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莱恩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人或东西在敲击电梯门。在害怕和忧虑中,时间仿佛越走越慢,他觉得是不是在电梯里站了有一年了。忽然,他听到从某些地方传出来骚乱时特有的哀嚎、尖叫和痛苦呻吟声。于是,他开始担忧起所乘坐的这部电梯会不会在上升的过程中嘎然而止,要么就是突然掉进类似梦境中的无尽深渊。
当电梯安全抵达楼层后,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韩璟雯是真的帮他的么,还是她在耍什么手段,用这种友善的方式将他引入死亡的陷阱?等电梯门打开后,会不会有一帮拿着枪的人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并毅然决然的扣下扳机?他忽然又想起来在病房里,透过单面玻璃看到的那挺重机枪,那个家伙一定几枪就能把他打成碎肉块。
正如莱恩胡思乱想的一样,危险在等着他们,只不过不是拿枪的士兵。电梯门在“叮”的一声后,打开了。一具穿着护士服的活死人发出了低吼,它用双手在地板上转了个身,试图爬向他们。莱恩看见它下半身没了,上半身在地上不停的蠕动而来,肠子、内脏还有大量恶心又润滑的肉块从她身体里涌了出来,半截肠子拖在地上,那血痕也拖在地上。
「天啊!那是胃,那个是肾!」莱恩差点叫了出来,胃酸似乎翻滚了起来,他忍着呕吐的**,并在极度恐慌中走了出去,试图绕过女尸。可女尸并不想轻易的放过他,它肮脏的双手在地上来回变换,就好像游泳健将在水中游泳的姿势一般,快速的向他们爬来。
莱恩没得选择,只好举枪射击,在浪费了两颗子弹后,他终于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安静下来。忽然,他听见后面有什么声响,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中跳出去。
他惊恐的转身,原来只是电梯的门关上了,他看了一会,艰难地吞咽口水,然后跟着韩璟雯继续走向不知道通往何方的走廊。他开始出汗,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心中的恐慌,冷汗堆满他的后背,就好像一只冰凉的无形大手推着他前进,叫他快点走,不要走走停停,这儿已经变了,活人变成死人,死人又变成活死人。
一层的走廊昏暗而狭窄,走在四面都是钢铁的走廊上,经常都会听到从黑暗中传来的阵阵哀嚎。呻吟声在通道中变成了野兽般的吼声,他感觉那声音不是从遥远的前方传过来的,而是从他的身边。
他像神经质似地转身,但什么都没有,身旁除了韩璟雯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每具尸体都是一个样,他们都穿着6号避难所的制服,不是医生、护士,就是一些安保人员。他有过想要从这些安保人员身上翻出子弹或枪械的想法,但是又害怕他们会突然抓着自己的手臂,用发臭的嘴巴咬下去。
于是,他放弃了冒险的念头,谨慎的迈过这些随时可能发生尸变的尸体,边走边回头张望,在忧心忡忡的状态下路过一扇扇门和一扇扇玻璃。他注意到每扇门上都一块名牌:档案室、实验室、生物解剖室、病菌培养室、值班室、暗室……
让他觉得更恐怖的是韩璟雯脚上那双短跟鞋,走在钢板上发出的咔、咔、咔的声音,他时而会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似乎感觉不到那双腿是靠自己的意识在前进,脚上那双病人才会穿的拖鞋也会在钢制的地板上发出声音,但这个声音明显与韩璟雯发出来的不同,它更沉闷,更低沉,更让他双脚发冷。
随后莫名的呻吟和哀嚎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在走廊中产生了回响,那种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就好像是许多魔鬼的聚会,他们路过的房间一间又一间,有些房门锁上了,有些房门虚掩着。那些没锁的房间里面已经没人了,而那些锁住的房间,会在他们经过时,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圆形的窗口伸出苍白双手,或者一张恐怖恶心的脸贴在玻璃上,用他或者她流血的头颅拍打窗户,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们:“来吧,加入我们吧。莱恩,快来跟我们一起玩把,我们欢迎你。”
“但我不想跟你们一起玩,”莱恩咕哝着,尽量让自己远离那些恶心的家伙。
韩璟雯一脸严肃的看了看他,就像看到怪物一样,眼神中充满了奇怪和鄙夷,她似乎知道莱恩的精神有些不太好,但莱恩还是直言不讳的告诉她,“自从被抓进避难所后,我就很难分辨何为梦境,何为真实。”
