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蔡鄞璞在看他，他看不见，但可以感受的到。“你是在保卫处里面听人说的吗？”
“是的。”他说。
蔡鄞璞剥开一个鸡蛋，他听见他咀嚼时发出的声音。蔡鄞璞从不在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说话。吞下食物之后，蔡鄞璞说：“有些人觉得酒很难喝，有些人又会觉得酒很好喝，他们每个人说的都对，每个人说的都不对。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你听到另外的人讨论这件事情，结果肯定与你听到的不同。”蔡鄞璞又咬了一口鸡蛋，咀嚼，吞咽。“好了，告诉我，你知道了那三件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知道有些人说李家富将毫无疑问的成为保卫处的新处长。”他回答道，“一些根本不喝酒的家伙说的。”
“好了，你还知道别的什么事情了吗？”
「约翰潜入了13号避难所，并准备发动尸变。」他几乎要说出口了，但蔡鄞璞肯定会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他知道蔡鄞璞肯定不会喜欢他的答案。他咬了咬嘴唇，做了个深呼吸，想起昨晚听到有人在距离4号避难所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幸存者，他不确定最后那些幸存者怎么样了，但是在此之前他嗅到过一些死人的味道，那种味道绝对不是居住在4号避难所里的人散发出来的。
“知道这些事情是有好处的，我会去核查你的消息，并确保那些幸存者确实已经死了。”蔡鄞璞说，“还有吗？你还知道些什么事情呢？”
“交际花那儿也发生了些事情，鱼群中选举了新人，取代被淹死的美人鱼王的位置，听说她叫做田梦梦，今年只有14岁，虽然年龄不大，但她很可爱，很多人都喜欢她。”
“男人总会喜欢更年轻的女孩，”蔡鄞璞说道，“除非是亲眼见到，否则你不可能知道她是否真的像他人描述的那样可爱，但你现在看不到，对吗？孩子。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无名鼠辈。”
“骗子，我看到的是一只瞎眼的老鼠，一块肮脏的石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听见蔡鄞璞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牢记你的职责——将一切奉献给黑暗之母。”
“将一切奉献给黑暗之母。”他收拾起碗筷、勺子和杯子，将他们统统堆到脚下。最后他抓住他的手杖，它有一米来长，修长而坚硬，约有他手指般粗细，用皮革包裹住的手柄越有十几厘米。他知道一旦可以熟练的使用，它会比眼睛还管用，至少流浪女孩是这么告诉他的。
「都是骗人的。」4号避难所中的人经常骗他，以测试他。什么手杖都比不上一双明亮的双眼。但有手杖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所以他经常会把它放在身边。因此在4号避难所中的许多人都会叫他“手杖”或者“四条腿”之类的外号，但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他，无名鼠辈。「我是无名鼠辈，一个瞎子，侍奉黑暗之母的仆人而已。」
每天吃完晚餐以后，流浪女孩都会带给他一杯牛奶，告诫他必须喝掉。牛奶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喝起来很苦，又很涩。他很快就对流浪女孩带来的牛奶厌倦了，就算在牛奶触及舌头之前，那微小的气味也能够提醒他这到底是什么。他嗅着这股味道，有种呕吐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像个没事人一样把牛奶喝干净。
“我还得失明多长时间？”他偶尔会问流浪女孩。
“直到你可以在黑暗中如履平地，”流浪女孩还会说，“或者你可以向我们提出要求，只要你提出来，你就可以重新恢复光明。”
「那时候你们就会把我轰出去了，瞎了也比那样好。在得知真相以前，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在他醒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不见的那天，流浪女孩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穿过湍急的河流，走进蜿蜒潮湿的隧道，迈上陡峭的石头台阶进入避难所。“爬的时候数数有多少阶台阶，”流浪女孩告诉他，“用你的手指拂着墙壁，感受墙壁给你带来的触感。眼睛虽看不到，但你还可以摸得到。”
这是他瞎眼后的第一堂课，接下来还会有很多。
毒药和药剂下午的时候开始接触。嗅觉、触觉、味觉都能帮他，研磨毒药时，触摸和品尝都是具有危险的，甚至有些流浪女孩调制出来的毒药连闻上一下都会不安全。于是，手指烧伤、嘴唇起泡便成为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家常便饭，有一次他更是病倒了好几天都吃不下任何食物。
晚餐的时候会学习言语和发音，流浪女孩交给他不同的发生方法和许多地区的方言。渐渐地，他原先带有的南方口音渐渐消失，他的普通话越来越好，更可以随时随刻的切换成不同的音色、音调。但蔡鄞璞还是不满意，他坚持要“盲眼老鼠”继续练习发声，用至少十种不同的音调说话。到了晚上，他会和流浪女孩继续玩撒谎游戏，但没办法用眼睛去看的话，这游戏变得非常困难。很多时候，他只能通过与其和用词来判断真假，另外的时间，流浪女孩允许他把手放在她的脸上。刚开始，这个游戏的确很难、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当他快要因为挫折而放弃的时候，事情突然就变得容易起来。他学会了分辨谎言，感受谎言中眼睛和嘴巴周围肌肉运动的频率。除此之外，他的职责和以前依然相同，只是当他去做的时候，会绊倒椅子、撞到其他人身上、摔掉盘子，在宛如迷宫的4号避难所中绝望无助的到处乱撞。有一次，他差点一头从台阶上栽倒下去，在压抑在身体中另一段生命里，在他还是那个怯懦、害羞叫做凌晨的小男孩的时候，约翰教导过他身体的平衡之道，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调整了平衡才没有摔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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