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白的出奇

在他强劲的掌风下，那些蓝芒竟被反向顶了回去。在“簇簇——”一阵轻微琐细的响声中，点点都回射在克兰自己身上。

猝不及防间，克兰一声闷哼，才要挣扎而起的身体立刻又软瘫在地上。

“西鹤主……除了没瞧过你的身子，你的什么事我不知道？哈哈——”东鹤主肆无忌惮地一声怪笑，满脸都是得意讥讽之色。

他话音未落，掌刀化拳，提力向克兰一拳砸来。

胡瓜双锏还没挡到，近在克兰身旁的狄仁杰却一脚踢出。腿风如电，竟在东鹤主掌力未到之时，强行将克兰身体踢飞，正冲胡瓜而去。

胡瓜一把揽住克兰，闷声道：“怎样？”

克兰撑住身体，挣扎而起道：“替我杀了他！杀……”话没说完，她的身子又是一软，终于撑不住，倒在胡瓜怀里。

此时克兰身体软的没有一分气力，心中却是十分明白。自己这雀蓝针细如芒刺，却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毒力。

一旦深入体内，在短时间内就是自己也是无法消除它的毒性。

暗器本就是趁人不备才可能有最好的效用，凭着自己的身手，若是没有必要，这雀蓝针极少去动用。

压箱底的东西被人知道的越多，对自己就越危险，这一点自己很清楚。

但是就便这样，这东鹤主依然对自己的暗器了如指掌，可见他针对自己的杀意是早就存蓄于心。

果然骄兵必败。

自己这些年在鹤堂内呼风唤雨习惯了，竟忽视了可能来自内部的致命威胁。

克兰想到这里，眼光已是暗沉无比。没有自己联手，胡瓜与这狄仁杰对付这鹤堂拔尖的几个高手，胜算更是寥寥。

克兰想的不错，此时胡瓜全力在保护克兰。狄仁杰面对东鹤主的压力，已是渐趋下风。

“珰——”的一声，狄仁杰手中的剑拼力挡住这东鹤主的短刀，兵刃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鸣音，将这一片的空气都似乎震出一阵强劲的气流。

刺目的阳光下，狄仁杰的黑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狄仁杰被东鹤主刀身强大的力道，激得咯噔噔倒退几步，脚底在黄土地上划出一道土烟。

退至驭马人焦三的马前，被焦三这边的战圈阻住了退路，狄仁杰已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剑身一挺，狄仁杰只能以进为退。变幻不定的剑光卷起一片炫人耳目的反射光影，夹裹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之势，向东鹤主反攻而去。

“狄公子……小心啊！”

那边焦铁牛马上的胡芸，竟然出乎意料地惊叫一声。

狄仁杰听在耳里，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诧异。这位姑娘还真是奇怪，这种时候竟能不顾及她自己那边的刀光剑影，竟还有心思盯着自己这边的战况？

这姑娘胆儿还真是够大的……

自然他这点心思就在一转之间，剑光已是袭向东鹤主。

东鹤主格格阴阴一笑，忽而将手中短刃向着狄仁杰身后一抛。

就在狄仁杰眼光本能关注那短刀之时，东鹤主已经在狂笑之中，身形如鬼魅般转到狄仁杰身侧。出手如疾风，将那短刃竟又掌控在手中，反手就向狄仁杰后心刺来。

他这一招如行云流水，出人意料又迅如闪电。

抛出去的短刃在吸引对手注意力的同时，为自己赢得瞬间的机会。

加上他身形转圜的极致速度，这一招就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召唤般，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躲得开。

很明显，这东鹤主不是久处尊位颐指气使的暗势力头领，而是久经实战，在血火拼杀中积淀夺命杀招的有心人。

“啊——”那边胡芸又发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尖叫，似乎要死的人是她亲近的家人一般情绪激烈无比。

随着她这一声尖叫，“铿——”的一声疾响，东鹤主手中的短刀竟莫名被击落在地。

霎时间，战圈内的人都是一怔！

众人一个个都戒备着，在这一瞬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势所震惊，各自戒备着对手的同时四下张望。

“谁？”

东鹤主猛喝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诧之意。

方才这石块击来的力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向狄仁杰击出的那一刀，是夺命的杀招，自然手上力道十足。

在这种力道之下，竟有人能将他手中的短刀击飞，怎能不令他震惊？

“无——量——慈——悲！”

