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住下,等雨停了在出发。”莱恩说。
但并没有人回应他,邢志鹏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晏净波显然更担心韩璟雯的状态。
“我们去检查房间,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莱恩对邢志鹏还有晏净波说,“我们要确保这间房子安全,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言语过后,他叹了叹气将挂在身后的枪扭转至前。
四周昏暗,正是暴雨天气带来的压抑,房间没有电力、水源,莱恩只能摸黑前进,依靠即将没电的手电筒颤抖着双腿,慢慢迈出步子。双腿在颤抖,双脚犹如磐石。湿透的衣服正在榨取着身体上的温度,他感觉到寒冷,正如身处在冰窖中一般。
房间的墙壁是枣红色的,到处都是灰尘,蜘蛛在很多角落和木柜之间结成了网,他踏上楼梯,台阶吱呀作响。他长吁了一口气,墙壁上挂着的油画也尘土纷飞,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扭头看向油画,温馨的家庭在黑暗和压抑的天气中熏陶,却好似恐怖的鬼屋一般。
哦,不!
油画上的人,双眼正在流血。
哦。
那只是水滴从油画上面滑落,他走上二层,邢志鹏双手握着铁质的棒球棒紧随其后。晏净波在上二楼后拿着弩消失在黑暗中,“嘿!”莱恩对着黑暗叫道,“如果你遇到危险,大声喊出来。”
“如果遇到危险,”晏净波的声音和雷声交融在一起,“我会射穿它的脑袋。”
闪电从天而降,连续不断。
「也许是上帝的悲伤,也许是上帝愤怒不已。」他想着迈出左脚,二层是起居室,一共有四间房子,其中一间是孩子的卧室,一间是男女主人的卧室,另外两间布置的明显就是客房。
但……
很明显,已经有人洗劫过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血迹到处都是。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片中的凶宅。就在此时,雷声在天空中轰鸣,仿佛就在他身旁爆炸一样,身体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心脏突然间就被悬了起来,那声音如此之近,如此刺耳,似乎……
是活死人的哀鸣。
雷声过后,他听到了活死人特有的哀鸣和撞击门柜的声音,就在他右手的房间。他吓得急忙转身,一手持枪,另一手搭在门把上迟迟不敢开门。邢志鹏站在门的另一侧,紧张的直吞咽口水。
责任心和好奇心驱使着莱恩,他深呼吸一口气,扭开房门,手电的微光和枪口在房内的黑暗中搜寻。窗户上的几扇玻璃已经碎裂,玻璃碴散落在地上,寒风通过碎裂的玻璃中钻了进来,窗帘随之摆动,同时摆动的还有一具上吊自缢的尸体,绳索挂在尸体的脖颈上,通红的双眼直视着侵入它领地的莱恩和睁大双眼浑身打颤的邢志鹏。
那撞击门柜的声音正是随风摇摆尸体的双脚,脚上的皮鞋咚、咚、咚的撞着附近的衣橱,死者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衣物散落在床上,地上满是杂物。莱恩推测,老人在自尽前给自己精心挑选了一套他生平最好的衣服。
上帝创造了万物,又将万物摧毁。莱恩朝邢志鹏使了个颜色,邢志鹏点点头,他将枪挂在身后,抽出匕首走上前去割断吊在房顶上的绳子,老人犹如破布袋似地掉在地上,痛苦的哀鸣,双手扒着地板,来回交替向前爬行。
接着,邢志鹏走上前去,双手高举球棒。老人的头颅犹如脆皮西瓜一样爆裂,脑浆撒的到处都是,血的颜色已经变黑,沥青一般粘稠。莱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眼瞪得像两个鸡蛋。
邢志鹏手中的球棒掉在地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种杀人的感觉很不好。”他说,“非常不好,你能感受到吗?”
莱恩的心脏怦怦直跳,鼻腔中充斥着血腥和腐烂的臭味,“我知道,但他们已经死了。”
“你真的确定他们死了吗?”邢志鹏问他,“而不是因为病毒而引起的意识不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没有死?我们是不是每天都在杀人?”
莱恩无话可说。这天晚上,他在雷雨声中躺在床上,闪电时而划过天际短暂的照亮房屋,他对着天花板发呆,反反复复思考邢志鹏所说的意思,这些人真的死了吗?所谓的活死人是真的死人,还只是因为病毒引起的意识不清?