“这就是真实,”韩璟雯指着前方漆黑的通道说,“这也是真实,”她又指着那些尸体提醒他,“如果你被它们咬了,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至少梦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但看起来就跟梦一样,”莱恩用他蓝色的双眸回应她,“真实的世界永远都这么残酷吗?现在你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政变,是政变的后果,”韩璟雯有些不耐烦,“如果你再继续呆在这里,跟我探讨人生,那么我们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莱恩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看着手上的那两枚狮子图章戒指,细细低语,“我是莱恩,我是雄狮,不是胆小的老鼠。”
他们在一处丁字岔口停了下来,左侧有一个没了水龙头的水池,水兹兹的像公园里浇花喷水装置一样喷着,水花溅在他的身上,他感觉到水是暖的。右侧的通道很多灯光都坏了,黑漆漆的通道就像一个奇怪的多维空间,除了能看到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尽头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照明设备,那过道似乎通向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突然,在右侧通道的黑暗中,他看见血红的眼睛正向他们漂浮,沉重的脚步、拖沓鞋子以及从气管中发出夹杂着粘液的呼噜声,在空寂的通道中产生了回声。莱恩浑身汗毛耸立的同时,那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正从远方逐渐接近,伴随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靠近的是两具活死人,它们就好像是黑暗的海洋中悬浮着的两个怪物一样。
“右转离出口近,”韩璟雯告诉他。
莱恩点点头,刚要举枪射击,他便看见那漂浮的红色双眼越来越多,低沉的吼声产生了共鸣,越来越多的活死人参加了这场大合唱中,他觉得地板都在震动,要么就是自己的身体在恐惧中摇摆。
他放下手枪,别无选择,只能向左拐,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庞大,让他自制力越来越差,这个地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上好几倍,他猜测6号避难所一定是政府秘密修建的场所,但可笑的是避难所竟然变成了地狱,到处都是死去的人。
莱恩渐渐地习惯了血腥和腐烂的味道,鼻腔似乎再也嗅不到那种让他浑身都感到难受的气味,他在恐惧中无法得知是因为那种气味消散在空气中,还是他的鼻子已经对其麻木了。之后,他们在这不知道通向何方的走廊里,跌跌撞撞的走了快一个小时。时时会有脚步的回音,时时会有一具具突乎其来的活死人扑向他们,追赶他们,本来很快就能到达的集合地,现在他们绕来绕去,甚至……迷路了。
“我们该怎么走?”莱恩看着蜿蜒曲折到处都是岔路口的通道说。
“我不知道,”韩璟雯的言语似乎失去了希望,“我没来过这里。我想,我们是迷路了。”
莱恩叹了叹气,“那我们怎么办?”他似乎没有看出她的恐慌和浮躁。
“我不知道,到处都是活死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韩璟雯抽噎了起来。
莱恩木讷的不知所措,他有种想要冲上去将这个漂亮又可怜的女孩揽在怀里,告诉她,不用怕,有我在呢。「但我是一只胆小的老鼠,」他看着她,立刻就否定了心中这个奇怪的想法,转而试着用镇定的语气跟她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们的回声漂浮在避难所昏暗的通道中,平静而奇怪,就好像变音器将你的声音特殊处理后,变成拉长音的那种似的。他们都明白,在这里不能大声说话,否则情况会变得很糟的。
前方又是一个岔路口,这次韩璟雯坚强的抹掉了眼泪,用脑海深处支离破碎的记忆带着他向右转,他们又路过许多观察室,那些密封的观察室中,有许多玻璃罐子,罐子里有很多动物泡在营养液里,他看到有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狗、猫、猴子、豺狼、狮子……
莱恩没有说话,虽然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显然现在并不是满足他好奇心的时候。不多时,他们进入了一个过道,头顶上的灯光大部分都坏掉了,几盏灯忽明忽暗的闪着,墙角橙色指路灯的光芒也昏暗低沉。他开始频繁回头,忧虑身后有没有活死人会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或者突然从某个经过的房间中冲出来,要么就是突然会有一具行动比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慢的活死人从不知道那个地方钻出来。不,当然不会,这种密闭的空间内不可能会突然钻出活死人的,但他就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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