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的哀嚎、黑衣特警的呐喊、活死人的吼声、枪声、爆炸声,如此多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源源不断的冲进金熙珍的耳膜,她再也分辨不清,只觉得乱成一团。
后来她听到了酒店内传来了队长嘶哑的咆哮,“兄弟们保持队形,守住门口!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活死人离开此地!”咆哮落下,钢铁的撞击声和抽刀的声音接踵而至,最后人们怒吼着“像个男人一样!”的声瞬间响起,接下来的只剩振奋人心的叫喊和呐喊。
这就意味着一件事:尸群冲过了防线,战斗由二十一世纪的枪械、火器战斗变成了古代残酷的热血白刃战。
接着几辆特警车和军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驶过,向着酒店门口而去,坐在车里的每个人都紧握着突击步枪,眉头拧成麻花,神情紧张。
酒店的事情似乎产生了惊天动地的效果,当地政府调动了军人、警察以及一切可以动用的武装力量来保护人民的安全。
我活了下来,看样子特警的胜利再也不远。金熙珍淡淡的想着,她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只是父亲成为了牺牲品。几个月或几年之后,人们将会遗忘滨海酒店发生的一切,没人记得她的父亲曾经是全球避难所科技集团韩国区的社长,更没人知道她曾经亲眼目睹了酒店的尸变,他们会继续过着平淡的生活,直到死去,腐烂在土地里,棺材里,或者变成一团灰。
此刻,她正跟着张杨在大街上玩命的奔跑。战斗的声音渐渐远去,死亡的气息也消逝在带着大海潮湿的气味之中。警车和军车在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军人跳出汽车,拉开枪栓,整齐的列队进入。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跌跌撞撞的扶着急救车痛苦的前行,倒在了车轮旁边。临死前,他爬到了金熙珍的脚边,面部表情已经扭成一团,双唇开开合合,想要说些什么,手伸向天空,随后便无力的垂下。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的停车场,隐隐约约的浮现出张杨一路抓着她狂奔的场景,爆炸在他们身后不停的响起,脑海中特警们浴血奋战的场景不停的重复,还有变成活死人的父亲金振昌。她只觉得地动山摇,头脑晕眩。后来,当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坐在“悍马”车副驾驶时,才注意到自己早就变得衣冠不整,狼狈至极。
“轰!”随着“悍马”一声咆哮,车子歪歪扭扭地驶离停车位。张杨颤抖着驾驶钢铁庞大的身躯,却因一个弯没能及时转过来,导致车头蹭到了顶车场的水泥立柱上,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汽车摇摇晃晃的逃离了停车场。
道路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呼啸着的汽车好像游乐场的碰碰车,毫无方向感的四处乱撞。随后汽车产生的爆炸声掩盖住了哀号,街道上更是狼藉,阵阵海风吹过,卷起的垃圾在空中舞动,还有些不管不顾的人们为了逃命拦在道路中间,更有些好似狗急跳墙扒着疾驰的汽车死不松手。
常年奔波在城市中的“悍马”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坐稳了,熙珍。”张杨说完,不等回答就紧踩油门,车子发出嘶鸣,用厚重钢铁铸成的身躯强行的撞开几辆挡住去路的残破汽车。
就在此时,从烟雾中跑出几名平民打扮的人试图拦下他们,但车子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金熙珍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阵阵烟雾在四周升腾,空气中的土腥味还有尸体腐烂的味道在四周聚集弥漫。待车子和人擦身而过时,她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皮肤变得苍白,青紫色的血管布满了他们的双臂。
关键时刻,张杨急打方向盘从那几个人中绕了过去。其中一人发狂似得大叫一声跳了过来,用双手死死的拽着“悍马”左车顶上的架子。
“悍马”变得暴躁,左转右转,试图甩掉上面的人,但这人用狰狞的微笑报以回应。汽车继续左右急转,全力加速又紧急刹车,那人就是不松手,死死拉住汽车,身体因为惯性来回摆动。
前方几辆大卡车斜躺在道路口中,留出的缝隙极为狭隘。金熙珍吓坏了,她右手紧紧抓紧门框上的扶手,双眼紧紧的闭上,任由车子将她甩来甩去。后来一阵刺耳的钢铁刮蹭声将她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前挡风玻璃上布满的漆黑液体,还有散落着不知名的内脏。
再看那个扒着“悍马”车的人,上半身已经全部消失,在通过货车障碍时,张杨突然向左猛打方向盘,那人被强烈的挤压变成了肉饼,上半身瞬间被挤压成无数的碎肉块,黑色的血液从残破的伤口处喷涌,形如喷泉。
惊魂未定的金熙珍只剩瞪圆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蛋。那个“半身人”笔直的跌落,被悍马的左前轮和左后轮碾压过去,车厢内产生了轻微的颠簸。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远离了暴乱的酒店,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金熙珍看到对面的主干道上经常会有警车、救护车、还有中国疾病控制中心的车辆闪着警灯,拉着警笛飞快的驶过,似乎酒店尸变的事故并没有结束。
