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贤讥讽地笑了:“才发现,你说钱字特别有味儿!再说个我听听?求你了,快!”
孙凤娇笑着重复说“钱”。Www.Pinwenba.Com 吧岳贤忙咽口吐沫:“嗬!哈喇子差点儿下来!”说罢开心得笑起来。
孙凤娇马上也笑着揶揄:“你那是饿了!快点儿吧,说完大花碗,还得听你讲个好玩儿的故儿呢!要不人家可没心思做饭给你吃呀!”
岳贤这才收住笑:“还真想起个有意思的!对了,先讲这有意思的吧?”
孙凤娇立即嗲声嗲气地抢着说:“不行!说完大花碗再讲!”
岳贤又笑了:“行,怎么都糊弄不了了!”他收住笑,又正色地一指记录本:“那就写吧,购入价儿三十元整!拍卖底价儿……”夫妻俩笑眼相视,孙凤娇终于等不及了:“别又牙酸笑了!快说!”
岳贤喜形于色,又咽口吐沫才说:“乘上两万吧!”
孙凤娇立即掰手指一算,马上失望地撇嘴:“才六十万呀?”
岳贤喷笑出来:“坏了,我这太太的胃口越来越大,六十万在眼里都不算钱了!”
孙凤娇也笑了:“你说得那么天花乱坠,我当然以为超不过大呆的元青花大罐,也得差不多吧?”
岳贤赶忙虚张声势地制止:“打住!打住!那大罐情结好容易过去了,千万别再提了!也没有可比性!嫌少好办,往高里吼呀!有一货,就有一主!千万别把卖不动当坏事!古玩的优势就在于放不坏,而且越放越值钱!我敢和任何人打赌:再过二十年,那时中国更富强,古玩肯定比这二十年升值步伐还大,尤其民国瓷!民国瓷的身价现在已经抬头,有人已开始注意到离我们最近的民国瓷,其审美与我们现代人最接近,而且一些精品确实不输雍乾,所以再乘以十几倍应该不在话下,那这大花碗就值好几百万啦!亲爱的!”
孙凤娇反而越发失望地皱起眉头:“到那会儿我估计也没心气儿打扮、游玩儿了。亲爱的!我们干吗不现在拍上两件,之后想干吗干吗呢?”
岳贤赶忙做岀篮球裁判叫停的手势,同时学吹哨声:“嘟!嘟!”而且只要妻子嘴一动他便立即高声地学吹哨声:“嘟!嘟!……嘟!嘟!……”
孙凤娇终于被丈夫“嘟嘟”得悻悻地站起身甩手而去。岳贤一下傻了眼,心说:“这才真叫乐极生悲呢!”不由得又苦笑了起来……
中午饭吃得都很郁闷。孙凤娇独自没滋没味儿地吃着一小碗焖面,旁边放着一小盆黄瓜鸡蛋汤和一大盘子为岳贤盛好的焖面。
岳贤恹恹地走进饭厅。孙凤娇不抬眼皮地继续吃着,从余光发现丈夫稍顿一下又走了出去。孙凤娇停止吃面,表情严肃起来:“看来真生气了!咳!我刚才是何苦来的呢?本来多高兴呀!咳!耍小脾气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只能闹得两人互相郁闷,以后可不能再耍小脾气啦!哎?他怎么又回来啦?”孙凤娇赶忙又边吃边用余光去观察——岳贤手中拿个空盘子又走回来,他把那盘盛好的焖面的大部分拨到新拿的空盘子里,这才坐下,垂着眼帘没滋没味儿地吃起来。
孙凤娇讥讽地又在心里盘算起来:“看来还是可以适当地整点儿样儿给他看看!让他知道,妻子的要求是不可以漠然置之的!”孙凤娇突然起身从丈夫拨出的焖面中为自己又添了些,之后故意吃得很香,最后终于忍不住笑着去看丈夫,可惜岳贤没有注意到妻子示好的举动,只管垂着眼没滋没味儿地吃着。
孙凤娇马上不再笑,又暗自思忖起来……
岳贤吃过午饭便又独自来到阁楼,他打开录音机,正好又是首古琴曲,于是便盘腿席地坐到天窗底下,合着双眼打起坐来。很快他就入静,身体随之融化到无尽的天籁中。
这时传来电话铃声,铃声也仿佛来自茫茫的宇宙深处。岳贤丝毫不受干扰。稍许又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显示,它肯定来自于人间!岳贤虽然继续打坐,但合着的眼皮已略有所动。
孙凤娇走上阁楼看了丈夫稍许,终于求和解般地凑得更近些才说:“行啦,你已经打坐快俩小时了,我看你今天也没心情写了。那就起来吧,我大姐来电话今天就回来!刚想起来个事儿,得去趟超市,一起去吧,只当散步了……”
岳贤懈怠地睁开眼睛,仿佛被吵了觉般仍有些萎靡不振:“你自己去吧,我再打会儿坐就工作……”说着又要合眼,孙凤娇早有准备地立即伸手往起就拉,同时像嗔怪儿子岳跃般地咂下嘴:“啧,怎么给台阶还不下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至于的吧?……”见岳贤仍负气地不起,孙凤娇也越发坚持起来:“嗬!还打坠儿?我就不信了!”越是用力,岳贤越负气地坚决不起来,孙凤娇无奈地只好放弃努力,也有些生气了:“干吗呀?跟得了鸡瘟似的?”
