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叽叽喳喳叫的鸟儿,唤醒了沉睡中的凯茜。朦胧的意识渐渐恢复,紧接着是充斥进鼻腔的木头腐朽和尘埃的味道。她缓缓的睁开双眼,几束光线从木屋的缝隙中穿过,照射在她的身上,就仿佛是上帝的圣光在呼唤着她早日归家。起初她以为是在做梦,并没有理会,继续沉沉的睡去。
这几天的行程实在让她倍感疲劳,她从未有走过这么长的路,更没有这么久的旅行。睡眠只会让肌肉更加酸楚,肩膀还有脚板都发出了抗议,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迷迷糊糊的醒来,阳光依旧存在,这不是梦,阳光温暖着她,呼唤着她。
于是她眯着眼睛,忍着身体的酸痛,从破旧的床上起身。
这张床又老又旧,简单的动作,都能压的它咯吱咯吱的叫。她坐了起来,揉了揉模糊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早安,艾米丽。”她试着微笑,忽然想起艾米丽没有与她同来,这间房只有她一个人。
她尴尬的笑了笑,还好没有人看见她,可脸蛋还是害羞的红润起来。睡意朦胧时,她将晚上盖在身上的衣物叠好,但随后视线所落之处让她猛的惊醒,睡意全无。
阳光带来了温暖,也让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间木屋到处都是蜘蛛网,桌子椅子也布满了灰尘,在桌台上还摆放着一套碗筷,碗盘之中的水果已经严重失水,变得像是炭块一样焦黑,上面爬满了许多蛆虫,有活的也有死的,几十条蛆虫从腐烂的水果上掉在木桌上,用它乳白色的身体蠕动,在木头与木头的缝隙中钻进钻出。就在碗筷前方,一个黑色的镜框中安置了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看起来七十岁左右,面容憔悴且双眼无神。
阳光似乎失去了温暖,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床是不是那位死去的老人睡过的?于是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光脚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几分钟后,她才从恍惚的状态回过神来,「我现在在中国,」她告诉自己,「不是以前那个娇贵的西雅图小公主。」
于是她对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黑白相片喃喃自语,“爷爷,希望您在天国生活的开心。”言语过后,她坐在床沿,穿上黑色长袜,披上一件黑色外套,「我应该收拾好房间,」于是她蹬上短靴,它还有点潮湿,可别无选择,她只能穿上。在收拾好房间前,她吃了一个快被挤成压缩食品的三明治,喝了一小瓶果汁,然后将房间整理干净,背上行囊,推门而出。她转身关上房门,又对着朽坏了的木门祈祷,“爷爷,谢谢您的照顾,希望您可以在天国安息。阿门。”
晚上睡觉前,她想起陈飞给她的那封信,于是便从背囊里面拿出。还好13号避难所的背囊采用防水布,信在她衣物之间丝毫没有影响,她小心翼翼的拆开。就着闪电的光亮她看到那封信是一张白河地图,其中有个地方用红色圆圈框起来了,位置与他们即将要前往的地方截然不同。她苦苦思索,想要搞清楚这张地图想要向她说明什么,思绪就在黑暗和潮湿的空气中不停盘旋。后来,她的反应越来越迟缓,思维凝固。不知不觉中,她在破烂的硬板床上死死的睡了过去,她甚至忘记了队友是如何分配房间的,他们是否吃过晚餐,他们怎么处理床铺问题,或许都挤在客厅,也或者都挤在地板上,谁知道呢,她感觉疲惫,只想睡觉。
“新的一天开始了,”凯茜喃喃自语着走到房外,惊讶的发现,雨的确停了,浓雾和乌云都散了,空气中的清新让她觉得之前种种遭遇都是梦境,只是梦魇带给她的一种身临其境的感悟而已。当下才是现实,阳光明媚,树木旺盛,她伸了伸懒腰,深深的呼吸,眼前的答案告诉她,这只是黑暗前短暂的余光而已,河道里漂浮的尸体,天际中的乌云都是最好的证明。
一天一夜的雨水净化了肮脏的世界,将一切尘埃冲洗干净。太阳拨开云雾露出头脸,经过雨水的冲刷,雾气越来越淡,灰色的幕帘逐渐被阳光扯去,视野变得广阔,四周一片郁郁葱葱。她欣赏着短暂的美景,绿色的树木,一望无际的田野,「真漂亮啊,」她心底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因为头上,滚滚而来的浓雾就在不远。