车里,金熙珍渐渐平稳了心智,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经过一场噩梦,身上的冷汗就好像才沐浴完毕还未擦干全身似得。她茫然的看向远方,心中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发生在现实。
天啊,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就变成的混乱、狼藉。她边想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上面沾满的父亲血液正在逐渐凝结变成黑色血块。
她大口的呼出一口气息,在吸入的时候却方才注意到空气中的尸体腐臭味道还有阵阵的血腥味道。
金熙珍突然恍然大悟,生命的脆弱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生死就在眼前,就在一瞬间,她不知道那些镇守酒店出口的特警最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滨海酒店最后会遭到什么待遇。她现在只想回家,然后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睡上一觉,好希望梦醒时,一切恢复原状。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还想要重回自己的青春。重新做出选择,她希望自己可以做出遵循内心真正的选择,想要按照内心的希望走上自己的道路,她意识到活死人跟自己的区别并不是很大,都是行尸走肉没有思维的傀儡。
她回回神,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几架武装直升飞机盘旋在车子顶上,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她的视线随着直升飞机转身向后望去。远处,滨海酒店模糊的矗立在地平线上。强烈的阳光普照着大地,但在金熙珍的眼中,一切都变成了血红。
之后,尴尬的气氛在车内凝结。她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与张杨的重逢竟然会以生死逃亡的方式而展现。他们独处在密闭的车厢中,熟悉的鼻息,陌生的感觉。
流动的气体开始凝固,闷热的阳光烘烤着心智。张杨浑身也都被汗水打透,因为酷热,也因为恐惧。于是,他打开了“悍马”车上的空调,丝丝冷气缓缓的从出气栅中流出,将金熙珍身上的汗液吹成冰冷。
冰冷的水珠划过她的脖颈,好似冰锥刺入她细腻的皮肤,直入心肺。她突然打了个寒噤,同时也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爸爸,死了。对吗?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对吗?”
此时,张杨正神情紧张的开车,视线丝毫不敢离开前方,他双手把着方向盘,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当金熙珍甜美的声音飘入耳中时,“悍马”正在右转。
“我不知道,熙珍。”车子平稳的拐弯,速度也从疾驰恢复到了正常,眼前的世界也变得平静,一切照旧,与平常脑海中的认知并无太大差别。可张杨还在不停的颤抖,“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救金社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呢?爸爸怎么办呢?”金熙珍看着蹭满血迹的衣服,毫无头绪的发起一连串问题。
问题过后,心中的空洞便由底而升,融入血液。一种对未来毫无希望的感觉不停的腐蚀着内心。她真的可以说无依无靠了,一天之内失去了一切;丈夫失踪了、父亲死了,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没有钱,更没有朋友。可笑的是当前唯一的依靠却是曾经她狠狠伤害过的昔日恋人。
后来张杨告诉她,“先去我那吧。”接着补充道,“可以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叫下110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攥着的手机,“这是爸爸的。”她低声的喃喃道,言语之中毫无生机。茫然中,瘦弱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按下开关。
顿时,手机屏幕出现了一张照片,那是在日本樱花祭时父亲给她照的,当时淡粉色的樱花在树枝上盛开,满树浪漫,如云似霞。樱花花瓣散落在空中,漫天飞舞,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高兴的张开双臂,动作好似在空中翱翔,樱花的花瓣阵阵散落在她的头上还有衣服上,她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心中泛起说不出来的酸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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