岳贤噗地喷笑了出来,孙凤娇先被吓了一跳,但马上也嘎嘎地笑弯了腰……
孙凤霞和妹妹通过电话后就赶了回来,她兴奋地提着个蛋糕盒子,一口气走上楼梯,之后用力跺一下脚,楼道的声控灯马上亮了。孙凤霞急切地掏出钥匙,开门前怕声控灯灭了,又用力跺一下脚,本来亮着的声控灯反而应声灭了。孙凤霞立即又用力连跺几下脚,声控灯都毫无反应。孙凤霞不由得气恼地直嘟囔:“这叫什么玩意儿呀?哼!”她摸黑把钥匙塞进钥匙孔,可连开几次都未能将单元门打开,于是气恼地又嘟囔起来:“嘿!今儿这钥匙怎么也跟着犯别扭呢?”又试拧几次,她终于愤愤地拔下钥匙直接去拍单元门——单元门马上开了,一个陌生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孙凤霞奇怪地问:“你找谁?”
孙凤霞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量着中年男人,一怔:“我?我是孙凤娇的大姐!您是……”话音未落,一个陌生女人已招呼着从中年男人身后挤上前来,并热情地搭话:“是楼上孙姐的大姐吧?快请进!”孙凤霞赶忙转身就跑。“您有什么事吗?怎么走啦?”楼下女邻居奇怪地追出来。
孙凤霞已跑上楼梯,马上抱歉地扭回头说:“没事儿,没事儿,对不起,我走错门儿了!这破楼道灯不亮了!”
女邻居笑了:“是呀?那您慢走!我这就叫我们那口子修修!”下意识跺一下脚,声控灯应声而亮。女邻居不由得一愣,之后越发讥讽地笑起来。
孙凤霞这次用钥匙一下就将单元门打开了,她急切地走进去,立即又愣住了。屋内灯全灭着,几乎漆黑一片,只有小餐厅的毛玻璃拉门里似有摇曳的烛光透出来。孙凤霞奇怪地顾不上穿拖鞋,光着脚便走过去:“凤娇!我回来啦!怎么楼道有电,屋里没电呀?嘿!今儿这电净跟着捣乱玩儿了!该亮不亮!你们俩都猫餐厅就为等我吗?”说着将餐厅玻璃拉门一拉,马上惊呆了。餐桌正中摆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岳贤正在急切地用打火机点蛋糕上插着的小蜡烛。一旁的孙凤娇迫不及待地拍着手已经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岳贤很快也将余下的几只小蜡烛点燃,立刻加入到歌唱中,孙凤霞立即感动得直闪泪光,突然将手里的蛋糕一扬,说:“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呢?我也买了一个!这可怎么办呀?”
孙凤娇马上唱着冲过去,将姐姐手里的蛋糕拿过来放到一旁:“别担心,我向你保证都浪费不了!快来吹蜡烛,再许个愿吧,姐!”
孙凤霞顺从地吹灭蜡烛,马上笑起来:“许什么愿呢?就祝愿岳贤手术千万别岀意外……”
孙凤娇抢着说:“谢谢!可自己过生日没有为别人许愿的!只能给自己,而且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孙凤霞这才思忖着闭上眼,稍许又将眼睁开:“行啦,我许完愿啦!开吃吧!”说着拿刀为岳贤两口子和自己各切了一大块蛋糕。
孙凤娇突然问:“对了姐!楼下那夫妇俩刚拦着跟你说什么哪?”