「愿上帝指引你光明,杰克,」她心中祈祷,对着树木,也对着乌云散去的天空,「莱恩,不论你独自处在多么艰难的环境里,一定都要睡着。只有夜晚来临,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这个世界才是公平的。每个人闭上眼都是一样的黑暗,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睡觉,只是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没完没了的做梦了。我知道,你梦到的奇怪景象,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也请千万、千万不要梦到我们,尤其不要梦到我们发生了什么危险,要不你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然后开始疯狂的担心我们的。我只想用自己的努力,去证明,无论怎么样,你,就是我追寻的那个答案……」
鸟儿还在歌唱,晴朗的天气总会让人觉得舒爽。雨后的森林虽然满路泥泞,可心情却如履平地,绿色的树叶可以遮挡太阳大部分的烈焰,清晨的露珠也让心情感到愉快,但是满地树叶、杂草和泥地却影响了好心情,原本就松软的土地经过雨水的浇灌变得更加松软。她经常会踩到泥巴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潮湿的泥巴布满了她的短靴和长袜,在黑色上慢慢干燥,变成难看的灰泥点。
阿比盖尔显得异常兴奋,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前进。他告诉大家,森林中是激发爱情和创作灵感的好地方,无数发人肺腑的恋爱故事和流行音乐旋律、歌词等等都是在森林中创作出来的。戴夫则提醒他,“注意脚下,阿比盖尔。无数亡灵和尸骨也是因为陷入森林中的泥潭里而变成了肥料。”
“凡事都有两个面,”阿比盖尔说,“被关在监狱里的两个人,同处夜空下,一个人看到的是漫天繁星,另一人看到的是满路泥泞。”
“我们不是犯人,”戴夫拉住了阿比盖尔,“所以应该注意脚下,就像现在一样。”阿比盖尔低头看去,在他前方正是一个覆盖满落叶的棕色淤泥潭,如果不是戴夫提醒,他根本就不会发现,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身陷泥潭。他收回迈在半空中的脚,感激的看了看戴夫,微微一笑,“所以我们有两位可以时刻提醒我们脚下的猎人,以防止我们随时步入泥塘。”队伍继续前进,凯茜调整了下背包,后背依旧酸痛。昨天,他们为了避开雨幕,防止黑暗将队伍拉入坟墓,只好在那间废弃的木房子里过了一天一夜。雨水打在房檐上,奏出杂乱的曲调,她还是第一次住过如此简陋、破旧甚至到处都是蜘蛛网和老鼠的房间,万幸的是她在背包中放了套换洗衣服,在睡觉前,她换上了背囊中的干净衣服——那件她最喜欢的紫色的T恤。
起初她想将换下来的衣服丢掉,至少在以前她都会这么做,可恶劣的环境改变了她的想法,她从西雅图带来的衣服本来就不多了,再丢,以后穿什么呢?于是她将湿透的长袜当做抹布擦干净窗台,将湿透了的衣物平铺在上面。黑色长袜她还有很多,而衣服可丢不起。
现在,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队伍走在泥泞的乡村路上。虽然她穿了一条黑色打底裤,但短裙还是限制了自己的步伐,她有些懊悔还不如穿那条既潮湿又肮脏的短裤,后来她觉得与其将精力放在衣服搭配上,还不如问问陈飞关于赵千禧的事情。
“陈飞,?”凯茜加快脚步追上去,“你觉得那孩子是什么意思?”
“你是指昨天雨中的那个女孩?”陈飞低语。
“恩。”她喃喃的点头。夏日的气温本来就很高,又碰到了大雨,清爽的早晨过后,烈日当头,空气里又潮湿又闷热,很是难受。
“我不知道,”陈飞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竭力压低声音,“但是听起来,除了你和我,队里有某个人可以听的懂中文,而这个人似乎曾经威胁过她。”
“那她为什么还敢跟着我们?”凯茜同样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森林中除了他们之间的低语,还有欢快唱歌的鸟儿,聒噪的蝉鸣,风吹过时树叶之间发出的哗哗声,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凯茜无法辨别的声音,有些像是动物,有些又说不上来。“或许她在等待机会,”陈飞低声说,“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说太多话,至少在这件事情弄明白以前。”他喝了口水,“还有,如果有人问你,那个女孩跟咱们说了什么,就随便告诉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她的朋友失踪了。”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