他举起双手,双手在他的眼前颤抖。曾经修长的双手、细腻皮肤更是犹如婴孩的肌肤一般。现在,他感觉在指缝之间流淌的都是鲜血,夺取他人性命的感觉让他背负上负罪感,这种感觉跟对未来的茫然一同压迫着他。他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担忧闭上双眼,会进入梦境,很多时候,他大汗淋漓的醒来,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到底哪个才是梦境,意识渐渐混淆,他混乱的认为宇宙是平行的,他可以身处在两个平行的世界……
咚、咚、咚。
莱恩打了个激灵,这个声音带来的条件反射正是那位吊死在屋子中的老者。他回回神,从自己的思维中抽了出来。实际上,耳旁的声音,是有人在敲他的房门,“莱恩,”门外的是周强,“我想跟你谈谈。”
他在床上愣了一下,然后起身下床拉开房门。周强站在他的面前,一脸严肃,“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莱恩让了半步,“怎么会,您找我是想谈些什么?”
“关于你的心态,”周强坐在他的床上,“莱恩,我们有很久都没这么聊过了吧。上次还是在6号避难所,你假装咳嗽,把我吓得惊慌失措。”周强让莱恩坐在自己的身边,“那时候的你去哪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莱恩说。
“自从杰克离开,你变了许多,莱恩。”周强意味深长的说,“我看得出来,你丢了些东西,那些东西被杰克带走了。”
“什么东西?”
“希望。”周强告诉他,“你丢掉了希望,或者说是被杰克带走了。这是你对他过于依赖而产生的,你对周围的人都没有安全感。不信任感也让你丢掉了对未来的希望。我能感受到你感受到的黑暗。长夜漫漫,黑暗笼罩你时,光明便逐渐散去。”
莱恩没有做声,他没办法反驳周强的言语。自从杰克离去,他整日浑浑噩噩,身体疲倦的几乎快让他停止了思考,肌肉正在萎缩,身体沉重的犹如绑上了数十公斤的沙袋,更多的时候他愿意独处,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毫无作为和精神恍惚成为了莱恩生命中最要好的两位朋友。前天,他的右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起床后便开始酸痛不已,那种感觉似乎是受凉或者风痛引起,可夏日的夜晚并没有太多凉意,唯一能让他身体引起不适的也只有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压抑和对未来毫无希望的恐惧。
就在他决定穿越秦岭隧道后,依旧用各种缘由一拖再拖。他担心隧道中的活死人太多会引起危险,担心天气不好会引起视线上的阻碍,更担心爆炸引起的火灾会没完没了的烧个不停。他叹了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那木床似乎年代已久,在他起身的时候,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窗外暴雨夹杂豆大般的冰雹下个不停,电闪雷鸣,轰鸣的雷声犹如愤怒的上帝,闪电时常划破黑暗的天际。莱恩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隧道中的火光仿佛是黑夜中的火炬,燃个不停,冰与火之间的抗衡从未停息,火光引起的浓浓烟雾直冲云霄,滚滚浓烟将原本就暗淡的夜晚渲染的更加漆黑。
周强看着莱恩忧郁的身影,缓慢而祥和的问他,“你喜欢圣经吗?”
“我可以背诵整本,”莱恩并没有回头。
雷声和闪电交杂而过,周强说道,“他们白昼遇见黑暗,午间摸索如在夜间。”
“约伯记第5章14节,”莱恩叹了口气说。
“你最喜欢那一句?”
“上帝的审判比预料中来得要快。”莱恩告诉周强。
“似乎这不是圣经中的原句,而且审判日还并未到来,”周强扶了扶眼镜说,“莱恩,我知道你希望让小队避免危险,你是队伍中的首领有权决定。可你要知道我们必须到13号避难所,这样才有机会避免灾难的降临,才能挽救世界万物不会毁灭。”
“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挽救?”莱恩嗤之以鼻,“上帝早就放弃了我们。”
“莱恩,上帝不会放弃每一个人。”“是吗?”莱恩转过身,雷声更响了,闪电劈下的光亮映在他沧桑的脸上,胡子唏嘘在下颚,淡蓝色的光亮打在脸上犹如惨白的死人,“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向上帝祷告,每天都去教堂祈祷,希望上帝可以复活母亲,但上帝并没有复活她,也没有出现。我的生活越来越糟,工作上的业绩也越来越差,我失去了灵感,什么也设计不出来,我向上帝祷告,希望上帝可以指引我,但上帝没有出现,也没有指引我前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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