孙凤霞不好意思地笑了:“咳,别提了,哪是人家拦我,是我少上了一层,拿钥匙开人家房门去了……”
岳贤和妻子同时笑出来。孙凤霞也乐了,但马上收住笑正色说:“也不能全怪我!防盗门做得全差不多,都太没个性了……”
岳贤马上又笑着调侃:“对,等再到3·15,我一定投诉这些做防盗门的去!做得全太没个性了!”
三个人一下全笑弯了腰……
吃过蛋糕,岳贤又倒了三杯红酒,当然只在自己杯里倒了一点点儿,只为意思意思,因为医生说了:“你要觉得活腻了,那就去喝酒吧!”孙凤娇兴致极高地提议到阁楼席地而坐,边看月亮边喝。孙凤霞一点儿不懂捧场地马上告诉大家说昨天月亮特好,可今天没有月亮。但三个大人还是孩子般兴高采烈地来到阁楼。一俟岳贤将一个做成苹果状的蜡烛点亮,孙凤娇马上兴奋地举起酒杯:“碰杯!碰杯!”
烛光下,三只盛着红葡萄酒的高脚杯碰到一起,声音很是动听。孙凤娇抿一小口红酒后越发兴奋起来:“今儿咱们边喝红酒边在烛光下听岳贤讲故儿,是不是就太夹意啦?”话未说完嘴已被岳贤伸手捂住:“哎!哎!幸亏都不是外人!更正一下,不是夹意,是惬意!”
孙凤娇马上将岳贤的手推开:“反正就那意思!开始吧,今儿还接着讲你和周陆啊!太好玩儿了,姐!回头我把你没听着的都补讲给你。对了,讲之前,先说说咱家哪个凳子是那只黄花梨杌凳呀?”
“杌凳是干什么的?”孙凤霞马上也感兴趣地问。
“你看我姐对古玩也开始感兴趣了!就从杌凳是干什么的、现在值多少钱讲起吧!快看,姐!”孙凤娇马上冲岳贤的脸上一指,“看见了吧?这就是岳贤同志特有的牙酸笑!”
岳贤继续微笑着说:“杌凳就是方凳!是老北京对凳子的俗称。”
“知道了。黄花梨杌凳就是用黄花梨木头做的方凳……”孙凤霞小学生回答问题般马上说。
岳贤赞许地点点头:“业!因为基本是明代或清早期的,又是实用器,所以完整留下来的不多了!现在一张黄花梨杌凳少说也应该值个四五十万!可惜,我收的那张黄花梨杌凳没留住!”
孙凤娇立即抢过话:“哎!你可说过你只收,从来不卖!怎么回事?岳大宝!”
岳贤坦然一笑:“对,但那得是我自己收的,和他人一起收的,我留?他留?多儿钱留?都不好说,只有卖了!”
孙凤娇故意粗起嗓子:“卖了多少钱?”
岳贤哧地又笑出来:“无论你怎么说那钱字,也跟别人说的不一样!”
“别打岔!快说!卖了多少?”
孙凤霞不明就里,但马上选择与妹妹站到一起:“对!岳贤肯定挣大发了,快交待吧!”
岳贤一下正色起来:“那杌凳买完,周陆说他去修,之后没几天就塞给我一千五,说没容修就卖了!刨去五百的本儿,我只挣了一千!”
孙凤娇透着精明地马上问:“一共卖了多少?怎么只给了你一千五?”
岳贤苦笑一下:“不瞒你,我都没问,也没问周陆自己留了多少,那黄花梨杌凳当时应该值个两三千!不说具体的了,总之,我那会儿对周陆无比信任!我一直认为他是我今生今世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我和周陆从一认识关系就密切得不行!后来我把我名下的琉璃厂那两间门面房转到周陆名下,我俩更是白天泡一天了,晚上还得聚……”
孙凤娇立刻偏过脸去审视丈夫:“哎哟!怎么还泪光闪烁呀?”
孙凤霞马上凑趣地也去审视岳贤:“是吗?可得瞅瞅!”
岳贤讥讽地瞪大双眼:“不会有泪光吧?有的只能是厌恶与蔑视!”
孙凤霞明显脑子不够使了:“那周陆究竟男的女的呀?”说着下意识地去看妹妹。
孙凤娇马上也凑趣地说:“那周陆不会曾经是你的断臂山吧?亲爱的!”
孙凤霞一惊地马上去审视岳贤。岳贤讥讽地冷笑一声:“可惜我不好此道!我这人……”
孙凤娇立即抢过话:“说不是就行了!不必过多解释。(孙凤霞这才明显松了口气)下面说你怎么又把琉璃厂那两间门面房转给周陆了?你不是说你同学帮着办的那个风筝社要用那房吗?别急,听我说完,记着:你们家还有个乾隆官窑碗没跟我说呢!”
