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皱皱眉,杨延玉以为他不愿意,忙搭腔道:“卫兄弟,呼延伯伯家藏枪杆本就珍贵,有一杆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根的合木枪杆,平时咱们想看一看也不得呢。倘若你要装铁杆,那也有,分量足够。”
卫央摇摇头:“不是这个,我这枪法,并非寻常枪法,单要有劲道的枪杆才行,老将军珍藏的枪杆好是好,如若生受了却不合用,岂非耽误旁人寻找枪杆?”
呼延赞讶道:“却是怎样个不寻常法?”
卫央道:“须有劲道,不轻不重,丈内长短。”
呼延赞笑道:“天赐留给你的,呼杨两家枪法,实为槊法,柄须坚硬,那杆子有些软了。老夫曾使十马背行,扯不断,又使相向挤压,稍稍弯曲如新月,心中喜爱不舍折为两截连成双槊,因此一直留着。”
卫央大喜,拜谢道:“那便有劳老将军早些取来,这几日舞不得大枪,只怕手已生了。这钢鞭能成为老将军的兵器,那是它的福气,人不都说么,这宝剑落在侠客手中才会绽放原应有的光芒,说实话吧,放在我手里,再遇到那天元祥刺杀柴使君的人,指不定顺手丢出去砸人还丢了呢,是吧?”
呼延赞黑乎乎的脸膛上浮现出笑容,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夫知道你这混小子心里怎样想的,也是,小小年纪,在这世上一无亲眷二无友朋,戒心重些也无妨。这钢鞭老夫便厚颜受了,只是你这心思大可不必。老夫虽不知你为何高看老夫,情愿以这宝物换个照看,但大可不必,以你混小子的本领,入伍杀敌保家卫国,那时不说今日钢鞭换枪杆的情分,纵是平白无故,老夫也定照拂你周全。”
“你虽抗拒入伍,老夫看是有心结未消,慢些想通透就是了。”将两柄钢鞭细心地收入鞭囊,呼延赞背着手示意杨延玉和卫央跟上,在宽阔的校场里慢慢地踱步,一边说道,“你当老夫会强迫你入伍杀贼么?真有报国的心,八分力气也能使十分出来。心结未解,十分力气的好汉,也堕落成寻常汉子。受你大礼,那枪杆倘若适合你使,那便天生是你的,老夫岂能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杨延玉正容道:“伯伯教诲的是,父亲时常教导我们家国天下,忠君报国,片刻也不敢忘记。”
卫央长长地呼吸着,他是深爱这片山河的,敬重也乐意以这些英雄人物为自己的榜样的,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全心全意将自己融入到这个时空来。
这里好是好,没有那么多的繁华,这里的人却有那个时代没有的精神,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啊。
呼延赞停下脚步,郑重告诫二人:“延玉是早有耳闻,老夫却要警告你卫央,千万不要与那一众诸侯王们牵连在一起,一则与这等满嘴的忠君爱国一肚子鸡鸣狗盗之徒混在一起,将来必有杀身之祸。二则这些个人尚未成事便已是国家祸端,倘若你平添他一份力气,这祸端便又重一分,明白么?”
卫央耸耸肩:“放着皇帝不去拜,我干嘛要拜诸侯王?我是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个怎样的皇帝,但柴使君真心实意敬服成那样,老将军和杨老将军不惜以身家性命保卫他,想来还是不错的,有个不错的皇帝,我自己活的也舒服些,那我干嘛还要去拜诸侯王?”
呼延赞赞许道:“你这混小子,果然是个极明事理的孩子,柴荣说你飞扬跳脱,资质却在你们这一辈人众人之上,看来是不错的。这很好,老夫那几个孩儿,勇略是有,却不及你的聪明。延玉这些孩儿沉稳内敛,许多时候有委屈也不与人说出口来,也唯有你这混小子,死占便宜不吃亏,又有志气,很好,很好。”
卫央不满道:“你老人家要直接说咱脸皮厚还有点小聪明,咱也不敢跟你老人家翻脸不是?何必这么拐着弯的骂人,你这样不好,要改正。”
呼延赞大笑,杨延玉心中惊奇,在他们这一辈小字辈的心中,呼杨都是性子古怪肃然凛然的人,从不见他们在小字辈面前这样开怀,卫央这厮究竟有甚么魅力,竟能让老将放声大笑?
呼延赞瞥了杨延玉一眼,微微摇摇头,提点道:“延玉,老夫说你们都差卫央些资质,你恐怕心里是不服的。我问你,自昨日来,你在卫央手中可讨得便宜么?卫央善谑跳脱,你心里有片刻觉着这人甚是生厌么?”
杨延玉细细一想,还真没有。讨便宜的话,那算了,这人太没法定性。讨厌这人?杨延玉只觉着这家伙很奇怪,和他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同,却绝不讨厌,反而有些亲近的感觉,不明所以。
呼延赞笑道:“那便是了,若说肆无忌惮胆大包天,你们没一个及得上他的。又说谨慎仔细,你虽为兄长,那也远远不及他。遑论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你们更不及他。”
卫央急了,跳脚嚷道:“喂,大叔,有你这么当面刺激人的么?小心我跟你急啊。”
呼延赞哼道:“难不成你卫大郎竟知道老夫在挖苦你?”
卫央腼腆道:“哦,原来你老人家是在赞扬我啊,太客气了,真是太客气了。”转眼又道,“不过,我就这么点优点,以后就凭这些吃饭呢,你老人家一口给我说出去,这往后还让我怎么混?”
呼延赞失笑,正要跟他扯皮,校场外马蹄声急骤,一骑直入如飞,眨眼到了面前,黑马黑人,生得跟呼延赞一样的黑,急吼吼的一条小将飞身跳下马来,大声叫道:“爹,爹,不好了,会王那老家伙来了,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快到刺史府了,要不要带人打出原州城去?”
小将瞧见卫央目光笑嘻嘻的,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问道:“爹,杨家大哥,这小子是谁?衣甲不整傻乎乎的,怎么还不拉出去打军棍?要不,我来执刑可好?”
呼延赞斥道:“胡说,这是卫央,柴家的女婿,也是你一个好兄弟。”
杨延玉笑道:“三弟,数年不见,你这脾性还是这样。”又对卫央介绍道,“这是呼延伯伯家三郎,呼延必求,往后咱们可要多加亲近才是。”
卫央笑嘻嘻地握着呼延必求的手笑道:“我说还能有谁长地这么神似老将军,原来是三哥啊,三哥你好。”
呼延必求脱口道:“你笑地好贱,不过,既然是好兄弟,那就不打屁股了,你快跟我一道出去,咱们兄弟齐心,把会王那老家伙打出原州城去。”
卫央跃跃欲试:“好啊好啊,三哥你放心,小弟决计对你言听计从,你说打会王那老东西屁股,我绝不打他脸,快走,别让那老家伙听到风声被三哥的威名吓到望风而逃,那我们弟兄说好揍他却没揍到,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呼延必求大喜,一竖大拇指:“果然是好兄弟,你放心,往后在这原州城,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就报三哥名字,如果不听,打了再说,天塌下来三哥也给你顶着。”
卫央憋着笑,你是三哥,你永远都是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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