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们躲过了灾难,生存至今,一场暴雨来临,无情的掠去了他们的生命。
莱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四周都是死去的尸体。他内心感到说不出的自责,他想如果自己早点听周强所说,全力朝13号避难所前进,或许他们早就到了,可以见到凯茜,为心中对过去那份感情做了了断。这样,这些人就不会死了。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忧虑,担忧凯茜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否还愿意接受变成现落魄样子的他。
心中的疑虑越大,前进的脚步就越慢。
营地经过一整夜的黑雨灌溉,躺在地上的尸体大多都浮肿了,皮肤又白又青,体型像吹起的气球鼓鼓囊囊。营地仍处于混乱中,正如他的思想一样。「该死,真该死。」他看着营地里的感染黑血病毒的人痛苦的在地上呻吟,自己无能为力,他能做的也只有看着,慢慢的将这些陌生面孔移除脑海。
有人拉住了他,“我们该怎么办?”是个女孩,他却将她看成了韩璟雯。
“我不知道!”他粗鲁的告诉她,“我们还能怎么办?”
他拨开女孩苍白又寒冷的手,茫然的向自己的帐篷前进,「该死,真该死。」梦境的景象一幕幕都成为了现实,他不想这样,可无力阻止。风暴说来就来,慢的无法理解,快的又不可理喻。原以为营地做足了准备,帐篷扎的牢靠又结实,可不曾想,风暴还是掀翻了它们,暴露在雨水中的人们除了死亡别无选择。
「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莱恩愤恨的想,他拿起水壶就往嘴里倒,里面变成空的时,嘴唇还有那股令人厌恶的味道——酸臭和死亡。
或许在风暴中死去的人还有很多。他坐在距离帐篷有几公里远的停车道上,金色的晨雾中,周围的景色并不如以往令人着迷,弥漫在空气中的除了死亡便是枯萎。山脚下的镇子和更远处的城市尽收眼底,像是一幅静态的照片似地展现在眼前。莱恩认为可以看到比镇子还远的地方,晴朗的天气里你总是可以看得更远。但是再远,映入眼中的也只有死亡。
在他身旁有一堵石墙,石头歪歪扭扭的砌在一起遮住了阳光,有一些丢在地上或被砸烂的玻璃啤酒瓶,还有一些用过的避-孕-套。他想一定是镇子里的孩子们在傍晚时分经常来这儿观看城市的灯光和夜景。起初他们只是喝酒聊天,后来他们借助酒精的作用,拥抱着躺在草坪上,正如报纸社会新闻中报道的那样,那种伟大的、让人无法理解的、有草率的性-交易就此展开。
但为什么他想到这些,就能想到自己呢?他的感觉越来越糟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那些哀嚎在泥泞与血泊中的人即将死去吗?还是他原以为光明的未来现在却显得渺茫与黑暗呢?纠结韩璟雯与凯茜之间的选择就犹如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现在不也是没了吗?这样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不,他无法感觉到高兴。唯一的感觉只有无限的惆怅。最让他心理难受的是一种孤独感,太寂寞了、太伤感了。但却是真实的。他想有人可以跟他分享这些想法,他希望在脑海中记下的名字和面孔不会突然离去,他恨透了这种感觉,恨透了身旁有人死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情况时刻都会发生。
他想要找人诉说这种孤独的感觉,周强不行,对方就像他的导师似地总会对他指指点点,告诉他需要加快脚步,快,还要再快。邢志鹏也不行,莱恩虽救了他,可现在对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莱恩除了知道他是大学生以外,其他情况很少了解。晏净波更是不行……恍惚间,莱恩明白了感到孤独的问题所在,孤独感的产生不是别人引起的,是自己太过于内向,太过于保守、自大、自卑、以及懦弱……
在想到梦境中的“地洞老鼠”前,他又想到了韩璟雯,原以为可以有一个敞开心扉的人出现了,到头来送给他的还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晴朗的日子里,你应当感到心情愉悦,你还可以看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女孩在身后几公里的帐篷里,还有一嘴泛着绿色和黄色的呕吐物。想到这儿,莱恩感到浑身僵硬,他把头依在膝上,合上双眼,告诉自己不要哭。
他痛恨哭泣,痛恨软弱,就如痛恨呕吐一样。
后来,莱恩决定要离开其他人,跟周强加快朝13号避难所前进的脚步,他理应直面面对属于他的情感,拖沓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风暴让他懂得要想救治更多的幸存者,只是将他们团结在一起还不够。