岳贤哧地笑出来:“你说吧,先说哪个?”
“现在说琉璃厂的房和周陆,乾隆官窑碗是预约!”孙凤娇伶牙俐齿地回答。
岳贤马上又笑了,但笑容很快便消失殆尽……
落日的余晖还残留在小胡同朝西的一溜墙上。周陆蹬着平板三轮,岳贤在一旁骑着自行车从胡同深处骑来,岳贤还愉悦地一路唱着:“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再不能一天天谈爱情……”
周陆则默默无语明显有些走神儿。岳贤有所发觉地停止唱歌,问周陆想什么呢?说着已放慢车速,因为如果各自回家,一出胡同两人就该各奔东西了。
周陆马上苦笑着告诉岳贤,他父母已彻底官复原职了。岳贤说这不好事吗?周陆马上先干啐一口:“呸,今儿一早儿我大哥就堵我被窝,代表全家向我发出最后通牒——要不就乖乖地去我爹手下的劳动服务公司报到去,要不就自己找个正事干,总之如果再继续喝街辱没家风,就把我扫地出门!”
岳贤马上表情严肃地思忖起来,稍许轻叹一声:“咳!喝街虽然不少挣,但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就说我,也只是拿喝街当副业。”又改用天津话,“当锻炼身体……”随后忍不住一笑,但马上又正色起来:“现在喝街成了你的主业,确实是问题……”
“去他大爷的,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不过,我也不想跟全家全弄僵了,我倒有个想法儿,不过得先征得岳哥你的同意……”见已到了胡同口,周陆马上踩闸,将平板三轮车贴马路牙子停下来。
岳贤猜测着也立即捏闸下车,而且马上非常仗义地说:“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但周陆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岳贤为难得直嘬牙花子,原来周陆提出:要用岳贤原本为了帮忙,结果把自己帮成了房产主的那两间琉璃厂的门面房开古玩店。见岳贤为难,周陆马上又说:“前几天我总听你和一姓魏的通电话,你不是托姓魏的帮你把琉璃厂那两间门脸儿房转卖出去吗?”
岳贤确实又在张罗卖那两间门脸儿房,原因是岳贤那老同学已决定不在风筝社干了,那风筝社也不想在琉璃厂再租房做门市,而且跟岳贤的老同学催要已付出的房款。岳贤马上去找在琉璃厂开古玩店的魏建国,原本是让老魏帮忙听着点儿,因为经常有想开店的直接就到琉璃厂挨家拍门去问。老魏一口答应,没几天老魏便打电话给岳贤,先问岳贤房卖没卖,等听岳贤说还没卖,他马上说让岳贤到和平门全聚德烤鸭店来,哥儿俩边吃边说。岳贤马上说,你要不太让我为难,我请你吃烤鸭。老魏马上笑了,告诉岳贤那两间门脸儿房确实是他决定买。老魏还告诉岳贤之所以决定买房的原因,是他现在开店租的房的房主太贪得无厌,租金一涨再涨,他已经忍无可忍!而且从长远看,最好还是在自己拥有产权的房子做生意,只是……岳贤马上打断老魏,因为他已经知道老魏下面想说什么了:“咱们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我愿意成全你,老魏!所以房价一分不加了,但也一分不能再少,你若真心实意要,就把钱一把清了……”
周陆不容岳贤再去思考,急切地说:“姓魏的不还没付款吗?岳哥!赶快给姓魏的打个电话,告诉他房已有主儿了!”
岳贤眉头越发紧锁起来:“啧!你小子哪怕早说一天呢?昨天老魏还来电话叮嘱我说那房他肯定要了,正在筹款!我也说我肯定就等他了!咳!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又不等人家了呢?”
周陆涎下脸,冲岳贤作起揖来:“为了您亲弟弟,您该坐就坐一次蜡吧!亲哥!”
岳贤苦笑:“咳!老魏也是好朋友,而且我们还是世交……算了,先不说了,你先回家跟你家里谈吧,谈完了再说!”
周陆马上兴高采烈地骑上平板三轮:“业!业!那我现在就回家预备劝动我爹妈为我投资的讲演稿儿去啦!回见,岳哥!”说着他骑起平板三轮就走,同时也高亢地唱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再不能一天天谈爱情……”
岳贤无奈地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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