随着这四字一字一顿地从那边传过来，两个人的身形也从茂密的灌木后转了出来。

两人都是道士的装扮，一个是满脸胡须的魁伟老道士，那胡须也不知多久没打理，乱成一团茅草窝了。

另一个更是奇怪，大热的天，他那身道袍却还是夹衫，看起来比常人都要穿的厚重。极为清雅的容貌却白的出奇，仿佛雪堆出来的一般，整个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再加上灰黑的道袍，这年青道士乍一看就如同是世上最雅俊的鬼一般，都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活力。

“哈哈——诸位好说好说——”那老道士那像模像样的无量慈悲才说完，眨眼间就是一副世俗无赖般的嘴脸口吻。

见众人杀气不减，那老道士呵呵一笑，指着焦铁牛马背上的胡之渔，向东鹤主接着又道：“大好的太阳底下，你们瞎折腾什么！他们这边的人，我帮定了，你们还不退？”

话音才落，他笑脸一收，立刻换成凶神恶煞的嘴脸，道：“我楼观道士就在官家皇族那里，都要礼敬三分。什么乡野杂人，胆敢与我作对么？！”

楼观道？

狄仁杰眼中一亮。他儒家出身，却并不拘泥。游侠中也并不排斥佛道两路的人事。况且，楼观道对于唐人来说，实在也算是威名赫赫了。

这楼观道传习的修炼方术，断谷、服药、行气、导引，还能役使万灵，制役群邪为人治病。

最重要的是，高祖时，因楼观道士岐晖曾赞助高祖李渊起义，所以李渊作大唐皇帝后，对楼观道特予青睐。

宝元以来，楼观道已是备受隆宠，“朝野宗奉”。在皇亲国戚中大有威信，权贵子弟无不对楼观道士礼敬三分。

眼下这老道士身手不凡，又是点明要帮胡之渔。尽管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是一个转机。

如今这东鹤主也是丧家之犬，自然不敢在这里延宕太久。招来官兵，这东鹤主就得不偿失了。

“楼观道算什么东西！”东鹤主冷笑一声，道：“上！速战速决！”

“速决个龟孙子！”那老道士全无道家风范仪容举止，一开口更是满嘴乱叫，毫无道士风骨。

他这声还未吼完，身上宽大的道袍呼啦啦暴涨开来，无风自动，在他身上激摆不已。

若没有充盈的内力，怎么会有如此的气势？

“撤！”东鹤主双眼一眯，毫不犹豫改变了指令，挥手间身形已是闪出几丈开外，遁入到树荫婆娑之中。

实战中走出来的人，没有人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东鹤主的功力，不是不能与这老道士强行一拼。但是这一拼之下，只怕两败俱伤，无谓的拖延战局，又不能达成目的，这拼杀就毫无意义。

因此，东鹤主一声令下，那几人都在一瞬间遁得无影无踪。

“老家伙，为什么这么瞪着我？你不认得我了？哼！你是我的手下败将，看来还真的难识我神仙风采！”

这老道士不满地冲着在焦铁牛马背上还在发愣的胡之渔嚷道。

他一口一声称呼胡之渔为老家伙，全然不看自己也是同样的“老家伙”……

手下败将？

胡之渔恍然大悟，惊道：“你……就是带走独孤紫袖的那位道士？”

独孤紫袖，是独孤修德与杨秀英的女儿。确切说，是杨秀英收养的弃婴，天生奇病，自己当初断言难活过二十岁。

但是在这孩子九岁时，被与自己一较医术高下的道士带走。这一走，就是十六年。

算起来，那紫袖应该二十五岁左右了。年年传信西陵山庄，一直活得好好的……这么说来，自己果真是这道士医术的手下败将。

狄仁杰一听他们说出“独孤”两字，早就想起在西陵山庄时，独孤修德与杨秀英的那番对话。

两下一对照，便知事情原委大致。

只不过，这道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难不成，他们是跟踪东鹤主而来？还是跟踪自己这些人而来？

狄仁杰正心念百转间，胡之渔已是忙忙从焦铁牛的黑马上下来，看着那老道士问道：“独孤家的孩子呢？”

那老道士嘿嘿一笑道：“你果真是个医痴！不，医术就算了，果真是个傻子。人在跟前都认不出来！”

他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的那年青道士，缓缓过来向胡之渔施礼道：“紫袖问医师安好！”

紫袖？

胡之渔与狄仁杰几乎同时一怔。

狄仁杰忙忙定睛看去，这年轻道士果然极为雅俊，白得……出奇！连象牙都不及她那种莹透的白色。只不过，脸色白的，都几乎让人忽视她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