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四公主

有点意外的是，李沐遣人唤来李月华，与她说起金陌园。和那日不同，李月华说什么也不肯去。

问她原因，这女孩子只低头看着裙摆下微微露出的脚尖，一个劲儿只管摇头。无论李沐问什么，她都傻笑着一言不发。

一定是李涯做了什么手脚！

转念一想，此次前去，若真是公主要因她的狗被打死而报复的话，带着李月华，对她对己，或许都不是好事，也就作罢。

长安城外，春草萋萋，杨柳如烟。

一路走来，骑马跟随在李沐左右的李涯，简短地向这位“失忆”的二哥介绍着沿途情况。

李沐扫了他一眼，见他眼神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不觉有些疑惑。

四公主的金陌园，到底安排的是一场什么戏？

莫非真就因为自己打死她一条狗，这皇族最受宠爱的四公主，特别摆了这个局来整自己？

三弟这么兴奋，莫非他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还是要借机暗下毒手？

就凭你？

李沐心里不由一笑，二十二世纪的前世，能成为自己这个A线一号任务对抗目标的人，都是他们的“运气”。

这个时空，不管什么人选择对付自己，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可以打发无聊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只怕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骑马不到一个时辰，李涯忽然扬鞭一指道：“前面就是，到了！”

李沐在马上向那边望去，只见一眼望不到边的一溜儿长长的淡青色石墙，将偌大一片地方圈住。

好大的地方，真是有些皇家的气派。

由李涯引着，还未到园门，早有专门迎客的仆人。此时来宾络绎不绝，这些仆人训练有序地一波一波引导。

这些仆从见到宾客也并不下马，只在马上见过礼，分批引宾客直接骑马入园。

但是，跟来的仆从连带礼品等，都被引到另一边。大约是要在专门的地方等候自家主人回程，不能参与到金陌园盛会之中。

骑马又走片刻，只见又是一带粉红的垣墙。

到了这里，前面引路的仆从才下马，恭恭敬敬向李沐他们道：“老奴的身份，只能将贵客引至这里。贵客进了内苑，自有人相迎。老奴告退！”

看着紫藤攀援而就自然天成的这处大门，李涯笑道：“这里果真有点意思。比及初建时，皇家气度愈发明显了。富贵家多雕琢，这处园林却与四面山水浑然一体，山是真山，水是真水，即便连这门，都透着自然之趣，妙极！”

废话！

李沐在心里有些不耐烦地骂了他一句。只要好歹是个古人，怎么都喜欢这样酸溜溜讲话。

尽管这几天他尽力学着古人的语气语法来说话，但是每次听到稍长一点的话语，就有一种莫名的烦闷。

好就是好，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此时两个下人从门内迎出来，都穿着青绸衣衫。李沐大致知道，这个大唐时空等级还是很明显，像这种绸缎衣服，是民间富裕家人家的子女都不敢随意穿着的质料。

这两个下人接过名帖，略看一看，恭敬施礼笑道：“二位公子，这边请。”

转过一处高坡，眼前忽然一亮，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美景如画！

青山碧湖，廊桥亭阁，林木成荫，各色奇花异葩辉映成趣。而最难得的是，许多李沐从未见过的珍禽飞鸟，在这如画的景致中徜徉。

空中有鸟，水上游禽，汀岸边仙鹤，林木中的小鹿……一切的一切，宛似世外桃源，都是那样的安宁祥和。

这里不要说来往宾客，即便是侍婢仆从都是锦衣缎裙，衣衫鲜亮。配上如画的景致，乍一望去，好似来到了神境仙国一般。

偌大一片地方，李沐粗粗算去，单就宾客数量，也不下二百人。

这么大排场，总不至于就为捉弄报复自己一人而设！

李沐暗暗摇头一笑，一转眼看见李涯，不由一愣。

只见李涯满眼热切地四下打量着，似乎在找寻什么。忽而他眼睛一亮，仿佛是得了宝贝般兴奋起来。

李沐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那边水上一个亭榭中，几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在一张矮矮的几案旁在谈笑着什么。

李沐心里一动，这位三弟，莫非绕着圈子要自己带他过来，不是为算计自己，而是为了这中间某个女人？

霎时间李沐心中一阵好笑，这种人，怎配做自己的对手？

此时引路的下人笑道：“公主在那边，二位这边请。”

