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
女人的嘴唇上还沾着一张竹叶。原来笛声是她用竹叶吹出来的。
她朝秦居庸一笑,说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秦居庸兀自道:“原来不是夺命箫。”
女人笑道:“你说什么?”
秦居庸此时已经清醒,他记得昨夜只他一个人在此,怎么一觉醒来却多了一个她?于是他脸色一顿,冷冷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倒是很爽快,说道:“我姓白,叫白玉蟾,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你问一问欧阳醉柳就知道了。”
白玉蟾说着一笑,这一笑,妩媚重生。
秦居庸一愣,想道:“这个姐姐长得美艳动人,或许是欧阳伯伯喜欢的女子。
“有句话叫做金屋藏娇,欧阳伯伯可是云窝藏娇了,我可不能得罪了她。”
于是说道:“白姐姐,在下姓秦,我爹与欧阳伯伯相识多年,昨日我有事求见欧阳伯伯。因不见伯伯,于是便在此处住了一宿,原指望今日能等到欧阳伯伯……”
白玉蟾道:“你说你爹与欧阳醉柳是多年的朋友,不知是哪一位?”
秦居庸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我爹便是秦九刀。”
白玉蟾惊道:“你说你爹是被江湖上称作南秦北李的福州秦家堡堡主秦九刀?”
秦居庸点头道:“正是,不知白姐姐听欧阳伯伯讲过没有?”
白玉蟾笑道:“有,有,欧阳大哥曾对我说,他一生只有两个朋友,其中一个便是你爹秦九刀。”
秦居庸听她这么说,心中稍觉宽慰,但很快满脸忧虑,默默道:“只是我爹娘他们……”
白玉蟾关切道:“你爹怎么啦?”
“唉……”秦居庸悲痛道:“家门遭殃,真是一言难尽……”
白玉蟾安慰道:“小兄弟,别伤心,天大的仇,欧阳大哥会替你做主的。”
俩人来到亭中,秦居庸这些天来被悲愤和恐惧压抑得快要发疯,此时遇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便一五一十,从爹娘被害直到五兄弟只剩他一人的经过都告诉了白玉蟾,末了,问道:“白姐姐,欧阳伯伯什么时候能回来?”
白玉蟾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秦居庸惊讶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白玉蟾幽幽道:“半年前,我与欧阳大哥相遇,我要他带我一起走,他不肯,他说,他的一生不愿被一个女人拴住……”
秦居庸怔怔道:“这么说,你跟欧阳伯伯只有一面之交?”
白玉蟾纠正道:“不,不是一面之交,而是一夜之恩。”
秦居庸当然知道这“一夜之恩”的含义,但他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他以为她与欧阳伯伯情深意笃,所以才将一切身世坦白相告,没想到他们……
只听白玉蟾说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在后悔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不等秦居庸回答,白玉蟾接道:“你放心,既然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欧阳大哥的。”
秦居庸冷冷道:“不用麻烦你,欧阳伯伯我自己会去找的。”
他说着掉头就走,白玉蟾紧跟其后,叫道:“小兄弟,就算你知道欧阳大哥在哪里,也找不到他的。”
秦居庸不由停下来,但不转身,问道:“为什么?”
白玉蟾道:“因为欧阳大哥所去的地方,你不敢进去。”
秦居庸冷笑道:“在下虽然武功不高,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有什么地方我不敢进去的。”
秦居庸刚说完,只见眼前人影晃动,白玉蟾裸露后背,拦在他前面。
清晨的光线里,白玉蟾肌肤细腻柔滑,秦居庸大窘,连忙转身,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白玉蟾一阵咯咯娇笑,浪声道:“我说小兄弟,你过来呀,过来我就告诉你欧阳伯伯的下落。”
白玉蟾一边说,一边靠近秦居庸,秦居庸几能闻到她的体香。
秦居庸差点窒息过去,一纵一跃,已在一片竹林之后,急道:“快穿上衣服!”
白玉蟾却娇滴滴道:“小兄弟,为什么要我穿上衣服,你到这里来,不就是想快活快活吗?来呀,我会让你销魂不已,乐不思归的……”
话语缠绵销魂,秦居庸观白影一闪,袒胸裸背的白玉蟾又在他面前。
秦居庸急转身。
可是,白玉蟾却比他还快,无论他转向哪个方向,眼前总是白玉蟾裸露的肌肤。耳边,白玉蟾的娇声不断:“来呀!到这种地方来就是图个风流快活……来呀……”
白玉蟾如鬼魅一样缠着秦居庸,秦居庸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索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口中求说道:“白姐姐,我到这里并非寻快活,而是来找欧阳伯伯的,你就放我走吧……”
“哈哈哈!”白玉蟾大笑道:“小兄弟,你连这一点刺激都受不了,还如何去找你的欧阳伯伯!”
白玉蟾的声音很大,秦居庸虽然捂着双耳,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苦着脸道:“找欧阳伯伯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刺激?”
白玉蟾笑道:“因为欧阳大哥只有在脂粉堆里才能找到。”
“脂粉堆?”秦居庸不解道:“什么脂粉堆?那是什么去处?”
白玉蟾的笑声更尖,说道:“傻瓜,脂粉堆便是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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