在离开以前,他认为还有一件事处理好后才能离开。他想埋了她,他绞尽脑汁地不去想那些最肮脏的东西——蛆、甲虫、乌鸦会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爬到她的尸体上开始蚕食她。原先白皙、细腻的肌肤,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枯裂粗糙的“破布”。他又想到要是把她像丢弃饮料罐一样抛弃掉是如此的残忍和不公平。可现在埋了她似乎又不太合时宜,因为……因为他想到回到帐篷里,掀开她的被褥,拖出她那僵硬、膨胀的身体,抓住她的腋窝把她拖出来,扔到坟坑中,看着土一层层地盖在她浮肿膨胀的白腿上,又落到了她的头发里。
「喔……喔,天啊!想想要是我撒手不管,如果我像梦境中那“地洞老鼠”一样,听之任之……不,我是一只雄狮,不是一只胆小懦弱的老鼠。振作起来,莱恩……振作起来。」他吸了吸鼻子,走回帐篷,拉开帐篷幕帘。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走了进去。
他看得见她,一半身子在被褥里面,一半露在外面。僵硬的手还往外伸着,保持着握瓶的姿势,但药瓶已经不在了,半睁半闭的眼睛似乎以一种指责的神情瞪着他。这又使他想起了过去两个月内发生的种种事情,活死人的影子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忍着反胃的感觉迅速的从帐篷中钻了出来。晏净波跟两个男人持枪站在前面,“莱恩,我宣布你以谋杀罪逮捕。”他看到对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双眼中洋溢着得意的目光。
莱恩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我没有杀任何人。”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他在晏净波宣布逮捕他的时候就已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知道韩璟雯到底是死于何种原因。
“那你帐篷中的尸体作何解释?”晏净波说,“作为领导人明知杀人犯法,还要犯下罪行。我真替你感到羞愧。”
莱恩感到头晕目眩,“我为什么要杀她?从6号避难所逃出来以后,韩璟雯一直都在帮我,我喜欢她,没有任何杀她的理由。”
晏净波带来的两个持枪护卫听到莱恩的言辞后表示认同,他和韩璟雯的关系几乎人人皆知,“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其中一人说。“晏净波,我回去要跟头儿报告你今天的行为,”另一个人说,“莱恩长官,韩璟雯的事情,我们应该重新调查。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正要转身离去,晏净波阻止了他们,“哼!”冷笑中,他似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会发生,“若莱恩要是有杀人动机呢?你们也会帮他隐瞒杀人的罪行吗?”
两个护卫站住了,“什么?”其中一个人说。“晏净波,若我发现你无法证明莱恩长官有杀人嫌疑,你就死定了。”另一个人紧了紧背说。
莱恩不知道晏净波在耍什么花招,不过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晏净波一手策划的,“你到底在耍什么阴谋——”“——别慌,我敬爱的莱恩长官,”晏净波的嘴角得意的抽搐,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便携式DV,“或许你们应该看看这些。然后在决定,是不是还要叫他莱恩长官?”
莱恩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视频是剪切过的,第一个场景是韩璟雯问莱恩关于凯茜的事情,莱恩支支吾吾的回答不清楚。莱恩记得这是遇到晏净波不久时发生的事情,原来他一直在偷录他们。第二个场景是他们在穿越秦岭隧道前的那个夜晚,莱恩接到了杰克的电话说凯茜正在13号避难所等他,第三个场景还是那个夜晚,他坐在房顶看着在雨中燃起的大火照亮整个黑夜,韩璟雯坐在他的身边,她说她喜欢他,他也说他喜欢她,但是不行,“我心中还有凯茜。”之后视频跳转到了第四段,两个如饥似渴的人在风暴中做着苟且之事,他给她吃药,她服下那些药片,之后他们一同达到了人生的**。
晏净波耸耸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说明问题的吗?”他拍了拍护卫的肩膀,“现在你总该相信,眼见为实。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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