说话间，李沐等人已经随着那下人来到一处地方。

这里是一处空旷的草地，草地上面，用一种高高的支架支着一道道锦帐，来遮挡强烈的阳光。

锦帐下面，摆着各种样式古怪的坐榻几案。几案上，早布置好瓜果菜蔬，水陆珍品。

每隔不远，青铜兽头香炉内香雾袅袅。侍婢仆人环绕侍立在四周，各自手中托盘内，有的放置巾帜，有的是酒壶类的东西。

放眼望去，好大的气派，看来古人也是不会放弃享受自己的权力。

正中锦帐下，众人簇拥着一个女子。李涯轻声道：“四公主在此，二哥千万不可失礼！四公主她。”

李涯话没说完就忙忙停下，因为他发现，四公主竟亲移莲步，直直向他们兄弟二人走来。

看也不看忙忙施礼的李涯，那四公主微微抬着下颔，眯着眼睛打量着李沐的形容。

李沐没想到这个时空的女子，竟然会这么大胆看着一个男人。他的眼光从容迎过去，审视着这个传言中最受皇族宠爱的四公主。

四公主的样貌在李沐看来，还算漂亮。之所以要加一个还算，是因为这女子的妆容太好，衣衫太美。换句话说，是雕琢的很漂亮。

李沐微微一皱眉头，这四公主最难令他忍受的，是她看人的那种带刺的眼神。要知道，敢用那种眼神看他的人，在前世寥寥无几，而且最后无一不栽在他的手里。

迎着四公主慑人的眼光看过去，李沐握一握左腕，淡淡一笑道：“四公主？”

“嗯？”

四公主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才发觉眼前这人，连最起码的仪节都还没有，直呼自己说话就像对下人说话一样随便，顿时大怒。

挑一挑细眉，这四公主扫一眼四周的宾客，不屑道：“这就是穆国公府上没魂了的那个？”

李涯诚惶诚恐忙替李沐回道：“家兄自昏迷醒来后，因头内淤血未尽，忘却了很多事情，整个人也与素日不同……公主念在他伤病未愈。”

他话未说完，只听那边下人高声禀传道：“太子妃到。”

四公主嘲弄着看着李沐道：“伤病未愈……好一个伤病未愈！你既能来，自然要多照顾你。”

说到这里，她拿手中的团扇将半个脸遮住，一转身微仰着头，“咯咯，”地高声放肆一笑。

才笑了两声，猛又顿住，以一种异常慵懒甜腻的音调拉长了声音说道：“哦？太子妃来了，太子哥哥总是那样矫情偷懒，不过，他来不来到无谓，只要太子妃说好，他就不会说不好。”

疯女人！

李沐心里骂了一句。这四公主的肆无忌惮、眼中无人真是天下无双。

众目睽睽之下，她竟敢直说太子懒惰，竟敢直言太子是个听枕边风的软耳朵根子。

她这么言辞无忌，身边各位宾客却都是唯唯诺诺。

“皇妹又说笑了。”

一句清泠的话语声从李沐身后传来。李沐不动声色随众人退向旁边，夹在人群中滥竽充数地随众人行礼，同时暗暗打量着来人。

这一眼望去，李沐只觉眼前一亮。

只见几个妙龄女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妇翩然而至。不要说这华服少妇，就是她身后的这几个女子，都是环肥燕瘦，各个姿色出众。

这几个女子都是绸缎轻纱，妆容精美，清风一吹更是衣带飘飘，猛一看去，便如天上才落下的仙女们一般，大为养眼。

但是最令李沐注意的，还是这华服少妇。不用说，这人就是什么太子妃了。

李沐看人习惯先看眼睛。多年凶险环境历练出的眼力，使得他有绝对的自信判断一个人。

这太子妃的眼神透着万事在心的睿智与稳定，李沐相信，这女人若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历练，绝不会有着这样的眼光。

似乎感觉到李沐犀利的眼光在审视自己，太子妃含笑的凤眼看着众人，却在一瞬间，眼光就扫到李沐身上。

两人眼神一碰即开，只听太子妃又笑道：“我猜皇妹又在这里埋汰你皇兄，可是也不是？”

四公主咯咯笑道：“猜到了又怎样？”

太子妃含笑道：“若我猜对了，皇妹便以那只雪顶猎隼相赠如何？”

四公主听到她这话，脸色一变，转而又旁若无人“咯咯，”高声一笑道：“原来是皇兄还惦记着这个……父皇赏赐我的，皇兄不服么？”

太子妃含笑不语，静静看着四公主。

此时，四下围绕的宾客都似乎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顿时都鸦雀没声。

太子妃背后是太子，谁人不知？太子妃突然开口讨要雪顶猎隼，在场诸人除了李沐，谁不知道雪顶猎隼是突厥使团所贡给东宫，却被四公主在皇上跟前强行夺走的东西？

那时面对贡品去向的变化，突厥使团颇有些不解。以至于突厥使团中一个不晓事的随从，无意间问及宫使道：“大唐东宫，乃是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